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环耷拉着垂在卡位上, 周遭气氛死寂。
保险销没拔。
她要完蛋。
自上头起势,配给乌琢的都是些科技含量更高的武器。许久没碰过基础器械了,熟练度稍显退化。
穿来这个世界后的几年, 自然也没机会接触到。
所以,她竟然忘了拔销!
乌琢感到难以置信。
她抬起眼,试探性地问□□:“可以拔了重新扔吗?”
那张刻着刀疤、不怒自威的脸上, 突兀地挤出了一个平生最温和的笑。
□□垂眼看她,轻柔说道:“没事,你慢慢拔,别急。”
乌琢闻声安下心,按住手柄,拔出安全销, 右脚迅速向后蹬地, 转体挥臂过肩,将弹向目标方向投出。
空中划过一道悠长的弧线, 她飞快地下蹲趴地隐蔽。
远处,三十米的投掷圈内爆炸声响。
乌琢站起身, 正要拍拍屁股走人, 冷不防身后受力,屁股上陡然传来剧痛。
□□狞笑一声踹了她三脚,嘴里还振振有词:“狗崽子, 要不是看你手里有弹……”
乌琢:该来的总会来!
在军校的充实安排下, 时间过得飞快, 而乌琢也莫名其妙地成了好几位教官的长期针对对象。
作为老师最深恶痛觉的那一类人,她丝毫没有成为课堂重点关照人群的认知,依旧在别人认真听讲时犯困补觉,上台前被同学轮流叫醒, 睡醒后无视周遭一切目光,遵循着天然的想法行事。
每节体训课后,陆寅看她仍旧有力气跑到食堂,便又在下一堂课上给她加训。
在此期间,因着充足的睡眠和丰富的营养补充,乌琢的个头长了不少,在一众预备役军校的学生当中,不再矮得突出。
肌肉力量增强的同时,普通的格斗机器人也被她摸清了套路,教官见状便亲自上场揍人。
十周后的一节体术课上,几位教官围在一起商量着搞什么班级PK。
作为六班的惹眼人物,乌琢众望所归地被挑出来表演。
每个班出两个人,挑出来的班代表与其他班两两对决。
比赛开始前,各班比拼拉歌造气氛。
教官粗犷的声线在训练场上响起:“一二三四五!”
众人:“我们等的好辛苦!”
教官:“一二三四五六七!”
众人:“我们等的好着急!”
六班的对手是五班,与乌琢对上的是一个和她身量差不多的男生。
男生朝她礼貌地笑了笑,穿好护具后,两个人站在对战圈内,相向而立。
教官一声令下,男生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前,抬起右腿,带着劲风踢向她的颈部。
乌琢矮身一躲,右膝半蹲,左腿伸向他的下盘,朝着他的脚踝处重重一扫。男生下盘不稳,左腿猝然被击,携着惯性旋身横趴在地。
欢呼声顷刻响起,六班的学生高喊着口号鼓掌。
男生尴尬地从地上爬起,表情讪讪,战局结束得太快了。
乌琢跳出对战圈,走到一侧,观看下一组对战。
六班的两人都胜出了,而一班、三班对上二、四两个班后,也都全部获胜。
一班胜出的詹如奕隔老远就瞅见了乌琢,他翘着嘴角摩拳擦掌,想与她正式一战。
场中央和同事商讨完的一班教官朝他招了招手,詹如奕步伐飞快地跑了过来,站在乌琢的两步开外。
“你,对手是三班前面那个女生。”教官向他指了指三班的那位学生。
“啊?”詹如奕忙不迭地想说明想法,“我......”
“安排好的,你有什么意见?”教官眯着眼看他。
“没。”詹如奕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像个鹌鹑一样安分闭嘴。
教官揍人是真疼,他是真的怕她。
“教官,我想和那位同学对战。”一班派出的另一位男生用手指了指乌琢的方向。
詹如奕转回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蒋非,他干嘛?
一班蒋非,典型尖子生,实践课文化课都学得不错,天赋能力也很强。但詹如奕挺讨厌他的,这人老莫名其妙地针对他,非要跟他处处较劲。
他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惹过他,在此之前,他们之间唯一的交集是——军训时洞穴里淘汰的那两人貌似和他一个队。
如果是这个原因,这人也未免太小心眼了。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太优秀,树大招风。
詹如奕轻嗤了声,深觉蒋非不怀好意。
乌琢漫不经心地站在自己班教官的身侧,警觉到似乎有人在盯着自己,她给个面子地瞥去一眼。
一班教官厉声称道:“对手是根据你们的量级安排的。”
“教官,战场上不能根据强弱安排对手吧。”蒋非说道。
詹如奕睁大了眼,蒋非竟然敢跟全校最严苛、揍人最疼的教官呛声。
他疯了吧。
“都是本班级派出的代表,怎么六班的人就不能和一班打。天赋精神力比不过,体术也比不过吗?”蒋非抬高了嗓音扬声。
两个班级的人闻声看了过来,目光聚焦在蒋非的身上,一部分人随着他的视线看向了乌琢,不太明白是什么情况。
这学生不太上道。
一班教官眉头下压,唇角冷撇,脸上已经隐隐有几分怒意了。
六班的教官循声望向蒋非,小崽子有点挑事啊。
“乌同学不敢比吗?”蒋非意味深长地拉长着音调。
乌琢这才瞥去了第二眼。
“我不认识你。”
蒋非冷笑了声,他是综合素质第一的成绩入的校,不认识他,真是过于孤陋寡闻了。
“我只是想和乌同学切磋,不认识我没关系。”蒋非应道。
“你谁?”乌琢无动于衷。
言下之意,你谁啊,就想和我切磋?
蒋非皱了皱眉,神色愈发不悦。
围观群众里有看明白情况的,忍不住出声:“这不是欺负人吗?”
蒋非的实力A班人有目共睹,听说他家几代都在军部任高职,家里有资源,培养的早,成绩自然好。但他为人太傲,人缘很一般。
有声音半是恭维半是打圆场地喊道:“蒋哥,你格斗那么强,又比人高多少壮多少,拳头都比她脸大,跟她打有什么看头啊。”
“您这实力还用得着挑对手?”
“就是,pk怎么还挑上了呢?”
“别磨蹭了,还打不打了?”
蒋非考虑了一番,抬了抬下巴,神情高傲地说道:“结果可想而知的对决确实没有存在的必要。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乌琢似乎这才将注意力真正放在他身上,她将鬓边的头发放在耳后,稍稍歪头问道:“你很想挨揍吗?”
“哦嚯。”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在人群中夸张地高呼。
詹如奕捂着肚子在旁边大声地笑。
“垃圾话就没必要了。”蒋非脸色青黑。
“比不比?”
乌琢认真地打量着他:“好处呢?”
六班教官瞪着眼,听不下去了,这帮臭崽子是把教官当透明人。他伸出肘子,敲了乌琢一脑袋:“看样子还想添个彩头呢?”
“就跟他比,赢了下节课少揍你。”教官又锤了下她的肩头。
乌琢捂着脑袋,抬起眼看他,动作带着点幽怨。
“琢哥上!干他!”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六班的前排队伍里跳了出来。
乌琢寻着声音投去一眼,终于看清了他衣服上的姓名牌。
驴同学,吕修义。
班上几个爱起哄的也跟在后面附和。
虽然也怕输,但量级不同,蒋非就算赢了也不光彩,他们就受不了一班人的挑衅。
乌琢收回目光,没什么表情地走到了对战区。
蒋非见状走上前来,好整以暇地站在她的对面,上身直立,拱手一礼。
教官站在对战区外,下达了开始指令。
蒋非迅速朝乌琢靠近,两人之间的距离拉短。乌琢半步未退,眯了眯眼,观察着他的动作趋势。
倏然,战斗开始,猛烈的拳风击向了乌琢的头部,蒋非上半身稍作□□,双腿下压,从身后挥出了比她脸大的拳头。
乌琢反应飞快地矮身,躲过攻击。随即,左拳从一个意想不到的角度勾出,扑向蒋非的胸口。
蒋非一击未成,上身后撤,左臂想扣住乌琢出拳的手,却见她动作灵活地仰起身子,收手再出拳。
一道沉闷的撞击声响起,两人带着护具的右拳锤击在了对方的手腕。
乌琢的小臂震麻,手腕轻颤,她垂了垂眼,客观来说,蒋非确实有量级的优势。
两人拉开距离,略微调整了一下状态。
蒋非再度冲上前去,高抬左腿,踢向乌琢的胸口。乌琢身向后倾,一个机敏的闪避后,防护手套从身侧反击他的脖颈。
蒋非顺着她的拳风侧身躲闪,就势带出左拳勾向她的脑后。
乌琢仗着身高差又一个利落矮身,旋即,上半身回弹,双腕夹击他的下颌。
听见下颌骨清脆的一响,蒋非头颈上的筋络绽起,他忍着痛意再度猛出右拳打向对方。
重击之下,乌琢的嘴角渗出了血液,她舔了舔唇。一双黑不见底的眼睛里,依然瞧不出什么情绪。
蒋非再度拉开距离,她确实有两下子,但也到此为止了。
经常会有人说,在绝对的力量压制下,所有的技巧都是浮云。在原来的世界,从小到大,乌琢都是和重量级比自己大的人战斗。
成年后,她个子不矮,体脂率也低,但并非是大块头。同等身高的情况下,体格相较于对手而言通常并未有优势。
不过,就如蒋非所言,战场不会区分双方的量级。
高壮的对手跨步靠近,挥出肌肉隆起的左臂。乌琢抓住时机押住他的手腕,漆黑的眼瞳中眸光一闪。
□□的撞击声再度响起,乌琢的右腿以一种刁钻的角度,裹挟着劲风回踢蒋非的膝弯。
蒋非失去平衡,面朝众人弯起双膝,瞳孔在惊骇的状态下急剧放大。乌琢却动作未停,借力腾空越过他的后心。
极高柔韧性下的一个回旋翻身,跪在垫子上的蒋非上身后折,颈部被乌琢的双腿死死锁住。
呐喊声和掌声雷动,围观群众们沸腾了。
协调流畅的动作,运用到了极致的技巧,一场四两拨千斤的战斗。这是真正的格斗术,力量压制历来都不是徒手搏击的唯一解。
征服宇宙,人类靠的从不是其弱小的绝对力量。
吕修义从队伍里站起身来,高亢洪亮的嗓音穿透了整个训练场——
“某位同志别灰心,某班代表别丧气!比赛比的是精神,比赛比的是友谊!”
六班学生们见状放声哄笑,笑完还不忘接着他的话高喊:“某位同志别灰心,某班代表别丧气!比赛比的是精神,比赛比的是友谊!”
“胜败输赢别在意,比出感情是第一,是第一!”
*
体术课下课,乌琢被詹如奕拽着一块去食堂吃饭。
“好小子,深藏不露啊。”詹如奕仗着个高,手搭在乌琢的肩上,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那人叫蒋非,惹了爷很久了,我早想给他揍一顿。你没看见他之后的脸色,那是一个又红又紫,跳跃得很!”詹如奕咧嘴,露出大白牙,笑得很放肆。
“琢哥什么时候跟我打一场?”
乌琢拍掉肩上的手:“付出场费。”
“行啊,这顿我请,就当是定金。”
“不行。”乌琢应道。
詹如奕诧异:“什么时候这么有骨气了。”
乌琢:“这顿是报仇费。”
“怎么尽坑兄弟的钱呢?”詹如奕锤了一下乌琢的肩。
两人并肩走进了最近的食堂。
这个时间点来食堂吃饭的,大多是训练场上刚下课的六个班级的学生。乌琢在体术课上狠出了一波风头,引得认出她的人路过时频频侧目。
赶上了食堂人最多的点,基本找不到什么空的位置了。
詹如奕在座位之间窜来窜去,搜寻无果后,守在了一桌人的附近。
他们看样子快吃完了。
他大咧咧地看着人家吃饭,眼神直白而坦率。
一段时间的目光洗礼后,座位上的男生额角青筋跳了跳。
这是一桌早恋的小情侣。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个傻子,就这么盯着人家小女朋友吃饭,有病似的。
男生瞪了他一眼。
詹如奕不解地看向他,多少显得有些无辜,像是把“愚蠢”两个大字写在脸上。
乌琢站在座位中央,隐隐听见了有人在叫她。
她循着声音望过去,喻才在一个空桌前,向她遥遥招手。
乌琢避开来往的人群,走向喻才的方向。等詹如奕和男生眼神对峙完,身侧已经没了乌琢的人影。
他哎了几声跟上她的步伐。
终于找到了座位,几人专心地点着菜。
“这有人吗?”
詹如奕刷着终端,头也不抬地回道:“没。”
“我坐了。”耳熟的声音在他身侧响起。
詹如奕飞快抬了眼,脸色一变。怎么吃饭都得和讨人厌的室友一块?
公玉仪自然地坐在了他旁边的空位,点了几个菜后,慢条斯理地安静用餐。
都在自顾自吃饭,没人开口挑起话题,桌上的气氛莫名显得有些凝滞。
詹如奕几次三番想说些什么,却都欲言又止。无他,公玉仪在的时候,他总觉得浑身不得劲,非要呛他几句才能好。
“我们班今天那个,是不是很强?告诉你,她那样的,是六班平均水平。”不远处的一道声音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吕修义坐在他们的斜对桌,唾沫横飞地和朋友聊着天,声音洪亮,语气夸张,不乏炫耀之意。
“你继续吹。”吕修义对面的男生往嘴里塞着饭敷衍道。
“听说咱琢妹是特招生。特招生是什么,那都是贫困星上挑出来的。越是那种地方,竞争越残酷,输赢都是拿命搏的,实力能不强吗?”吕修义拍了拍桌子。
詹如奕啧了两声,转过头向乌琢问道:“你怎么一会是哥一会是妹的?”
乌琢抬了抬眼:“是你祖宗。”
“那你怎么不叫詹琢?”
“你祖宗跟你姓?”
公玉仪打断小学生对话:“乌祖宗原先在哪颗星球?”
乌琢:“齐塔星。”
吕修义又八卦道:“因为教的太简单所以在课上睡觉,对教官做假动作骗技能。但她又有实力,教官那是又爱又恨呐!”
三道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乌琢。
乌琢:......
我不是,我没有,别胡说。
喻才抿了抿唇,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说好,咱俩改天切磋。”詹如奕出声。
乌琢看了他一眼:“先付钱。”
“多少钱?我也想......”喻才终于找到了机会开口,绞尽脑汁地措辞,“我想多练练。”
她的脸上显露了几分懊恼:“我体术有些拖后腿。”
“我帮你加训。”乌琢抬起头。
“好。”喻才嘴角上扬,“多少钱?”
“不用。”乌琢停顿了一下,“理论课作业,参考参考。”
詹如奕:“……”这是什么邪恶的交易?
公玉仪挑了挑眉:“真上课睡觉呢?”
乌琢故作高深地点点头:“没办法,我都会。”
公玉仪笑而不语,都会还用得着参考作业?
乌琢其实也不想课上睡觉,但没办法,她总是会莫名地感到困。这种困意是生理上的,她根本无法抵抗。
吕修义还在那喋喋不休地传谣:因为她体术太好,所以只能和教官对练......
“再怎么还是B班的人,精神力可不会因为体术而增级。”充满傲气的声音兀然出现,打断了吕修义的话。
“在军队,是天赋战力决定话语权。”蒋非目不斜视地从吕修义那桌走过,丢下两句嘲讽。
他虽是输了不甘心,但说的话却并非没有道理。预备役军校不训练学生的天赋能力,然而,决定最终录取学校的层次级别的,还是个人的天赋等级和精神力。
第一梯队的重点高校,最低录取要求:一级精神力、B级天赋。
“普通元素系,有什么好狗叫的?”公玉仪嘴角噙着笑意,漫不经心地说道。
喻才眼珠子睁圆了,内心感到了幻灭。
走大公子人设的也会骂人。
家里稍微有点背景的,公玉仪都对他们有一定的了解调查。蒋非其人,心气高心眼小,阻碍他拿成绩的人,都会被他视为眼中钉。
公玉仪仅在身体素质方面比不上他。
但他可是罕见珍贵的精神系,蒋非算个毛。
想到这,他问向乌琢:“你的能力怎样?”
乌琢:“汪汪。”
……
周末的空闲时间,喻才约了乌琢一起去训练场训练。
喻才的学习能力很强,课上教的都能掌握,身体素质也并不差。
但有一个明显的缺陷——下手不够狠。
她的打法太稳,缺少野性和血性。如果说乌琢的训练目标是置敌于死地,那喻才所带给人的感觉像是:“我们还可以再商量”。
喻才一次次地被乌琢摔在地上,强烈的痛感使她额间冒出了细汗。她挣扎着一瘸一拐站起来,调整状态,再度冲上前。
在原来的世界,乌琢所学的体术一直都是“杀|人术”。
不求制服和对抗,只求“手起刀落”。
如今的环境,暂且不需要搏命般的厮杀,她便藏起尖锐的棱角,跟在人群里,体验按部就班的生活。
只有经历真正的濒死,才会想方设法地谋求生存。只有你死我亡的豪赌,才能让每一次的攻击不留任何余地。
更深层次的东西需要在硝烟弹雨中汲取,对于多数还未沾过血的学生来说,他们能做到的,唯有拼命练习。
倒下,然后再站起来。
一个学期快过去,在魔鬼室友的陪练下,喻才的体术成绩拿到了优秀。
实训课接连考核完,余下的是乌琢一想便头痛的理论课。
期末当前,詹如奕也不再隔三岔五地找乌琢厮混,哀嚎着在考前的仅剩时间里背书复习。
从詹如奕那搞来提神喷雾,乌琢抓着头发,看着喻才详细工整且密密麻麻的笔记,颇有一种在知识的海洋中溺水的窒息感。
这段时间她的头发长长了不少,掉起头发来,也是一根根细长线。
“科技太落后了。”她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评价。
喻才从题海中抬起头,将颊边的发丝别到耳后,闻言沉吟了片刻。
“人类科技的鼎盛期在仙希时代,那个时期,掌握最高科技的帝国还未覆灭,人类文明也没有受到大范围的重创。”
“仙希时代的科学家能改造基因制造出异兽,可如今的人类甚至都没有能力解释污染者的由来。”喻才眼底的落寞一闪而过。
乌琢躺上座椅靠背,吭声道:“应该把知识做成芯片,植入大脑皮层。”
喻才:“......”
原来她们是在鸡同鸭讲。
考科学知识综合时,乌琢和公玉仪被分在了一个考场。
公玉仪惊讶地看着站在走廊吹冷风的身影,眉梢扬起:“你怎么鬼迷日眼的?”
乌琢掀起眼皮看了他一道,面无表情地回答:“三天睡十二个小时,你也可以。”
公玉仪戏谑道:“不是都会吗?”
詹如奕上厕所时,路过了这个考场,见到走廊上的乌琢如同见到了救星。他凑上前去,脸色复杂难辨:“怎么办,我联邦史还有一半没背完。”
“把握好机会。”乌琢有气无力。
詹如奕:“?”
“这是你创造历史的时候。”乌琢慢吞吞地把肩上的胳膊拍下去,随后,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教室。
公玉仪摇了摇头,笑眯了眼,跟着走了进去。
詹如奕:呵呵。
他转身走向自己的考场,临近教室门口时,心里漏了一拍,脚步倏然停顿。
忘记上厕所了。
......
几门理论课考完,期末考试彻底结束了。詹如奕压抑着兴奋劲来宿舍找人。
乌琢开了门,半垂着眼皮靠在门上,神色恹恹看着他。
詹如奕:“放假去我家打游戏,干不干?”
乌琢摇摇头。
“你状态怎么这么差?”詹如奕打量了她一番,迟疑道。
“没睡好吧。”乌琢不以为意,掩着嘴打了个哈欠。
“那睡好后去我家打游戏,干不干?”
“不干。”
“为什么?”詹如奕坚持不懈。
“有约。”
“你背着我在外面有其他狗了?”詹如奕微眯着眼,目光质问。
乌琢眉眼微抬:“我要去喻才家。”
“做客。”她补充道。
*
门铃响起,乌琢从监控里看到站在门口的詹如奕,一脸无语。
喻才走到了她的身侧,开了门,眼尾略微颤了颤。
“你怎么又来?”乌琢脱口问道。
詹如奕不满地撇了撇嘴:“我不能来吗?”
乌琢狐疑看他:“你来干嘛?”
“来易叔叔家做客啊。”詹如奕理所当然道。
“喻才,别愣着,快让小奕进来。”厨房里传来了一个低沉的男声。
喻才应了声,从门前让开,抿唇浅笑了下,没说什么。
只是在心头嘀咕了一句,牛皮糖!
他没有其他朋友吗?
易今煜有空陪她吃饭的时候,会问起她在学校的情况。喻才自然而然地提起了室友。
室友的体术学的很好,还帮她加练,期末她能拿到优秀的成绩多亏了室友。
易今煜于是便提出请乌琢来家里做客。
喻才顺理成章地答应了。
她甚至规划好了行程,要在家里玩些什么,然后去哪些地方玩。她们的关系已经亲近了很多,喻才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
但没想到,詹如奕又从半路杀了出来。
詹如奕和喻才从前便认识,几次都同在一个饭桌上吃过饭,话却没说过几句。
詹如奕的母亲——詹颂一,和易今煜在远征部队中是上下级的关系。
后来詹颂一女士因伤退居,调任阿紫荆预备役军校的校长。易今煜也在退役后转业到希越星的警卫部队。两家同在一颗星球上,多有来往。
詹如奕来易家做客,倒也正常。
不过,往常都是逢年过节时,两家家长带着串串门。
詹如奕进门,拎着詹女士买的东西放到了客厅,又和易叔叔问了声好。
随后,在沙发上自觉地坐了下来。
喻才想去厨房帮忙,被易今煜赶了回来,让她去招待客人。
詹如奕看着厨房里忙碌的身影,神色惊讶。
“叔叔有空的时候,都会自己做饭。”喻才解释道。
如今,一些简单重复的事情,都可以用机器人代劳。
除了交给居家机器人外,超市里售卖的半成品菜式,厨房里的自动化做菜程序,都极大地减少了烹饪的步骤,很少还会有人亲力亲为。
三个放假的中学生坐在沙发上,喻才向乌琢简单介绍了几句两家家长的关系。
而后她才发现,乌琢压根就不知道詹如奕家里的情况。
每所学校都会有几个热门人物,譬如家里出了好几位S级天赋者,军N代的蒋非,又譬如联邦最年轻的上校公玉决的弟弟公玉仪。即便完全不关注外界的风风雨雨,也应该知道詹如奕是校长儿子吧。
詹如奕觑着眼,颇有些没好气:“你一点都不关心兄弟。”
饭后,易今煜接到通讯匆匆出门了,走之前让喻才带着乌琢去越棱市区里逛逛。
来时的路上,乌琢得知喻才的父亲在她小时候去世了,易今煜则是她的收养人。
几人乘着悬浮电轨来到了市中心。
出了站台才发现,外面已经下起了雪,街道上铺了一层薄薄的白色。
他们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欣赏着繁华市区的夜景。
从恒温车厢出来,应快一些躲进灯光绚丽的商场大厦,将冷空气隔离在外。但这场雪是今年的第一场——人们总会对最先到来的事物有着不一般的迷恋。
雪花落在了乌琢的眼睫上,带来丝丝冰凉。
视野被一团白色遮挡,这是很新奇的体验。
乌琢没见过雪。
无论是上辈子的蛮荒星,还是这个世界里她流浪过的齐塔星,都不会下雪。
雪被呼出的气息融化,化成了一滴水,沾湿了她的睫毛。乌琢眨眨眼,将水滴抖落。
视野中兀然出现了一道清瘦的身影,瞧着有几分眼熟。
那身影步履如飞地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公玉仪,怎么放假还能碰上?
三人默契地跟了上去,反正不知道去哪,就看看他去哪。
他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他身后。
街道上的灯光愈发得炫目,喻才看着头顶的霓虹光屏目光微怔。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他们来到了市区的□□,夜生活的天堂。
“他来这种鬼地方做什么?”詹如奕侧着头,打量着路过的灯牌。
街上滞留着三五成群的男男女女,穿着前卫新潮,姿态各异地或蹲或立。躁动的音乐从招牌下的洞口漏出,成年人的情绪毫无顾忌地在这片由喧嚣和纷乱组成的天堂中倾泻。
三个还在读预备役军校的中学生,格格不入地站在了路中央。
“跟丢了。”詹如奕显得有几分手足无措。
乌琢用目光点了点转角的巷子:“那个方向。”
他们脚步加快地走上前。绕过狭窄的拐角时,那道身影蓦地出现,在他们三步远的地方倚靠着墙。
詹如奕战术后仰,完全没想到他会等在这。
“跟着我做什么?”公玉仪挑了挑眉,目光扫过面前的三人。
喻才捏了捏袖中的指尖,有一种好学生做坏事被抓包后的闪躲。
“你来这干嘛?我们可是学生。”詹如奕理直气壮地答非所问。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这种地方,不是我们能待的。”
公玉仪弯着唇角,脸上却没有什么笑意:“应该待在哪,学校和家?”
他说完,一阵低风恰好从巷子里穿过。
感受到了些微冷意,乌琢猝然打了个喷嚏。她面无表情地吸吸鼻子,捂了下冰凉的口鼻,又静静地看着他们对话。
公玉仪循声注意到了她,眸光一闪,似乎想起了什么。
军训后,他偶然调查过她的背景,一看才发现,她的经历真谈不上简单。
他们第一次遇见是在X316星,但她又说她来自齐塔星,这没什么问题,不过这两座星球都有些特别。
想到这,公玉仪颇有些玩味地笑了笑。
他不再和詹如奕周旋,转身朝着巷尾走去。
“不是想看我来这做什么吗?”他语气随意地抛下一句话。
詹如奕面色狐疑地在原地站了一会,乌琢和喻才从他身旁走过,他才抬脚跟了上去。
几人跟着公玉仪穿进一个又一个隐蔽巷子,有的看起来像是胡同,却总能在一些死角处重新找到路。
公玉仪七拐八拐,最终在一道墙前停了下来。
他回头,目光在三人之间转了转,颇有些神秘莫测:“进去咯。”
而后,他踏进一睹普普通通的墙,整个人消失在了原地。
墙面流过波浪般的暗纹,又趋于平静。
乌琢抬了抬眉梢,跟着穿了进去。
穿过墙,进入一个没有按钮的升降梯,乌琢从升降梯里出来,公玉仪就在几步开外的地方等着他们。
他的身侧,站着两名侍者模样的人。公玉仪拿出一块金属牌给两人看了看,又向他们示意身后三人,继而伸出手腕,抬到了侍者前面。
他的手腕被套上一圈闪着荧荧白光的金属手环,手环上的光在感应到人体后熄灭。
乌琢照猫画虎地抬起手腕,随后,怀里又被塞进了一个面具。
走进侍者身后的黑黢黢洞口,詹如奕对周围的环境保持着警惕,同时,也警惕领队的那人。
他不会真要带他们进什么娱乐场所吧,喻才显得有些无措,那种场所不应该在门口查一下年龄吗?他们几个都没成年啊。
通道里,乌琢摸了摸手上的金属手环,这东西是用来压制精神力的,也就是抑制天赋。
为了不影响正常的生活秩序,联邦对天赋者的约束无处不在。
监控无死角地监视着城市里的一草一木,并能捕捉精神力的波动。在公共场合违规使用天赋,会被警卫部门的人拿着武器找上门。
而这个地方却需要用抑能器强制禁止天赋。
从洞口出来,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圆形擂台嵌在中央,围绕着擂台的是一圈圈由低到高、由近到远的座位。
他们在位子上坐了下来,周围的人和他们一样,都戴着能遮掩容貌的面具。
乌琢百无聊赖地盯着擂台走神。
没等一会,嘈杂的会场瞬间轰动了起来。四周响起一阵阵欢呼呐喊声,其中还夹杂着几个绵长尖啸的口哨。
一间金属笼子从擂台中央处升起,笼子里关着一个蜷缩着身体的女孩。
主持人夸张尖锐的嗓音环绕会场:“今日的德普拉半妖之星,将邪恶与美丽融于一身的恶魔之女卡喀娅!”
话音落下,擂台外围升起了透明屏障,女孩从笼子里站起,走了出来。
节奏激烈的音乐声响动,着装轻佻怪异的女孩将低垂着的头扬起,喻才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女孩的年纪看着和他们一般大,最引人注意的是头上一对硕大、弯曲着的野兽犄角。
口哨声愈烈,女孩扬起脖颈,向座位上的人们卖弄展示着黑褐色的犄角。
“污染者?”詹如奕瞳孔放大,神情显得有些怔愣。
乌琢莫名觉得有些发笑。
联邦对台上的那类生物称谓实在太多,“异种”、“污染者”,现在又出现了一个新称呼——“半妖”。
擂台两侧又升起了两间笼子,其中一间关着四肢长满灰绿色鳞片的年纪稍大的女孩。另一间笼子关着一只畸形怪物。
怪物拘偻着背部在地上爬行,长有四肢尾巴,脊背上却生着一片布满细密鳞片的鳍。
它张开利齿丛生的嘴,用爪子刮擦着地面,朝着笼子外的人嘶吼,发出钻心刺耳的声响。
两间笼子都被打开了,台下发出震耳欲聋的高呼。
乌琢两侧的人一言不发地坐在座位前端,显得与周围格格不入。
主持人抑扬顿挫的声音再次响起,句末拖着怪异的尾音:“德普拉不变的规则,胜者只有一个!”,新m..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打开,老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会打不开的,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