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拢光
当下那顾时璋便带着叶天卉过去了马厩,踏入这马厩,叶天卉仔细看着,越发发现这边的马厩管理更为精细。
纯原木的马厩有着宽敞明亮的玻璃窗,阳光自枝叶缝隙中洒进来,上等干草整齐地堆叠在木隔离架上,一匹雄健的马正垂首安静地吃草。
空气中并没有丝毫马厩常见的马粪气息,反而有着干醇的草料香味——这是刚才顾时璋手上的气息。
这里的一切都静谧纯朴,仿佛西方油画中的静物素描。
顾时璋拿起旁边一捧干草喂给那匹马,笑对叶天卉道:“你在哪一号马厩工作?”
叶天卉:“我刚来没几天,现在暂时分配在七号马厩,负责四匹马的喂养。”
她刚才溜过了那么多马厩,自然多少记住一些,自信不会被顾时璋拆穿。
她好奇地看着这边马厩:“为什么这边的马厩和我们七号马厩不一样,这边明显设备更好,环境也好,这里的马喂养得也更精细。”
顾时璋道:“你说这话一听就是新来的,难道你的上司没和你讲这边赛马和马房的经营模式吗?”
他抬眼,墨黑的眸子望向她,笑着道:“按说第一天入职,你就会拿到入职手册,上面应该有这些信息吧?”
叶天卉:“……”
她压下任何情绪波动,一脸淡定地道:“有手册吗,我不知道,我入职的时候,确实给我一个袋子,但我没看到什么手册啊!”
之后她无奈地解释:“我英语不太好,看到那些就头大,所以没细看。”
她这句话绝对可进可退,谁知道是不是这个男人故意套路自己,那什么手册鬼知道有没有。
顾时璋见此,便笑道:“看来你真的是个马大哈,连手册都没看到。”
说着,他也就解释道:“跑马地赛马会的现役赛马有七百多匹,这些赛马并不是全部归赛马会所有,它们是分属于不同的马主,只是这些马主将马匹交给香江赛马会统一管理,赛马会提供不同档次的马舍,如果主人对自己的马匹格外精细,也可以申请独自建立马舍,聘请专人来维护。”
叶天卉:“那就是这几匹马的主人有钱,所以给自己的马开了包间!”
包间……
顾时璋眸中越发泛起笑,赞同地道:“有道理,包间。其实这几年,香江还建起来另外几座私人马场,比如奔腾马场,如今正是跑马地马场竞争客源,香江马场竞争激烈,所以各大马场也都推陈出新。”
叶天卉恍然,她看着这马舍:“这必然是新盖的了,肯定很贵!”
顾时璋视线巡视着这马舍,显然是很满意:“这处马舍据说是一位世界知名的设计师设计出的,你看这里的天窗,双层玻璃,这样可以给马匹提供更为均匀的自然光线,这里面设施很齐全,还建了淋浴房和马鞍房。”
叶天卉好奇地看着,果然是的,各种设备齐全,一看就特别时髦现代化。
她想起自己才租住的房子:“比我租的房子还要好。”
不对,应该说,人家马舍比她那房子好十倍百倍。
顾时璋听这话,神情略顿了下,才道:“其实也正常,在香江,大部分人的住房条件都很一般。”
叶天卉:“你呢?你住哪儿啊?房租贵吗?”
顾时璋低首给那匹马喂草,口中仿佛很不经意地道:“我住在这附近,房租还好。”
叶天卉:“这附近好像豪宅很多吧,也有便宜房子住?不过也挺奇怪的,周围都是坟场,竟然还有不少有钱人住这里!”
难道就不讲究个风水吗?
顾时璋起身笑了:“有钱人的想法确实很奇怪。”
说话间,他带着她继续往前走,穿过一道木质走廊,来到了一处马厩前,那马厩中是一匹棕色大马,身材匀称,头形优美,仔细看时,却见胸阔背短,腿骨短,这样的马如果跑起来脚步会很轻快,而且具有很强的爆发力。
这显然是一匹不可多得的好马。
顾时璋爱怜地伸出手摸了摸那匹马的鬃毛,笑问道:“这就是拢光,你觉得怎么样?”
叶天卉心里一顿。
眼前的顾时璋虽只是穿了简单的衬衫和牛仔裤,但是他这么站在骏马旁笑着说话的样子,周身却只有一股矜贵的气派。
她脑中甚至浮现出一个画面:御马苑里,穿了便服的帝王站在那新得的宝马旁。
她屏住呼吸,看着他脑后浓密乌黑的短发:“拢光?”
顾时璋:“对,这匹马的中文名字,我起的。”
他回首看她一眼,笑道:“不过它还有一个英文名字,lucis s wing,lucis在拉丁语中的意思是光,它的名字寓意是光的翅膀。”
叶天卉不动声色:“然后呢?”
顾时璋:“它原本是一匹速度赛马,后来接受了障碍赛的训练,成绩卓越,曾经在英国皇家障碍赛中获得冠军,不过在它六岁的时候腿部受伤了,被诊断为无法修复的韧带断裂。”
叶天卉听这话,看向这匹马的腿,这匹马体态完美,安静驯服地站在那里,看不出任何腿伤的痕迹。
顾时璋:“在英国利物浦马场,它腿部受伤,即将被主人安乐死,于是便有人低价将它买下,把它带到了海滩上训练,在海水中它的伤势逐渐好转,之后它就被带到了香江,目前它正在做恢复性训练,如果可能的话,也许它会参加这个赛季的比赛吧。”
他平淡的叙述,却听得叶天卉连连蹙眉。
她看着眼前的这拢光,阳光洒在它的马背上,它看上去安静祥和地沐浴在一片金芒中,这是一匹住在上等马厩,沐浴着阳光享受着干草的马,乍看之下好一番岁月静好。
谁能想到,它曾经驰骋沙场,又有谁能想到,它险些被背叛抛弃。
她的唇干涩地抿了抿,之后才发出声音:“为什么腿部受了伤就要被安乐死?只是受了伤而已,就要被主人抛弃吗?”
顾时璋的视线缓慢地落在她脸上:“叶小姐,你在难过?”
叶天卉:“我只是觉得这听起来很残忍。”
顾时璋解释道:“赛马的主人可能有他们自己的考量吧。”
叶天卉却固执地问:“什么考量?”
顾时璋略沉吟了下,道:“坦白地说,治疗一匹骨折的马就是一场赌博,名贵赛马本身就非常昂贵,治疗费用更是惊人,足以让绝大部分马商望而却步,当然最关键的是赛马本身的特性,马本身是敏感而自由的动物,它们的腿受伤了,它们会剧烈挣扎,无法遵守规范,会变得暴躁易怒,他们没办法像受了腿伤的人类一样安静地躺着。”
他继续道;“如果用什么特定的办法让一匹赛马安静躺着,对于这种体型庞大的动物来说,长时间的躺平又会压迫肌肉造成褥疮,同时造成其中一侧眼睛的角膜溃疡,以及其它一些并发症状。总之这些马商在耗费巨资后,大概率得到一个并不太好的结果。”
叶天卉听着,多少有些懂了。
说白了,赛马只是财产,而不是亲人,所以马商必然要衡量代价。
事实上就算是亲人又如何,得了绝症,要不要付出一切债台高筑最后竹篮子打水一场空,这都是需要痛苦抉择的。
她轻舒了口气,略蹲下来,平视着那匹马的眼睛。
她想,这是一匹死里逃生的马。
她看着这匹马,问道:“拢光很贵是吗?”
她想起自己看到的赤雁,又问:“这里的马多少钱一匹?喂养起来是不是要花很多钱?”
顾时璋垂眼看着她。
马厩中铺满了明亮的光线,而她蹲在马槽前,背脊清瘦笔直,乌黑的发柔顺地垂落在后背,神情专注而悲悯。
她在试探着伸出手,去触碰那匹马,指尖的肌肤在阳光的照射下,呈现出温暖的光晕。
顾时璋沉默了片刻,才道:“很贵。”
他的声音略显干涩。
叶天卉:“哦,有多贵?”
然而顾时璋并没有回答。
就在叶天卉疑惑地要回头看的时候,顾时璋终于解释道:“赛马会的马都是专业赛马,一般来说是从世界各地引进的纯种名马,身价都在百万港币以上,而除了购买费用,马主还要向赛马会缴纳专职饲养费,训练费,场地费,以及其它可能的改善赛马生活的其它费用。如果想提高赛马的训练情况,也可以请更高级别的练马师,那价格就更高了。”
叶天卉便懂了:“外面普通市民可以下注参加赛马,那是娱乐,碰运气,有钱的就买马养马,让赛马参赛,从中牟利。如果眼光好运气好的话,能通过养马挣大钱。”
顾时璋颔首赞同:“你一语道破天机。”
他补充说:“不过那些有钱人养马,除了想取得一定的回报外,还和社交圈层有关系。”
叶天卉点头:“我大概懂了。”
进入哪个阶层就玩那个阶层的流行,对于顶尖有钱人来说,玩马除了是玩马,还是社交工具。
看来她要想把她的赤雁买下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顾时璋笑望着眼前的拢光:“叶小姐,你来马场已经两天了,有觉得哪匹马特别好吗?”
叶天卉站起身,神情淡淡的,很不在意地道:“没有,没什么特别好的,除了这匹拢光,都大差不差吧。”
顾时璋侧首,看了她很长的一眼:“哦。”,新m..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打开,老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会打不开的,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