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被轰出宫殿、重见阳光的之后, 白榆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站在原地,细细回忆刚才皇帝的所有表现,眼巴巴地望向老公爵——
……刚才他们的对话, 是她想的那样吗?
果然,老公爵也跟松口气似的, 伸手微微扯开自己的衣领, 道:“差不多了,陛下应该能明白咱们的意思了。”
和阴晴不定的皇帝对峙还是需要些胆量的,即使身份显贵如公爵也无法气定神闲。
刚才他话里话外都在暗示皇帝:白榆只是个beta, 承担不起继承权带来的压力,希望皇帝不要过分苛责她。但皇帝的反应这么大, 恐怕是真的动了心思……
老公爵心情复杂地看向自己的孙女, 也有一瞬间门在质疑自己的判断, 但想起利维娜和亚欣的惨烈结局, 他很快就抛弃了那一丝仅剩的犹豫。
“我们回家吧。”他的手掌覆上白榆的额头, 慈爱地笑道, “以后,你就是伊尔洛, 也仅仅是伊尔洛。”
白榆迟疑一秒, 点点头。
看来她母亲封地上的那些产业真的只能充公了QAQ
“这位陛下的脾气真怪。”虽然一切尘埃落定,也算如他们所愿,但白榆还是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陛下和你一样, 年轻的时候吃过很多苦。”老公爵说, “前一位君主……也就是他的父亲, 不是个对爱情忠贞的人,娶了很多任皇后。那些皇子皇女们不是一母所生,背后又各有势力, 斗起来的时候杀人不见血。陛下的母亲早逝,又没什么人能庇佑他,一开始处境非常艰难。”
白榆一愣,这些八卦她倒没听说过。虽然前任君主换过三个皇后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但那时候皇室对外宣传的印象一直是家庭和睦、其乐融融,就是运气不怎样,有好几个皇子皇女莫名其妙地夭折……有些人甚至认为,现在的陛下能上位也有一部分捡漏的因素,如果那些皇位竞争者都活到今天,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但不管怎样,现在的陛下才是最后的胜利者。
那她的母亲利维娜公主呢?
一个盛名在外的、血统高贵的、美丽柔弱的omega,她在那场斗争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无论陛下表现得如何,他还是很爱你的。”老公爵语重心长地对白榆说,“如果你有空的话,可以多来皇宫转转。”
白榆:“?”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奇怪,像是在劝她关爱空巢老人一样。
但皇帝刚才又是讽刺她又是恐吓她,还摔杯子赶她走。她得心脏多强大才能无视这些威胁,“多来皇宫转转”?
“他跟我母亲真的关系很好吗?”白榆不禁怀疑道。
“……或许你不清楚,陛下和你的母亲——他们是双生子。”老公爵缓缓说道,“他们是彼此最重视的家人。”
双生……?!
白榆惊讶得失语。
难怪她和皇帝长的那么像。
“好了,不聊这些了。”老公爵微笑,步履轻快地往前走,“我们回家吧。”
……
短暂地支棱一回后,白榆又回归了悠闲的咸鱼生活。
老公爵回来似乎不仅仅是为了她的事,还和之前他与皇帝谈及的军部改革议案有关。一时间门老公爵和厄尔西都忙得团团转,有时候一整天都不见他们的人影。
没人管她了,白榆很想继续上线和大白鹅学机甲驾驶技术,但家里还有个精力充沛的阿诺德要应付。
初当哥哥的阿诺德就像是打了鸡血,天天围着白榆转。
一开始是经常敲门给她带各式各样的礼物,名义上是补偿她过去十几年的生日贺礼,但实际上这些礼物里夹带着各种危险的“违禁品”——他送来的手表里有能麻痹人神经的毒针发射装置;送来的口红是直径只有毫米的单发电击子弹发射器;项链坠饰里装着个纳米炸弹,只要揪下来往外一丢就能爆炸;腰带抽出摁下某个按钮就能化身一柄短剑;耳环有在一定范围内扰乱信号的功能。
管家气得要死。
“阿诺德少爷,您的堂妹是个贵族小姐,不是个刺客!”
如果不是因为老公爵和厄尔西最近都忙得脚不沾地,管家绝对要把这件事严肃上报的!
阿诺德却皱着眉说:“可她也是伊尔洛家的一份子,又没有自保能力,行走在外多危险啊。我这都是为她考虑——你知道我改造这些玩意儿花了多少心思吗?”
管家板着脸:“可我觉得这些违禁改造品才是最大的危险。”
防身的武器不是没有,但这些东西的危险性太高,可靠性又未经验证,小姐用出问题来怎么办?
白榆自身倒是接受良好,觉得这些礼物新奇又有趣,可惜还没来得及做实验,就被管家全部收缴了。
那些东西被全部收缴的当晚,不服输的阿诺德悄悄爬了白榆的窗户,跟她说:
“既然不能借助外物,那咱们还是好好锻炼体质吧。这样,以后由我来给你定制体能训练计划。我每早晨五点开始晨练,你也跟我一起来……练完之后我再教你几招擒拿术。”
白榆眼神发亮——擒拿术也能适用于机甲格斗吧?这真是打瞌睡的时候就有人送枕头。
于是她果断答应。
第二天,凌晨五点,她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悄悄溜进阿诺德的训练室。
那简直就是个小型的军事训练基地——地上铺设着某种白榆叫不上名字的高科技材质,既能够抵抗磨损,又适合各种体能训练和战术演练。里面还配备了先进的运动器械,配合高度逼真的虚拟现实技术和全息投影技术,让人可以在不同环境下进行训练和战术演练。
除了这些,阿诺德还着重向她展示了私人武器库。
满满的两墙金属柜,里面摆着各种不同能源的枪械设备。
“这些可都是真家伙。”阿诺德认真地说,“我平时也不敢乱碰。”
说着,他拍了拍手,那两面墙自动翻转,显现出两个独立的展柜里来。里面各放着一个红色的、半透明的圆球,外形跟宝可梦精灵球有些类似,球体里装着小小的缩影——
“这是我的两台机甲。现在都装在折叠空间门里,打开就能使用。”阿诺德遮掩不住自得的神色,“一台是学校奖励的,一台是我用自己的零花钱请人定制的。奖励来的那台先不说,定制的这台,从头到脚都融合了我自己对机甲的需求和理解……简直酷毙了。”
“这么厉害?”白榆目不转睛地盯着,兴奋地说道,“能不能拿出来看看?”
阿诺德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不自然的表情。
“……这些柜子都被锁住了。只有在长辈监控之下才能打开。”他垂头丧气,低声埋怨道,“厄尔西真是多管闲事。”
……其实,白榆也能理解。毕竟是个小型武器库嘛,没有一点安全措施肯定是不行的。
只是对于阿诺德来说可能就比较“残忍”了。
这些都是他牺牲零花钱换来的“珍藏”,结果连摸一摸都要征得别人同意。
“厄尔西上学的时候也搞这个。那时候没人管他。轮到我他就管东管西,真是双标。”阿诺德对自己的哥哥不满已久,提到他就一腔怨气,为防止自己的心情变坏,他果断选择转移话题,“闲话就说到这里,咱们去训练吧!”
白榆点点头。
但她万万没想到——阿诺德上来就给她制定了负重20公斤、总长8000米的晨跑计划。
“……跑完我真的不会归西吗?”
“不会的,这是军校的最低入学标准。瞧,那边还有医疗舱。你要是真受伤了,往里面一躺,几小时就修养回来了。”
“……”那是传说中连重伤都能治好的医疗舱吗?晨练而已,不至于吧?
似乎是看出白榆的质疑,阿诺德身先士卒,先戴好负重、跨到运动器械上跑了起来。他的负重和跑步距离都是白榆的三倍,阿诺德却跑得神态自若,仿佛只是在解决一碟开胃小菜。
“…………”Alpha的体质都这么变态吗?他们还是人吗?
“来啊,宁希,不要犹豫,跑起来就对了!——只有迈出第一步,未来才有无限的可能啊!”
喊话的时候,阿诺德那双蓝眸亮得灼人。
白榆沉默一秒,俯身捡起负重,开始往自己身上缠。
……
大概半小时后。
白榆颤颤巍巍地躺入医疗舱。
她双眼微微闭合,神情苍白却过于安详,像是睡着了。
阿诺德也喘着气摘下自己的训练设备,脑门上的金发被汗湿透。他挤了挤运动衫上的汗渍,望向医疗舱的方向,说:“宁希,你还好吧?”
阿诺德有些迟疑。
其实,他真没猜到白榆能一声不吭地跑完全程。结果她不仅做到了,成绩还相当优秀:作为一个不经常锻炼的beta,这可谓是令人惊艳的。
“……不太好。”白榆累得不想说话,“感觉自己要升天了。”
“起来吧。我们去吃早餐,吃完你就能恢复了。”阿诺德站起来去拉她的手。
“这医疗舱怎么没用啊?!”
“你只是体力透支,又没受伤,它当然不工作喽。”
阿诺德把几乎瘫在医疗舱里的白榆揪出来。
他们离开训练室,各自回房间门去洗澡、换衣服,然后去离白榆最近的小餐厅里吃早饭。
老公爵和厄尔西都不在,餐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但管家依旧保持高标准的自律性,每一餐都认真准备。
面对丰盛的早餐,阿诺德食指大动,用看似文雅实则狼吞虎咽的姿势快速消灭食物。
管家欣慰地点点头,随即将担忧的目光转移到白榆身上。
只见白榆盯着眼前的盘子,慢吞吞地拿一片面包,慢吞吞地往上抹果酱——
叮,她似乎没拿稳,餐刀落在桌面上。
于是她缓缓伸手,把餐刀推到一边。
低头咬一口面包,开始嚼。
一、二……管家在心里暗数。发现白榆两秒才嚼一下,没嚼几口就表示,自己饱了。
管家:“………”
这又是哪里出了问题?
是小姐心情突然不好了?还是说他准备的早餐不行……可是阿诺德少爷明明吃得很香啊。
一连三天都如此,管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白榆又没有明显的身体不适,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正巧,老公爵和厄尔西虽然工作繁忙,但还是嘱咐管家照看白榆生活上的变化。管家直接就把信息汇报过去:
“是的,小姐最近胃口不好。您也知道,宁希小姐不是挑食的人。而且她最近郁郁寡欢,总是说话都没什么力气的样子……”
隔了一天,管家又再次汇报。
“小姐的胃口转好了。”管家语气诧异地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食量大增,几乎吃的和阿诺德少爷一样多——”
“这是正常的吗?”
不怪管家惊讶,连白榆自己都很惊讶。
她对体能训练的适应速度,远远超过她自身的预期。
她第一次负重跑完之后累得像条死狗,三天过去,她的状态就逐渐向阿诺德靠拢。不是不累,而是运动完后身体叫嚣着需要营养。那是种无法忍耐的、发自内心的饥饿。伴随着饥饿的生长,她的食量也一路走高,几乎和阿诺德持平,同时也理解到阿诺德说的“吃完就能恢复了”是种什么样的感受。
很神奇,吃下去的食物真的能很快转化为能量,身体像加完油的车一样又能动起来了。
她甚至有些沉迷其中。
于是,管家很快堪破了这个迷题——当她不仅满足于晨练、而是每天花大量时间门训练的时候,食量再次翻倍,管家也认清了她整天泡在训练室里的事实。
见白榆进展飞快,阿诺德也兑现承诺,开始教白榆一些擒拿术。
教起擒拿术难免跌打磕碰。这时候医疗舱就起了用场。什么擦伤、扭伤、挫伤都是小问题,躺进医疗舱半小时就给你治好,第二天又是个全新的人。
不过阿诺德也一直控制着力道,没有弄出关节脱位、脱臼、骨折之类痛的要命的伤。每教完白榆一招,他最常做的事就是当一个沙包,让白榆试着来攻击他,但他鲜少反击——一来是对白榆的保护,二来他也不忍心下手。
他的刻意躲避却慢慢招致了白榆的心态变化。
白榆心里清楚自己和阿诺德之间门的实力差距,也没有不识好歹到逼迫阿诺德拿出真本事来和她对练。只是,在阿诺德一次次的退让和躲闪之中,心里的某种渴望在疯狂滋生。
她想和谁酣畅淋漓地打一架。
堂堂正正的,全力以赴的。
她向往一场真正毫不留情的战斗,就算她在顷刻间门落败也无所谓……不,还是有所谓的。输得太快也让人不爽。阿诺德是萨兰军校的首席,整个帝国鲜有的双S级Alpha,同龄人中能击败他的本就凤毛麟角。她想找人挑战,也不至于一上来就认定这种地狱难度的对象吧?
幸好,她很快就找到了合适的场所。
——黑水杯机甲格斗大赛,很快就要开幕了。
*
晚上九点,白榆甫一上线,就被蹲守她的大白鹅给逮住。
“你总算出现了。”大白鹅语气微含抱怨,“你最近到底干什么去了,怎么叫你都是有事。”
“我最近一直在学习嘛。”撇去和阿诺德对练的时间门,她挑灯夜战研读的那些机甲材料也不是假的,“你没发现我驾驶机甲的技术越来越熟练了?”
大白鹅一噎。他也不明白,白榆为什么放弃入门极快的智能模式而选择手操机甲,但白榆的进步他是一直看在眼里的。不,或许不只是进步,甚至可以称作“进化”。
现在看看白榆的操作,谁能想到一个月前她还是个新手小白呢?
“行,怎么说都是你有理。”大白鹅笑着说道。
白榆拍了拍他的肩,刚想说什么,就发现他身后不远处还站着个陌生的人影。
“你朋友?”白榆问他。
那是个和他们差不多高的人,身上套着皮质骑行服,微长的黑发及肩,脖子上方是个黑白配色的头套——
是个熊猫。
白榆:“…………”
又见一个头套君。
“那是我朋友阿乐。”
大白鹅冲对方招招手。对方仍旧站在原地,只是略一点头以示回应,看起来性格颇为冷淡。
“唉,阿乐你站那儿干嘛。”大白鹅有些无奈,只能带着白榆过去,互相介绍一番,“这是星星,我一个月前刚捡的小白;这是阿乐,我现实里认识的朋友。大家都是黑水杯的参赛选手,认识认识嘛。”
白榆眨眨眼,主动抬起手:“你好?”
对方虽然不甚热情,但也礼貌地回应:“你好。”声音清澈,但是雌雄莫辨。
他们加了好友。白榆瞧了眼,这人的ID叫“匣里金刀”。
这名取得好,比什么“大白鹅鹅鹅鹅”和“关掉星星睡觉”正经多了。
“今天叫你来呢,是想商量个事。”大白鹅清了清嗓子,对白榆说,“你现在偏向手操派,在机甲操作方面我已经没什么可教你的了……所以我给你摇了个人。阿乐的技术可比我强多了。要不让她教教你?”
白榆有些惊讶:“这么好?还给我摇人?……为了这点积分你也真是拼命了。”
“可不是。”大白鹅低语道,“毕竟这大概是最后的机会了嘛。”
“我不是免费的。”阿乐——也就是匣里金刀说,“他付了钱,不然鬼才来。”
白榆:“……”真是毫不留情的态度。要不是因为这俩人都是头套怪,她还真怀疑他们到底是不是朋友。
“事不宜迟。”匣里金刀指了指训练场的位置,“我赚的是时薪,我们马上开始吧。”
训练场内,两人各自就位。
通过这些天的研究,白榆已经把虚拟世界里有的机甲型号和特点都记了下来。她一眼就看出对方驾驶的是S级机甲。而对方手中通体雪白、泛着点点霜色特效的长剑是去年推出的限量款武器,叫“龙泉”。
……这也是个氪佬?还是从大白鹅那里借的武器?
两台机甲对峙片刻,匣里金刀突然迈出一步。白榆一边留心对方的剑出在哪里,一边操纵着机甲后退。
突然,匣里金刀的机甲向前猛冲,蓦然出现在她面前。白榆一个翻身,下意识操纵着机甲撒腿就跑。
他们一个追一个逃。匣里金刀的剑快如闪电,每招都是冲着要害去的,但白榆凭借灵巧的身法躲了一回又一回。
如此绕场半圈后,匣里金刀冷声道:“你能不能别一直逃跑?”
白榆也很冤枉——她想练练刚学的擒拿术,结果匣里金刀跟她比剑。冷兵器嘛,练没练过的差距一目了然,那她岂不是又只有挨打的份?
白榆深吸一口气,回身抵了两招剑势,就差点被匣里金刀挑翻在地,剑也丢了。
她余光瞥到场地的一角,控制着机甲再次开始躲避匣里金刀的攻击,把她隐隐往场地的死角引。
匣里金刀只当她慌不择路,长剑狠狠挥出,劈入她的肩头。
却没想到下一秒,白榆单手将长剑握住,死死压入自己的肩膀,同时操纵着机甲悄然迫近,一手抓住匣里金刀的手臂,将之掀翻。
匣里金刀的背砸在墙壁上,刚想反抗,却被白榆用双肘制住。两台机甲的距离无限贴近,匣里金刀就这么被困死在狭窄的死角中。
“不错嘛,你这不是学过格斗术?那家伙还说你是小白,什么都不会。”
“刚学的,也只会一点点——”
突然,匣里金刀抬起膝盖直击白榆的手臂。刚才她的肩部就已经遭到重创,匣里金刀这么一击,她那只胳膊几乎已经软绵绵地挂落下来。
匣里金刀趁势一脚踢上她的胸口,拉开距离,反手一剑直取她的脖子。
白榆早有预料一般,原地跳了起来,掐好时机,在下落的瞬间门踩住对方的剑,用完好的那只手臂一拳挥向匣里金刀的脑袋——
匣里金刀有瞬间门被打懵了。
很快,匣里金刀清醒过来,下手是前所未有的残暴,几招把白榆的机甲大卸八块。
“再来。”匣里金刀用剑指着白榆,语气里有烦躁,但更多的是难以掩饰的战意。
虚拟世界的好处就在于数据随时刷新,坏掉的机甲可以一键修复。
白榆默不作声地刷新机甲,然后控制机甲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