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你在看那个女孩?
这话只引来众人的嗤笑和嘲讽声。
这时候店面的经理已经来了, 他看到这情景,笑道:“我们的马靴就放在这里,我们欢迎任何人来扯, 如果尼罗鳄鱼皮一扯就破,那我们早早关门大吉好了。”
叶天卉:“我可不敢扯,这玩意儿一看就跟纸糊的一样, 我扯坏了,你们肯定要我赔!”
说完, 她抬腿就走。
然而话说到这份上, 那经理自然不让他走, 这店面都是要名声的, 被一个大陆妹大放厥词如此贬低,谁心里痛快?
那经理直接叫住她,道:“当着这么多的人的面,你但凡扯坏了, 那我不但不要你赔,还可以送你一套马靴。”
叶天卉:“真的假的?”
经理:“当然,我们这家店开了不少年, 老字号了,我说话算话。”
叶天卉见此, 又看向叶文茵:“真的吗?”
叶文茵扯唇, 笑了笑, 不过那笑却没到了眼里:“我可以告诉你, 不管是金锄头还是银锄头, 都是可以耕地的锄头,你既然不懂,那可以, 试试吧,你扯坏了算我的。”
叶天卉当下也不客气:“行,我也不要你们的什么马靴,反正让我扯一扯,万一不坏,当我错了,我赔礼道歉,万一坏了,我拍拍屁股走人你们别赖上我就行。”
周围一群人都看着呢,见此情景,全都低声议论着,分明是等着看热闹。
那经理的脸此时阴得能滴水了,毕竟高级定制的尼罗鳄鱼马靴,竟然被这么说,他也是想狠狠地这大陆妹吃个教训,当下直接道:“小姐,请吧。”
叶天卉便直接走上前,伸出手,摸了摸那皮质。
在场所有的人,店里店外的人,全都兴致勃勃地看着她,看着她所谓的“扯一下”。
叶天卉一上手便知道,这鳄鱼皮确实好,手感紧实,质感上乘,外层花纹和内层肌理贴得紧密,制作中估计还经过了精心的处理,脱去了皮质中的脂肪和水分。
叶天卉显然也不是什么天生神力可以一口气扯断这鳄鱼皮。
不过恰巧,她对于这种事情还是有些办法的,不需要什么神力,也不需要什么外力,就可以把最上乘的牛皮撕开。
要知道,这种皮革类制品本身就是动物身上的皮毛,是带有细微缝隙的,或者说是动物的汗毛孔,这种毛孔虽然非常细小,但确实存在,而撕开皮革类就是要从这种细微的汗毛孔下功夫,找到皮质的纹路,再用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的巧劲。
当下她屏住呼吸,用指腹摩挲着那质感上乘的皮质,细致地感受着上面的纹理,这纹理是纵向排列的,上面果然有细微的裂隙,这种裂隙比起牛皮的更没有规则,并不好处理,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
她指甲轻轻摩挲着那皮革的时候,周围所有人全都看着。
店面经理好笑地看着叶天卉:“怎么样?”
叶天卉:“我再摸摸这是什么材质,你等等。”
叶文茵眸中泛起一丝鄙薄,她看了眼身边的服务员,微抬着下巴,轻描淡写地吩咐道:“这双皮靴麻烦后续帮我做好清洁工作。”
那服务员一听,忙道:“那是自然,你放心好了,我们都会处理好。”
叶天卉自然听出来了,这是在嫌她碰了那双靴子。
她便笑了下,道:“叶小姐放心好了,这双靴子的钱你可以省下来了,清洁也不必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大家不免越发觉得好笑,想着这大陆妹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谁知道就在她话音落时,大家便看到,她的手轻轻一扯,那尼罗鳄鱼皮便活生生被撕开了。
众人眼睛都瞪大了,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叶天卉抬眼,望着众人震惊的样子,轻描淡写地道:“这东西就跟纸一样,太不结实了。”
说完她收回手,从衣服口袋中拿出一小包纸巾来,这还是之前和顾时璋吃饭付账时捎带拿的。
她就这么掏出纸巾来,不紧不慢的擦了擦手,之后才淡淡的道:“我们大陆来的,见识确实浅,我没有见过这种鳄鱼皮,不过大陆有扬子鳄,扬子鳄的皮都是好东西,我们素来有鼍皮做鼓,鹤骨为笛的雅兴,至于做皮靴,倒是也可以,但扬子鳄的皮结实耐用得很,可不是眼前这区区尼罗鳄鱼皮可以比的,是绝对不可能撕坏的。其实我也不懂,这个尼罗鳄鱼皮到底怎么回事,要么这根本是假货,这家店不行,要么就是那个尼罗鳄鱼不怎么样。”
她摇头叹了声,略有些困惑地道:“至于到底是外国的鳄鱼不行,还是这里的人不行,我也不清楚了。”
鳄鱼不行?人不行?
大家听得这话全都目瞪口呆,一时无言以对。
也有人好奇的凑过去看热闹,却看那上等皮革的撕口处,简直像撕开纸一样!
一个犹如黄金一般金贵的鳄鱼皮就这么被轻易撕开了?就跟纸糊的一样?!
经理自从刚才的震惊后,下巴都是不曾合上的,他无法理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整个脑子是懵的,表情是呆滞的。
叶文茵也是不敢相信,她看看那已经被撕开的马靴,再看看旁边的经理,她觉得这事不太能理解。
她花了高价钱定制的马靴,等了两个月的马靴,现在就这样了,被人家随便撕开了?
名贵奢华的材质呢,考究精良的做工呢,怎么就跟纸糊的一样了?
之前脸上所有的表情都已经僵在脸上了
叶天卉看都没看那几个人呆滞的傻样,已经热情地招呼大家:“各位,哪一位好奇的话可以过来试一试,真的,这个是可以撕得动的,很好撕!大家都试试嘛!”
很好撕?
要知道在场大家全都是来购物的,是消费得起这家店的各样皮具的,但是要说那尼罗鳄鱼的特别定制,却是未必人人有这个资本。
结果现在,她们竟然可以走进来,可以对着那花了不知道多少价钱用了多少人工的高档马靴,直接动手,给她撕一撕?
不过听起来又有些心动,反正已经撕坏了,她们是不是也可以去撕一撕了?
就在大家的探头探脑中,终于有一位烫着头发的胖太太,好奇地伸出手,试探着撕了撕。
她捏着那边缘,没撕动,于是她用了几分力气。
于是大家就看到,虽然撕起来好像比较费劲儿,并不像叶天卉那么轻松,但是她沿着那小豁口,确实撕开了一点点!
那胖太太惊讶地捂着嘴巴说:“有冇搞错啊?这到底怎么了?这根本不是真皮,这是假货吧?”
其他人顿时炸锅了,于是这高档皮具老店变成了菜市场,大家七嘴八舌的,都开始怀疑起来,更有一个客人道:“上次我在这里也买了一件鳄鱼皮的,难道这也是假的吗?唔系嘛,我要退货!”
其他人也都纷纷嚷嚷起来,直接质问这家店是不是卖假货:“真正鳄鱼皮怎么可能一撕就坏!”
看着这场景,那店经理已经满脑门的汗,面对着质疑的人群,他只好拼命解释,然而根本无济于事,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人们纷纷上前撕起来,当发现这所谓的鳄鱼皮确实是能撕得动的,大家全都愤怒起来,于是再怎么解释都白搭,哪怕别的撕不动,大家也不信了,甚至还有人拿了自己刚买的皮靴让叶天卉来撕。
就在这一团乱糟糟中,叶天卉走到了叶文茵身边。
叶文茵几个女伴见叶天卉突然过来,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而叶文茵却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嘴巴微张,根本不知道作何反应。
她花了大价钱订购的啊,那是弥足珍贵的手工制作,是千锤百炼的工艺品,是一般人无法肖想的奢华。
本来那件鳄鱼皮马靴应该穿在她脚上,成为她飒爽英姿的一部分,成为她大小姐雍容华贵的一个配件。
结果现在它就这么被撕开了,被东一下西一下地撕啊摸的,成为了人人可以践踏的劣等货。
这就仿佛,她的矜贵也被人贬低了。
几个女伴全都看向叶文茵,见叶文茵没什么反应,她们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这件事本来就老尴尬了。
就在大家的尴尬中,叶天卉却是笑望着叶文茵,落落大方地道:“叶小姐,谢谢你之前给我点心,也谢谢你打算把你的马靴送给我,你长得很美,人也善良,所以今天帮你拆穿了他们的阴谋,没有让你吃亏上当,我也挺高兴的。”
她笑得非常友善:“下次买这种贵重的物品你可以找我,我帮你把关,这样子你就不会上当了。这次的事儿你也不用太客气,就当我报答你之前的点心,我先走了,再见。”
叶文茵看着眼前的叶天卉,嘴唇动了动,她想说话,但是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只觉得丢人,特别丢人。
她一个养尊处优的千金大小姐,什么没见过,结果现在就这么让一个大陆妹教育他,告诉她,仿佛她就是那个没见识的人!
但是她却辩驳不得。
她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叶天卉冲自己友善一笑,之后飘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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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投注的结果出炉了,叶天卉依然中了,不过算了算赔率,因为不是什么冷门,所以她大概只有四倍的进账,不过因为这次她投入了一千港币,哪怕只有四倍,她依然从一千港币变成了四千港币。
加上之前存的两千多港币生活费,她就可以有六千多港币的积蓄了。
鉴于上次的经验,她生怕惹麻烦,没敢一个人行动,特意过去找了江凌枫。
江凌枫:“你又投注了?”
叶天卉笑道:“嗯,赢了钱。”
江凌枫看过去,秋日温煦的阳光洒落,她笑得眉梢都跳跃着阳光。
他想起那天寮屋外,一个人走出寮屋的那个女孩,她当时看着寂寥孤冷,和现在的样子完全不同。
他颔首:“好,我陪你去。”
叶天卉:“你赌场这边忙的话,我可以晚一些,也不着急。”
江凌枫:“我和他们说一下就是了,不然我怕你着急。”
叶天卉:“好,今天请你吃饭。”
一时江凌枫便让叶天卉在这里等着,他便过去了他们店里,远远的,叶天卉看到他在和人说话,都是穿着夏威夷恤的年轻人,那几个年轻人还好奇地张望过来。
江凌枫身形微动,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过了一会,江凌枫回来了,两个人一起过去巴士站,等车的时候,叶天卉注意到江凌枫衬衫胳膊那里有些鼓,从形状看,里面有绷带。
她问道:“你们工作很忙吗?”
江凌枫:“还行,只是最近比较忙。”
叶天卉:“哦,忙什么?打架吗?”
江凌枫看了眼叶天卉:“是有人上门踢馆。”
叶天卉不太懂这些,好奇地看着他。
江凌枫看着叶天卉那困惑的眼神,很清澈很天真的样子,仿佛非要一探究竟。
他便解释道:“是大圈仔,也是大陆来的,这些人战斗力很强,来踢馆,要保护费,一时也拿他们没办法。”
叶天卉有些意外,江凌枫便大致讲了讲,叶天卉才懂。
这种事也并不奇怪,只能说是时代原因了。
这时候巴士来了,当下两个人上车,江凌枫也就不提了。
叶天卉的那些投注站都是记在笔记上的,江凌枫陪着她一起四处兑换了,折腾了大半天,总算是全都领到了,约莫到手四千多港币,大多是红杉鱼,一张红杉鱼一百块,这就是四十多张红杉鱼,放在信封里鼓鼓囊囊的。
叶天卉心花怒放。
她不喜欢过穷日子,她喜欢享受美食,衣服的话未必要多时髦讲究,但一定要好料子要舒服,香江市面上的便宜衣服质地其实并不好,都是工业产品,她并不太喜欢。
如今突然发这么一比小财,她这日子顿时宽松了。
她笑得眉飞色舞,直接拉起江凌枫的手:“走走走,今天我请客,吃好的!”
江凌枫垂眸,看了眼她握着自己的手腕,道:“好,那就吃车仔面吧?”
叶天卉:“才不要呢,必须去馆子里吃!”
她拽着江凌枫,兴高采烈地就往旁边一家餐厅过去,那是一家看上去还算有些档次的餐厅,地理位置好,肯定不便宜,但管它呢,先享受了再说!
这餐厅环境很好,通透敞亮,一低头就是维多利亚港湾的风景。
过来这里吃饭的都是有钱人,男的西装革履,女的时髦漂亮,这么一比之下,江凌枫和叶天卉就有些格格不入,就连服务员看着他们的眼神都有些异样。
不过叶天卉却是泰然自若,兴致勃勃地点餐,津津有味地享受。
她点了各样菜,有奶凰酥,鲍鱼鸡粒酥,片皮乳猪片,还有酸甜咕噜肉,反正各样看着不错的,统统都点了一遍。
江凌枫微拧眉:“能吃得完吗,不要浪费。”
叶天卉笑道:“平时肯定不舍得吃,好不容易发一次财,我们多点一些,各样都尝尝。”
她解释道:“如果我一个人吃,根本吃不完,现在有你作伴,正好让我借机多尝几道菜。”
江凌枫:“好吧。”
一时饭菜上来了,那菜色果然是好,花了钱的就是不一样,甚至那鲍鱼鸡粒酥上还有一个个的小鲍鱼!
叶天卉自然大快朵颐,江凌枫却没什么表情,一直沉默地吃着。
叶天卉好奇:“你不喜欢吗?”
江凌枫:“喜欢。”
叶天卉轻哼了声:“看你那沉着脸的样子,还以为吃苦瓜呢!”
江凌枫怔了下,之后解释道:“我觉得很好吃啊,我只是习惯了,吃饭就这样。”
叶天卉笑道:“我好不容易请你吃大餐,你好歹表现得开心一些嘛!”
江凌枫:“怎么表现开心?”
叶天卉托着下巴,津津有味地端详着他:“现在,给我笑一个。”
江凌枫:“……”
叶天卉:“来嘛,看着我,笑一个。”
江凌枫心里觉得好笑,她如今像是一个调侃小姑娘的阔少爷。
他其实是想笑的,不过被她那样看着,却又觉得笑不出:“别闹。”
叶天卉坚决不干:“不行不行必须笑一笑。”
江凌枫倔不过她,便抿唇,挽起唇来,冲她笑了下。
笑得有些僵硬。
笑完之后,两个人对视着,突然都觉得很好笑,于是便都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吃过饭后,还有不少菜没吃完,叶天卉让服务员帮着打包了,她让江凌枫拎着那些打包盒,两个人走出餐厅,搭乘电梯下楼。
这边的大厦里很有几家不错的餐厅,经过一处海鲜类餐厅时,叶天卉道:“这家餐厅一看就很贵,肯定比咱们吃的要贵不少。”
江凌枫看过去,却见那边果然装修华丽优雅,从那透亮的落地玻璃中看过去,就连天花板都是金箔的,里面的服务员也都看上去很讲究。
再往里面看,却是单面幕墙,看不到里面了。
他看着那高档奢华的幕墙,道:“我以后有钱了,便请你来这里吃吧。”
叶天卉:“好啊,那你可要记得这家店的名字,不要忘了。”
江凌枫侧首看向叶天卉,她有一双被冰水洗涤过的眸子,干净澄澈。
有时候她会过于冰冷疏离,就好像和这个世界都透着格格不入,但是有时候她又仿佛很天真纯粹,眉眼生机勃勃,饱满的额头都洋溢着朝气。
她看着那奢华到他们根本不敢走进去的饭店,眼神中写着直白的渴望。
他微握住藏在袖子下的拳,用一种郑重而沙哑的声音道:“这家餐厅叫张林记,我记住了。”
他低声承诺:“总有一天,我会请你吃,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叶天卉听着,自然开心:“我给你记在小本本上,苟富贵勿相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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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餐厅有些年月了,这几年香江发展迅速,一些知名餐厅层出不穷,其实这里已经有些落伍了。
不过顾时璋上学时候偶尔会和朋友过来,这次和朋友聚餐,还是选了这里。
其间他过去洗手间,回来后,便看到身形修长的叶立轩就在旁边那抹翠竹处,他正看着窗外不远处。
顾时璋顺着他的视线,便看到了落地幕墙外的叶天卉。
还有叶天卉身边的那个青年。
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什么,隔着幕墙听不到,不过可以看出叶天卉很开心满足的样子,她对着那男人笑,笑得眉飞色舞。
那个男人——
顾时璋审视着那个男人。
二十岁出头的样子,作为男性来说也算是英俊的,只是穿着不太入流,是自以为潮流其实很劣质的衣服,像是街头流窜着的古惑仔。
就是他,被叶天卉念叨在心里,被叶天卉请吃了十港币的煲仔翅?
所以,现在他顾时璋依然是身价六十港币,这个男人又涨到了什么身价?
他这么看着时,叶天卉和江凌枫已经往旁边电梯处走去。
他们走远了,叶立轩收回目光,望向顾时璋。
他疑惑:“你认识?”
顾时璋听到这话,缓慢地收回视线,落在叶立轩脸上。
叶立轩三十九岁了,但是岁月并没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痕迹,事实上大多数时候外人看到叶立轩会误以为他三十出头罢了。
大学教授,斯文儒雅,性情疏淡,不喜凡尘俗世,大多时候埋首于学术研究,有着遗世独立的魏晋文人风范。
这样的叶立轩在大学校园很受欢迎,甚至也曾有二十岁上下的女大学生对他飞蛾扑火。
顾时璋望着叶立轩,淡声开口:“不认识。”
叶立轩微挑眉:“我看到你一直在看那个女孩子。”
顾时璋:“哦,是你一直在看吧?”
叶立轩颔首承认。
顾时璋没什么表情地道:“很少见你这样。”
叶立轩看着外面的大厅,有三三两两的客人走过,但是已经没有了那个女孩。
他回忆着刚才那个女孩的样子,眸中泛起浅淡的情绪。
他用很低的声音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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