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书心对上段文朝的眼睛,听着他这带着宠溺的语气,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这么一幅画面和声音——
那一年缥缈战神陨落,神界迎来了千年一遇的一场大雪,那一场雪把整个神界都覆盖上了一层苍白的帘幕,一眼望去,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就连那金黄耀眼的神之尊王住的凌霄殿都已经被大雪覆盖,昔日奢华金闪闪的宫殿变得像一座冰雕了无生机,一切的色彩在这场大雪面前显得何其暗淡。
大雪覆盖之地一路绵延万里,从凌霄殿到神界的边界,全都失去了色彩,显得格外的寂静。
在这寂静的帷幕之下,在偏南角的一处地方,却显得有些与众不同,在白色的世界里,唯有这一处宅子带有颜色。
青砖青瓦,大开大合的四合院,蓝色琉璃的梁柱,雕着色彩斑斓的花朵的窗棂。
在这里没有一片雪花飘零,院内的长青树依旧带着绿色的叶片,坐落在这白雪皑皑的世界里显得格格不入。
再次醒来身旁没有了侍女们的悉心照料,没有了母亲温柔的呼唤,我呆呆地光着脚下了床,用力推开那厚重的房门,在门完全打开的那瞬间,一阵风拂面而来。
不知为何,我总感觉这阵风很熟悉,还带着极致的温柔,那拂面的触感在我心尖化开了,鼻尖不知为何一酸,眼眶不知为何湿润,两行泪水流淌而下。
举目四望空无一人,院子里的曼陀罗花开了,我知道我已经睡了一个季节了,我知道从这一刻起孤独寂寞将会成为我的常态。
凌霄殿上——
那位神之尊王高高在上的坐着,脸上带着悲伤,但是我看得出来比起他脸上的悲伤,他眼里的冷漠更为真实。
“元槿啊,你现在是飘渺战神唯一的后人了,飘渺战神带着九千仙士陨落星辰,让本王实在是悲伤。”
听到神之尊王这么说,一些神仙也纷纷附和,一个劲地夸赞着我。
而在我得知我的亲人们再也回不来了之后,耳朵里就再也听不进去什么了。
我只觉得很吵,周围的仙人都像是长了几百张嘴一样喋喋不休的。
地转云绕,等我清醒过来,我已经身处魔界境内,手臂上有着魔界的印记。
我耳边响起了那群仙人离开时说的话,“元槿仙子委屈你在魔界当卧底了。”
那为什么是我呢?
或许是因为我才十岁的缘故吧。
魔界没有想象中那般充满黑暗,而且和还没有下雪的神界一样色彩斑斓,该有的颜色绝对不会缺少。
我是在一棵榕树下被抛弃的,周围草长莺飞,俨然一副生机盎然的景象。
我看不见前方的路,更看不见未来的希望,我从小就是被父母捧在手心的孩童,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场面,我除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别无他法。
口口声声说对我父母的陨落感到悲伤,下一秒就直接把我派来魔界当卧底,一个个都有着道骨仙风的神仙,到头来不过是一群道貌盎然的伪君子。
“你是谁?为什么会站在这里?”
就在我满目萧然时,一个清脆的声音从我身后传了过来。
我回头一看,是魔界的一个男孩,看起来他和我年纪相仿。
“我叫元槿,我家里人都不见了。”
小男孩听到这一句话,脸上露出了同情的表情,在他眼里我终于看见了真诚的悲伤,不带任何虚伪的感情。
在恍惚之余,我听到了他的叹息声。
“我的父母也不见了,就在我睁开眼睛的那一天不见了……”
命运何其相似,如果没有相同的经历,所有所谓的感同身受都是在撒谎,没有经历过,凭什么可以轻描淡写地说出能理解对方的感受。
小男孩名叫做黎,黎明的黎,我感到很是好奇。
“为什么你只有一个字的名字啊?”
面对我的问题,黎嘴角一扬了一抹微笑,他目光看向了远处,淡淡地一句话里充满了不知道多少的无奈。
“因为我身在黑暗,渴望黎明能够到来,这样我就可以看到光明了,单单一个字就足矣。”
之后黎就把我带回到了他的家里,他的家在山间的一个小村庄里,村庄里就只有一些风烛残烛老人们,村里的年轻人都被魔族军队抓去服兵役了。
那些那年轻人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了,于是村里就只有这些老人们和一些孩童。
黎是和他的外婆住在一起,外婆见到黎带着一个我回来,整个人都愣住了。
外婆还以为是黎调皮把我从哪里拐来的,在听完了我的解释之后,外婆充满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看着我的眼神中也有了些怜惜。
“那就在这里住下吧,多一个人多一双筷子,我老人家还是养得起你的。”
就这样我不再是一个流浪儿,有了一个栖身之所,虽然这个房子和我在神界的房子比起来差得不是一星半点,但是在这里我又感受到了那最难能可贵的真情。
我在这个小村庄不知不觉已经住了两年,在这两年里外婆对我和黎都格外的好,虽然日子清苦了些,但是无忧无虑。
夏日悄然退场,秋风徐徐归来,稻田里的庄稼黄了,我和黎跟随着外婆那弯曲的身影下到已经干涸的田里收割稻谷。
在田里忙活了一上午,两亩的稻田我们收割了一大半。
外婆在出门之前就把今天的午饭准备好了,我们休息的时候外婆就从背篓里拿出已经分好的饭团放到了我们的手上。
“吃吧,吃完了再休息一会儿,咱们再干些时候就可以收割完了。”
外婆已经是八十岁的高龄了,现实的残酷让外婆不敢老去,依旧支撑着她这老态龙钟的身躯与岁月做斗争。
“嗯。”
我和黎都很乖巧听话,从来不会让外婆烦心,吃完午饭,我们让外婆先坐在草垛这里休息一下,我和黎继续收割。
外婆拗不过我们,最后还是答应了。
这那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外婆躺在树荫下的草垛上眯了一会儿,两个小小的身影则是弯着腰继续在田里割稻谷。
我和黎收割的速度不敢慢下来,我们都希望外婆休息好了之后,就看到我们已经收割好的稻谷。
不知不觉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我和黎把最后那一点稻谷收割完了,然后把镰刀放在田埂上,迈着欢快的步伐朝着外婆的方向跑去。
“外婆外婆,我们收割完了,是我先收割完的!”
黎听到了之后很是不服气,也朝着外婆的方向叫喊,“外婆外婆,我收割的最多!”
外婆没有回应我们,等到我们走近了,外婆还是躺在草垛上安安静静地闭着眼睛,我和黎以为外婆睡得很沉,于是就没有继续叫喊,而是乖乖地坐在外婆的身旁,静静地等待着外婆醒来。
可是我们等啊等,一直等到天边的夕阳都快要落下了,外婆还是没有醒,这时候黎推了推外婆的手臂。
“外婆别睡了,太阳快要下山了。”
可是这一次外婆再也没有睁开眼睛,我摸了一下外婆的手,她的手是冰冷的,我又伸手 探探了她的气息,发现她没了呼吸。
“外婆!啊——”
我和黎放声大哭,划破了天际的寂静,凄惨的哭声在夕阳余晖里传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