“朕知道摄政王勇猛得很,但眼下局势未明,还是不要乱来得好。”
梅云安深知以俞尽舟那桀骜的性子,绝不可能任人掣肘,忍不住提醒。
俞尽舟紧了紧腕带,漫不经心道:
“乱来?臣从不乱来,陛下不如猜一猜,若是臣将陛下拱手送出,他们会不会愿意坐下来和臣好好谈谈呢?”
“!!!”
梅云安对上俞尽舟那幽深的眸子,一时间分不清对方是不是认真的,故作镇定道:
“玄晟国谁人不知真正的大权是攥在你俞尽舟手中的,他们要一个傀儡皇帝有什么用?”
“傀儡皇帝?臣看……不尽然吧?”
俞尽舟眼含笑意,却仍让人觉得身处严冬。
梅云安呼吸一窒,心思百转,难道父皇留给自己的暗中势力被俞尽舟知道了?
俞尽舟将小皇帝那一瞬间的慌乱尽收眼底,却没再继续逼下去,所谓过犹不及,他只要确定小皇帝手中的确是藏着某种底牌就够了。
“陛下恕罪,臣方才见陛下太过紧张了,所以开个玩笑缓解一下气氛。”
俞尽舟敷衍地行了个礼,抬眸看着小皇帝阴晴不定的脸说道:
“外头的那些人既然只是囚禁我们,想必后面还有用得到我们的地方,所以陛下不必担忧,见招拆招即可,起码,命是不会丢的。”
但会不会遭点罪,就不好说了。
“摄政王倒是好兴致,这种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
梅云安目光冷然,心道无论是何处境,都有着绝对的冷静和自信,这便是俞尽舟。
俞尽舟被小皇帝这隐忍不发的模样取悦到了,笑着收起匕首,“陛下放心,臣不会拿陛下的性命冒险。”
梅云安不置可否,但显然是不信的。
为了不被俞尽舟气死,梅云安干脆背过身去坐下,眼不见,心不烦。
俞尽舟看着小皇帝反复深呼吸的背影,一时忍俊不禁。
但这笑意也只短暂地维持了几秒而已,因为,外面又来人了。
“吱呀——”
与先前那人的粗鲁不同,这次来的人格外的有涵养,但也只是看着有涵养而已。
来人一身玉白宽袖长袍,长发仅由一根同色发带束拢,极尽素雅,约么二十左右的年岁,神色间透着几分狐狸般的狡黠,可偏偏一双桃花眼中尽是温润。
来人瞥见门边被捆住昏迷的人,也只是歉意地笑笑,“抱歉,舍弟多有不敬,还请陛下摄政王恕罪。”
“若是不恕呢?”俞尽舟好整以暇地看着那人。
“摄政王说笑了,在下不过客气一下而已,不恕便不恕了,现在您可没有谈条件的资格,整个镖局内的困阵都已开启,这是专门为您准备的,就算您有神人之力,也闯不出去。
哦,不对,若是摄政王一人,或许拼着重伤,也是走得掉的,但若是带上陛下呢?还是说,摄政王要弃陛下于不顾?”
平静的语气,皮笑肉不笑的神态,当真是令人心生不快。
梅云安面色阴沉,他惜命,却也不愿成为任何人的负累,抢在俞尽舟开口前说道:
“那你的算盘怕是打错了,朕与摄政王水火不容,摄政王又怎会顾及朕的死活?”
说完,像是要证实两人的关系的确很差似的,还瞪了俞尽舟一眼。
俞尽舟眨眨眼,心说这小皇帝貌似也不坏,还知道不连累他呢?
不过……
“陛下这是什么话,与臣置气也不该在这个时候。”
俞尽舟不着痕迹地站在了梅云安旁边,视线却是看着那人,继续道:
“本王更喜欢和聪明人说话,既是带着目的来的,也别藏着掖着了,说说看。”
梅云安不解侧头,却只看见了俞尽舟泰然自若的模样,连带着他的心也安定了许多。
那人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转,片刻后浅笑道:
“看来传闻果然不可轻信……那,就请二位随在下来吧。”
话落,四五名持刀的壮汉走了进来,将俞尽舟和梅云安围住,催着两人往外走。
俞尽舟瞥了一眼泛着寒光的刀身,眼神轻蔑,反手便卸了对方的刀抵住了带路那人的脖子上。
“刷刷刷——”
数道刀刃对准俞尽舟,战斗一触即发。
“摄政王这是何意?”那人脊背紧绷,却仍是笑着回头问道。
俞尽舟冷哼一声,“本王若有意出手,你和你的这几个酒囊饭袋刚才就已经是尸体了,再敢用刀指着本王和陛下,本王不介意闯一闯你们这困阵。”
凌厉,轻狂,丝毫不将周遭的威胁放在心上。
梅云安有那么一瞬间好像又看到了当年单手持刀,杀退叛军的俞尽舟。
冰冷的刀刃划破脖颈的皮肤,那人咽了咽口水,冷声道:“还不把刀放下!”
“……”
几个壮汉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把刀收了起来。
他们只是拿钱卖命,如果可以不和皇家作对,谁也不愿惹事。
“早这样多好,伤了和气。”
俞尽舟满意地扯了扯嘴角,手里的刀随便一扔,完全没有留作防身的打算,够狂。
可梅云安却远没有俞尽舟那般淡定,眼中愁闷之色渐浓。
因为……阴天了。
……
几经辗转,两人被带到了苗家镖局的地牢。
阴暗,潮湿,充斥着血腥气,并且足够隐蔽。
地牢一共有两大块区域,一边困着众多苗家镖师,另一边,则是专门留给了俞尽舟和梅云安。
“怪不得一路过来都没见到苗家人,你们还真是好手段。”
俞尽舟视线看向另一侧的区域,“本王都有点好奇了,苗家家主也算是有些本事,能将其诓骗到这种地步的,恐怕是熟人,让本王猜猜,是郭大人,还是李大人?又或者是……”
“摄政王机智过人,当知……有时看得透彻,并非好事。”
那人手一挥,牢门紧锁,早先藏在暗中的死士纷纷现身,瞬间便将牢房围了个水泄不通。
梅云安本能后退,却不巧撞到了俞尽舟。
“陛下莫慌。”
俞尽舟的嗓音沉稳有力,莫名的有安全感。
梅云安喉结微动,却并未心安,因为他看见俞尽舟亦是神色凝重。
怪不得一路上有那么多次可以逃脱的机会俞尽舟都没有动作呢,原来是早就发现暗中藏着太多的死士了吗?
“哐啷——”
俞尽舟拽过还算完好的椅子,拉着小皇帝坐下,平静地看向对面的人,示意对方有什么话可以说了。
那人道了一声“识趣”,旋即命人递了纸笔进来,放在两人面前,说道:
“在下无意伤您二人性命,只要摄政王肯交出暗羽令,再由陛下下旨,将暗羽令交由此人接管,在下立刻放陛下和摄政王离开。”
“不可——!!万万不可啊!!!他们是想利用暗羽卫谋害忠臣啊!!摄政王!不能给!不能给——呃!!”
另一侧的地牢里传来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喊,但很快就被殴打声和痛呼声取代了。
“你想要暗羽卫?”
俞尽舟眼底藏着暗芒,修长的手指把玩着笔杆。
“没错。”那人毫不避讳。
俞尽舟似乎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嗤笑道:“凭你也配?”
那人顿时冷了脸,威胁道:
“摄政王,陛下,在下知道你们孑然一身,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人会成为你们的软肋,但……据在下所知,您二人对百姓可是在意得很的。
若您一刻不交出暗羽令,在下便一刻杀一人,乐安城内,百姓惨死,想想都有趣。”
“你敢!”
梅云安拍案而起,抓了烛台就朝着那人扔了过去。
那人侧身躲过,笑得挑衅,“在下连大名鼎鼎的摄政王都捉来了,还有何不敢?”
俞尽舟沉默不发,看了一眼对方准备的那道圣旨上,对暗羽令接管的人选位置是空的,显然是想等小皇帝写了圣旨再加上去。
短暂地思考后,俞尽舟拉住了暴怒的小皇帝,淡然掏出暗羽令扔给了对方,就像是随手扔了块石头一样。
“想要,拿去便是,但你最好信守承诺,别动百姓,否则,哪怕本王死了,也有人会取你性命。”
“那是自然,在下的目的,只有暗羽令。”
通体乌黑的令牌攥在手中,繁复的暗纹精致华丽,隐隐透着一股骇人的煞气,那人十分满意地笑了,旋即看向梅云安。
“陛下,别再做没用的坚持了。”
“……”
梅云安此刻正震惊地看着俞尽舟,不敢相信暗羽令就这么交出去了,这还是俞尽舟吗?
“写吧。”
俞尽舟微不可查地使了个眼色。
梅云安眉头一蹙,看懂其中的暗示后,稍稍平定心绪,装作不甘又愤怒的样子,不情不愿地写下了圣旨。
得了想要的东西,那人片刻也不愿停留。
“两位放心,待在下将此事处理完,自会兑现诺言,放二位离开,在此之前,还辛苦两位再多等等了。”
话音落,那人转身离开,只留下了一众死士守住地牢。
……
“俞尽舟,不解释一下吗?”
梅云安拽住了貌似想要坐回去休息的俞尽舟。
俞尽舟眉头微挑,“陛下当真以为,臣的暗羽卫是听命于暗羽令吗?”
“不是吗?”
梅云安疑惑,世人皆知,摄政王麾下暗羽卫,见令牌,方可动,行踪莫测,如鬼魅无踪,若用来暗杀,那将是最好的刀。
俞尽舟浅笑勾唇,神态间尽是狷狂。
“所谓的暗羽令,不过是一个标志罢了,暗羽卫效忠的,从来只有臣俞尽舟一人。
既然有人不怕死觊觎,那便用他们的血,祭暗羽卫的刀吧。”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我想着“等我干完这个事儿就去把那个事儿弄了”,然后没等“这个事儿”干完呢,“那个事儿”就忘了,忘得一干二净,半个小时过去了,彻底忘了刚才要干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