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快九点,放不下心的夜蛾正道又把怜子单独叫到了校长办公室,想要仔细叮嘱她关于去京都支援的细节。
包括并不限于要小心的京都世家势力、态度倾向中立的一级咒术师名单,以及与咒术界高层人士的沟通技巧等等内容。
总而言之,中心思想就是,在优先保护秤金次人身安全的基础上,积极参与对抗夏油杰,但是也要小心自身安全,并且尽量避免与高层撕破脸皮。
有效情报含量极大,怜子用笔记记不全,干脆拿出录音笔。
夜蛾老师一边在给兔子玩偶的眼睛部位钉扣子,一边在给怜子讲解京都。
可是怜子的重点却是在讲述中观察夜蛾老师本人。
情报是信息。
但讲述情报时掺杂的个人观点也是信息。而且更为难得。
夜蛾老师的风格是怀柔派,而非鹰派呢。
太温柔了。
也太软弱了。
他确实是一个强效的缓冲——如果没有他,仅凭五条老师横冲直撞的性格,恐怕早就被京都的老油条们坑死了。
一边听讲,一边暗自强行记下人际关系的怜子暗自思索。
如果“我们”接下来要进行某些更激烈的行动,是否要避开夜蛾老师?夜蛾老师愿意庇护,或者说帮助五条老师。但是却不一定能接受怜子背后的人们和那把指向咒术界上层的尖刀。
他有多大几率会帮我们?
又有多大几率会站在保守派那边呢?
“夜蛾老师,我有一个问题!”
两手正在打结的夜蛾正道点点头。
“在不召唤咒灵的前提下,我的战斗方式将倾向于广域性的辅助。这意味着我的加入可能会迫使京都原有的战斗计划改变。您觉得我该怎样与京都战场的负责人商量这件事?”
怜子问。
“或者我也可以全程只辅助秤前辈一个人。虽然我的战斗作用被削弱,但是仍可以让秤前辈在战场上始终保持不弱于我的状态。相当于秤前辈是特级,我算个强点的一级。”
过了好一会儿,夜蛾正道才回答。
“禅院直毘人先生不是那么不好说话的人。你和他照实说就行,但是如果他不愿意,你就着重保护秤。”
飞针走线的夜蛾老师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无端让怜子想起那首《游子吟》。
“好的,谢谢老师的关心!还有一个小小的问题。”
怜子羞涩地说。
“我的反转术式要怎么用?要用到什么程度?战斗中总会有人受伤的,我最近在反转术式上有些奇怪的发现……”
前面一个问题只是开胃。
后面这个问题才是正餐。
用来试探五条老师、夜蛾老师和咒术界上层间关系的关键问题。
五条派,或者说东京咒高派系的信息保密能力有多强?
换句话说。
诸位老师内部有多么团结?
“按照你以前的水平发挥。”
夜蛾正道在‘以前’两个字上用了重音。
“京都会反转术式的人不多。但是也有其他种类的治愈性咒术。”
“好的,老师。”
结论出来了。
出身京都新阴流的日下部笃也老师至少不是个积极的间谍。
或者说,根本就是在阳奉阴违的那种。
以及,夜蛾老师的内心绝对是倾向五条派的。只要双方局势对立到他再也无法和稀泥,就会倒向我方。
最后一个问题。
夜蛾老师您的心理承受能力如何?
看看您能够接受多么大胆的想法。
“夜蛾老师,您真的觉得夏油杰会如他所说袭击东京和京都吗?
“为什么这么问?”夜蛾正道说。
“因为我看不到任何好处。”怜子说,“放出咒灵袭击闹市区的人们,对他有什么好处?”
夜蛾正道放下针线,看着怜子。
怜子则继续说道:“得到咒力、增强诅咒、乃至杀伤敌人——也就是我们的有生力量,他这种行为并不能导致任何对他有益的结果,或者说不是最佳手段。除非他的真实目的不是东京和京都市区的普通人,而是别的什么。”
“有些诅咒师的行为是没有理由的。”
似乎是幻听。
怜子竟然觉得夜蛾老师叹了一口气。
“你很难想明白他究竟想做什么。”
“从理性的角度分析,如果是我……”
怜子笑了笑。
“如果我是夏油杰。”
把思维代入竖锯或者汉尼拔这种邪恶脑力派的思路……
“宣战只是一个幌子。等咒术师们都到了地方,紧张兮兮地等待袭击的时候,我会换一个袭击地点再次通知,让敌人疲于奔命。然后再来一次……等到把大部分身强力壮的咒术师们的警惕性都耗光的时候……我会装作无意间引导大家去同一个地点。”
试试吧。
看看您会对我做出什么反应。
“我有很多咒灵,也有诅咒师在黑市上的门路,可以在地下埋下很多大当量的玩意儿,也可以操控愿意为我去死的人。”
怜子轻声说。
“等到所有来讨伐我的人都到场的时候。嘭!放一个礼花——超大的那种。全部,都上天。这样我下半生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夜蛾老师严肃地说。
“我就提个假设。”怜子露出“天真”的笑容,“站在诅咒师的角度,这样行动更高效,不是吗?”
“怜子。夏油杰……曾经是我的学生。他不会,也不可能这么做的。”
夜蛾老师啊,你真的没有戴回忆滤镜吗?
上一个这么想的天峰大师已经被他的弟子暗杀了。
怜子只相信她看到的事实。
数十万的亡灵。无数人被强行圈在一起玩的生死游戏。
无论如何,怜子都要阻止那个未来发生。
她要把背后长达数十年乃至数百年的阴谋从罪恶的泥土中拔出,放在阳光下,直到烤成齑粉。
谁也不能阻拦她。
“山田怜子,你觉得咒术师应当拯救普通人吗?”
夜蛾正道突然问。
“啊?那是当然。就我个人而言。”
怜子毫不犹豫地回答。
“如果你救的是个恶人呢?”夜蛾正道继续问。
怜子歪了歪脑袋。
“那就报警?”
“如果你要为救人付出极大代价呢?”
连续几个问题,怜子回过味来。
半年前,她入学时的政审面试被一发大招打断,感情儿夜蛾老师还记得,留到了现在?
“老师,我的观点分为以下三个部分。”
她站起来,走到房间中央。
正如入学那天被提问时一样。
竖起一根手指。
“第一,拯救与被拯救,就像恋爱一样,是两个人之间的事。
一个普通人,与一个能在水下呼吸的超能力者,都从海中救出了一个溺水的孩子。
虽然前者的行善之路更加艰险。但也不应因此认为,后者行的善更逊一筹。更不应该因此斥责他未尽全力,或者应该做的更多。
被救的人在乎的只有自己被救的事实。只有旁观之人,才会擅自点评行善者付出了什么,是不是尽力了。所以,如果我是行善者,绝不会在乎局外人任何的话语。”
这是北海道滑雪场事件教给她的。
她竖起第二根手指。
“第二,力量越大、便越应去行善。但这份善意应当是自发的,而不应是由他人强迫的。如果为了满足他人的期许,而不是发自内心,就只会带来沉重的负担。因为世上总有些蠢人会对比自己更强的人有着近乎盲信的期待,一旦对方达不到就会擅自失望。
甚至就我个人而言,选择这条路是出于理智自利,与感情无关。毕竟,与社会主流道德观保持一致,是规避大部分风险并赢取长期利益的最优选项。所以您不必担心我激情消褪就改变观点——除非有人把我的脑子打傻了。”
她笑了笑。
发自内心。
“第三,我是适度的明哲保身派。如果有十分力,平时最多只出七分,留下三分余地。但是也绝对不会将这份力量故意藏匿。如果一直不用——那么最开始的时候,为什么要去追寻这份力量呢?我,为什么拼命去变强呢?”
这个答案可以吗?
老师?
“当然,您也可以把前面的话视为中二小朋友自娱自乐的心灵鸡汤。”
房间里,有长达近一分钟的沉默。
“时候不早了。”
夜蛾正道叹了一口气。
他对着站在屋子中央,那个目不斜视、充满昂扬气场的洒脱少女,仔细叮嘱说。
“无论如何,不要做出超出自己能力的事情。在京都注意安全。”
“Yes,Sir!”
同一时间,医务室里。
“大惊喜!”
五条悟duang——地一声推开门。
“老师我特地带来了慰问品给两位可怜的不得不留在病房里过夜的同学们。”
“十点了。”秤金次说的时候都没有抬眼,“你下午不是来过了吗?”
“可是绮罗罗酱那时还在睡。这可是限量版的奶酪蛋糕哦——”
“哇。看起来好好吃。”
星绮罗罗开口,秤金次就闭嘴了。
五条悟把两份蛋糕分别递给他们。
“金次,绮罗罗,我有一个梦想。”
秤金次哼了一声,把自己的那份蛋糕也推给星绮罗罗。
“我想重置这个恶心的咒术界。”
“重置?”
“对我来说,要杀光上层很容易。”五条悟说,“但是这治标不治本。所以,对你,对绮罗罗,还有一年级……所有学生我都很看重。”
五条悟挠了挠头发。
劝人回心转意这活儿他不擅长,但现在不行也得试试。
“老师我啊,希望你们未来都会成为咒术界的中坚力量。所以要好好变强,好好长大。”
“五条老师,你很强。”
秤金次把玩着一把折叠刀,懒洋洋地说。
“但是改变咒术界这件事不是战斗力强就能办到的。”
“老师我当然知道。所以不是还有你们吗?等过几年,你,忧太,还有怜子长大了——”
“抱歉,老子不想干。”
秤金次打断他。
“但是也不会拖你的后腿。老子只想和咒术界一刀两断。”
五条悟沉默了一会儿。
“绮罗罗酱,你怎么想的?”
星绮罗罗犹豫了一会儿,小声说。
“我想和小金在一起。”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星绮罗罗还有点忐忑。
但是他看到五条老师竟然呲牙笑了。
他伸出拇指,比了个赞的手势。
“好,你们的愿望,老师收到了。”,新m..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打开,老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会打不开的,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