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下旬, 锦京城天气已经转凉,宸熙宫烧着地龙,室内暖和的很, 霍宣被亲娘掀了被子也不觉得冷。
他不想起, 在床上滚过来滚过去, 躲着就是不想穿衣裳。
出去多冷啊,干啥要出去, 裹不严实,小风嗖嗖吹得脸疼,裹得严实, 他就觉得闷得慌,哪有在寝宫舒服, 没看这段时间他都不跟老爹在宫里巡逻了嘛。
刚开始霍大成不知道为什么, 怎么幺儿突然就不爱跟着自己了, 老父亲心里有点点难受。
好几次他趁霍宣睡着把他打包带去宣德殿, 也就是霍大成的寝宫, 霍宣感觉不到便不哭不闹,还有精神把宣德殿弄得人仰马翻,他自己高兴的只拍手。但是等到要送他回宸熙宫,小孩又开始哼哼唧唧, 表情很不痛快。
几次之后, 霍大成就知道原因了,孩子不是不喜欢爹,只是更不喜欢冷。
你说这小孩还真不好伺候, 夏天耐不住热,冬天又怕冷,真真是娇娇儿。
他转脸和文氏说这件事, 文皇后表现的非常淡定,该怎么说呢,她是一点都不觉得意外,也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文皇后觉得她儿子正朝着好吃懒做、贪图图乐方向发展。
不行,不行,不能这么想,臭宝才多大,她当娘的怎么就能给孩子定性呢。
现在文皇后站在床前,冷眼旁观孩子耍赖,愁的很!
等霍宣滚累朕,才发觉文皇后没有阻止他,他停下来,抬头看去,瞄到他娘晦暗不明的神情,讨好的冲她笑笑。
文皇后绷着的脸瞬间破功,她拉着霍宣的脚腕,把孩子拢到身边,“你呀!可让我省点心吧。”
“啊啊”霍宣双手抱着自己的腮帮,娘,看我给你表演一个花托。
文皇后脸上表情更加缓和,语气也柔和了很多,“你啊,今日记得乖些。你一哥大婚,可不是你能躲懒的时候。”
霍宣这才想起来今日霍解大婚,哦对了,他还有任务呢,滚床。
他爹可是承诺过,只要是他完成任务就有奖励。
想到这霍宣可不困了,他伸胳膊伸腿,让文皇后给他穿衣裳。
“美得你,”文皇后把衣裳递给剑兰,她才不伺候呢。
这次霍解大婚,一切事宜都是文皇后和静妃张罗的,宫中第一次主办这么大盛事,自是不能出差错。文皇后自觉一切都处理妥当了,然后就遇到这么一个拖后腿的,打不得骂不得,连板脸都做不到,真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剑兰给霍宣穿上夹棉袄裤,不用说又是一身红。
自从他来到这里,就没穿过别的颜色的衣裳,一水的红,比偏殿的红木家具都要常用常新,每每都刺的他眼睛疼,但是不得不说真是喜庆。
霍宣今天要去皇子所给霍解滚床,他面子大,乃是新郎官钦点的人员。
原本文皇后已经联络了两个五岁小男孩,一个孙家一个李家。霍解见到后觉得孙家小子瘦瘦小小,不够皮实,便临时反悔,要求把人换成霍宣,为此还自备薄礼去孙家赔罪,过后才来了宸熙宫。
你这已经私自定下,甚至昭告了全锦京城,现在才想起来问我的意见,我还能不答应吗?文皇后非常郁闷。
霍宣和这个一哥相处不多,一直觉得耳他不够实诚,喜欢说大话,平常他也配合着拍手叫好。没办法,他就是这样一个不会叫话头掉在地上的贴心好孩子。
话说到这里,大家也该知道霍解是个什么人了吧。
如果说霍瑜是内外如一的儒将,那霍解正好相反,不能说有多些坏心思,只是办事方式方法都不太妥帖。只是再怎么样他是当朝一皇子,确实有军功在身上,成亲又是大喜事,大家都不会在这个时候触他眉头。
孙家收下礼,好声好气把他送出了门。文皇后也几乎没打磕绊,就把这事应承了下来。
霍宣可不干了,其他都不好使,他就是看不得漂亮娘这吞了苍蝇的难受模样。
他举着小爪子对霍解指指点点,就没有你这么办事的,明明所有事情都是漂亮娘忙里忙外给他张罗,现在什么都确定好了,他不来感谢也就罢了,现在还在给漂亮娘添堵。
孙家小娃,那是他爹义兄弟孙伯义原配所生的小儿子,仅是这个身份,给皇子滚床已经都足够了。
全锦京城的人谁不知道,孙伯义原配乃是他家童养媳,两人一起吃过很多苦,孙伯义对这个原配一直很是敬重。
霍宣在宴席上见过孙夫人一面,是个富态的中年妇女,说话嗓门很大,却是个难得的好性儿。
听说早些年,霍大成他们刚有意造反的时候,就是孙夫人给他们准备吃喝,从来不说打击话。而他们揭竿而起的直接原因,便是孙夫人差点被匪兵欺辱。
往后长达十几年的岁月里,孙夫人为了掩护他们,遭受不少罪,前面折了长子,次子废了,就剩幺子还算齐整。
从那时候起,霍大成就随着孙伯义喊孙夫人一声“阿姐”,到现在依然叫着,前段时间霍宣跟着霍大成去勤政殿议事,还听到他爹和孙伯义商议,要给孙夫人“长公主”的称号。
以前怎么没见你挑剔孙家人,一口一个“叔叔”不是叫的听欢实的,现在你成皇子了,看不上人家了,你要没有个好爹,哪个知道你是谁?
还要我去给你滚床,你想的倒是挺美。
小五爷义愤填膺,剑兰这个练家子都差点没抱住他,就算大家都听不懂小竹子在说什么,也能感受到他情绪的大起大伏。
霍大成就是这时候进殿的,他没对霍解客气,“我看你也是皮痒了,你母亲为你的事操劳一个多月,没听你说句感谢,竟然还挑刺儿。滚床的两个小孩是我亲自定下,知会他们家人的,不然你以为自己多大面子,让人家宝贝疙瘩来给你滚床。”
这话一听就是听见霍宣说话来兴师问罪的。
霍解倒是想狡辩,霍大成可不听他的。
于是第一日,霍大成教子的消息就传遍了前朝。
只是,这件事就算是霍解考虑的不周全,也已经确定下来了,霍宣这床还是得滚。霍大成觉得文皇后吃了委屈,便承诺会好好奖励幺儿。
所以说霍宣现在可不是在为霍解做事,而是再给霍大成打工。
这事儿说起来简单,做起来起不容易。
原本滚床的都是五六岁的小男孩,在婚床上咕噜咕噜,背几句吉祥话就差不多了。小五爷现在可只会“啊啊”,情绪倒是挺饱满的,奈何大家都听不懂。
霍大成便说,到时候派个嬷嬷说吉祥话也不差啥。
虽说因为这事,他深觉次子不靠谱,霍解现在倒是还能说一句初生牛犊不怕虎,但是这个性子要是板正不过来,再过几年大家就得说他愚蠢了。
不过眼光还是不错的,他家幺儿除了懒点,财迷了点,那是啥都不差的。
霍大成敢说满锦京城里,同龄小孩里,都找不出比他幺儿更壮实的。当然这折腾的毛病也是独一份,这个与这次事情无关,暂且不提。
事情确定下来,文皇后就开始给霍宣和吴嬷嬷培养默契,誓要让孩子成为滚床界最靓的崽儿。
霍宣虽然喜欢滚,却不喜欢被迫营业。
他不合作,文皇后可不会惯着他。小屁股,小手掌,小脚底板都挨了戒尺,霍宣终于老实了。
按照漂亮娘的排练,左滚三圈,右滚三圈,每次都停顿一下等嬷嬷说完吉祥话他再动作。
为了到时候配合默契,文皇后还传召把李小壮叫到了宫里。
李小壮,霍宣滚床的合作伙伴。他家世当然也不俗,乃是怀勇将军李云天的孙儿,也是霍宣新嫂嫂的侄子,今年刚满五岁。
和孙家幺儿不同,李小壮,人如其名,长的壮实,并非肥头大耳那种,而是所有长辈们喜欢的虎头虎脑。
他生在农村长在农村,最近才随母亲兄姐进京,小孩是个自来熟,刚进殿很客气的和文皇后见礼,喊“娘娘”“五皇子”,这大概是家里面教他的,语气比较生硬。不大一会便按照文皇后吩咐,开始“姨母”“弟弟”叫个不停。
霍宣和李小壮一共见过三次面,对他的印象还挺不错。
年纪大了,就喜欢这种朝气蓬勃,有生气儿的小孩。
正想着他呢,就听见大殿那边传来李小壮的说话声,然后霍宣身边坐着的阮霂就站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阮霂一直不大喜欢李小壮,见面的时候排斥情绪都非常明显,大概是不擅长和小朋友相处?霍宣正猜测着原因,就见阮霂面无表情走到他跟前,拍拍手要抱,霍宣毫不犹豫扑了过去。
因为之前被抛弃过,小孩缺乏安全感,对身边的朋友亲戚有占有欲再正常过了,相比新认识的人,当然还是家养小孩更可人疼。
阮霂这才满意了,那边李小壮小跑进殿,就看见霍宣又被阮霂抱着,他走上前,非常热心肠,“要不要我帮忙?”
五皇子弟弟肥嘟嘟的,比他在老家养的小猪崽儿还沉手,李小壮尝试抱过他一次,差点没抱起来,这个哥哥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可别再把五皇子给摔了。
“不用。”阮霂冷淡。
“哦,”李小壮也不再客套,只是“我还想和五皇子弟弟玩会儿,你这样抱着他,就跟猫衔老鼠似的,他动都不敢动,我还咋和他玩?”
霍宣瞥了眼李小壮,这小子,瞎说什么大实话。
他确实不舒服,阮霂还小,霍宣搂着小孩的脖子,让他抱起来省点劲儿,自己别说动作,就是说话都不大敢的,但是他不能说。
阮霂也发现了这件事情,他抿着唇把霍宣放在榻上,愧疚的和他道歉:“对不起,小五弟弟,下次不会了。”
霍宣当然不在意,他四肢扑腾扑腾,冲阮霂咧嘴笑。
阮霂轻轻捏捏他的腮帮,两人交流非常友好。
李小壮看的眼热,央着嬷嬷给他脱了鞋上榻,和霍宣一起冲阮霂卖萌,不得不说小胖墩还是很可爱的。
阮霂是善良的小孩,偶尔也会给他个回应,没大一会儿,整个大殿里都是李小壮喊阮霂“大哥”的声音,不是一般小孩的软糯敬称,更多的是拜山头的豪迈。
霍宣一个咕噜滚到床榻另一边,哎,终于可以歇歇了,哄着两个小孩玩可真是累人啊。
等到时辰,霍宣和李小壮出发去皇子所,俩小孩都被红褥子裹着,远远看去就是两个红球,瞧着倒是挺喜庆。
他们刚踏出大殿,一股冷风吹来,南殿屋脊上的瓦兽被吹断,正好跌落在吴嬷嬷脚下,差点摔倒,幸亏霍宣被剑兰抱在怀里。
那一刻,霍宣的心情就不大美妙,总觉得今日要出事。
婚房滚床没出任何差错,霍宣和李小壮各自拿到了一个厚厚的红包,然后俩人各回各家。李小壮被祖母领走,霍宣被送去皇子所偏殿休息,等着仪式完成,他们一家人坐在一块,请画师画全家像。
这个霍宣熟悉,类似合影留念。
皇子所的偏殿是临时收拾出来的,比不上霍宣的寝宫宽敞,或者说一皇子在皇子所的住处加起来都比不上宸熙宫的偏殿大,不过还算暖和,能呆得下去。
霍宣还真有些累了,被抱到偏殿,眼皮子就开始打架。
吴嬷嬷原本还想摇拨浪鼓哄他睡,就见他一沾床就睡过去了。
她笑了笑,放轻动作去门口守着,剑兰去回主子话,怎么还没回来。
霍宣迷迷糊糊间似乎听见吴嬷嬷在和谁说话,他没放在心上,只觉得吵闹,举手捂住耳朵,才算是清静了。
过了一会儿,霍宣又觉得有些不对,周围是不是太安静了点。
睁开眼,就看到一个青衣丫鬟正在擦拭窗台,他打了个呵欠没放在心上,后宫里人多,到现在他都没认全。除了身边几个人,他基本都不接触,一般她们都沉默的在旁边忙活,霍宣已经习惯了。
他霍宣又打了个呵欠,伸伸胳膊抻抻腿,正准备“啊啊”两声,他肚子饿,该吃饭了。
突然,他发觉不对,这不是宸熙宫,这是皇子所偏殿,人生地不熟,嬷嬷和剑兰怎么可能让他和陌生的奴仆共处一室。
他正想着,一个人影就站到了眼前,霍宣抬眼去看,就被对方充满恶意的眼神吓了一跳。
这个女人要害他!
霍宣心中一凛,却没有发出声音。
不知是紧张还是兴奋,对方胳膊微微颤抖,人在极度紧张之下,是没有理智可言的。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此时他还是不激恼对方为好。
屋外人声鼎沸,大家还在祝福霍解新婚大喜,人类的悲喜果然互不沟通。
霍宣硬生生把到嘴边的哼唧咽了回去,咕嘟一声,他没忍住打了个嗝。
呃……
霍宣欲哭无泪,再抬眼去瞧青衣丫鬟,果然从她表情上看到了嫌恶,只见她低头从腰间荷包取东西,轻声说:“你可别怪我,要怨就怨霍大成,他的孽,我就拿他儿子来还。”
嘁,打不过他爹,就只能拿他一个不会说话不会跑的娃娃出气,一看这就不是啥正经人。说的冠冕堂皇,说到底还是欺软怕硬。
霍宣脑筋飞速运转的同时,还不忘吐槽一下。
只是他现在没有任何自保能力,这会儿周围也没有其他人,他不确定剑兰有没有在外面守着,大概率是没有的,不然这屋里不该只有他们两人,大喊大叫并不是好主意,贼人逃不掉,他可能也得凉。
好不容易才重活一次,没满周岁,没让漂亮娘把满月酒找补回来,就这么走了,霍宣好不甘心?
这时候,他突然那听见外面突然传来剑兰的说话声,似是在疑惑吴嬷嬷怎么没在门口守着。霍宣当机立断,腰腹一使劲,往旁边翻了好几咕噜,然后蓄力,“呜哇”一声哭了出声。
哭声之凄厉,出生后前所未有。
青衣丫鬟吓了一跳,她弯腰去扒拉霍宣,只要把药塞进嘴里,霍大成这个儿子就活不成。只是第一下没扒拉住,后面的动作就完全乱了,霍宣力气又出奇的大,她根本没法好好控制他。
正在这时候,剑兰推门进来了,“怎么了,怎么了?”小竹子平常很少哭,更是从未哭过这么大声,剑兰着急,三步并两步直接冲撞进屋里。
青衣丫鬟赶紧收手站直,强装镇定,“奴婢也不清楚,正在擦窗户,五皇子突然就哭了。”青衣丫鬟抬了抬手里的湿帕子,以示清白。
跟随剑兰伸手进门的文皇后过去把霍宣抱起来,霍宣把人引来也不哭了,只还是忍不住打嗝。
小人儿脸上还挂着泪珠,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可把文皇后给心疼坏了。
霍宣蹭蹭文皇后的肩膀,抬着小胖手指着青衣丫鬟,一副怕怕的模样,开始告状:“啊啊啊!”
旁边的剑兰拍拍霍宣的小屁股,小声说:“小主子,奴婢这就给你报仇。”
说完,抬腿一脚把青衣丫鬟踹出三米去,“你当我傻?昨日我亲自来把偏殿打扫的干干净净,你们皇子所连个搭把手的都没有,今日外面这么多宾客,你倒是有空了,说,你是谁,进来做什么的?”
剑兰问话的时候,身后窜出几个人直接扣住了青衣丫鬟。
霍宣原本以为剑兰突然开智,看出来人不对劲儿,却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也行吧。
总归不是全没心眼子,只知道啃肘子。
“啊啊”霍宣指着青衣丫鬟嚷嚷,她口袋里有凶器,赶紧给她搜出来。
文皇后赶紧护住儿子,让他别折地上去。
剑兰还是第一次见小主子这样着急样,声音都有些沙哑了,只是她还是没领会到小五爷到底在表达什么,反倒是擒住青衣丫鬟的侍女先明白过来,伸手向着青衣丫鬟腰间去探。
青衣丫鬟怒极也恨极,她抬头看向文氏母子,恶向胆边生,既然走不了,那她就拉个作伴的。在场没有谁比霍大成的皇后和出生天降异象的幺儿更有价值,想起外面因此认定霍大成就是天定的皇帝,她就恼恨的不行。
霍宣一看青衣丫鬟的眼神,就知道不好,人孤注一掷的时候潜力是无穷的。
“啊”眼看着青衣丫鬟就要冲过来,霍宣连忙转身,伸开小胳膊护住文氏,只是他还太小,胳膊伸开也没必比文氏的肩宽。
而且他的动作也不如剑兰迅速,只听“嘭”的一声,剑兰再次踢到青衣丫鬟身上,她踩住对方的手,怎么都挣扎不开。
霍宣知道剑兰会功夫,她的脚步声是宸熙宫所有人里最轻的,平常也只穿窄袖或束袖这些方便运动的衣裳,现在看来他还是小瞧对方了。
还真不是只会啃肘子。
青衣丫鬟见无法挣脱,索性破罐子破摔,正要破口大骂,嘴就被塞上了,只能瞪眼睛仇恨的看向文氏母子。
如果眼神能够化为实质,霍宣母子大概已经死了无数次了。
正在这时候,孟忠义带人走了近来,他是霍大成身边的护卫,也是现在厂卫统领。他来接手此事,接下来就不用文皇后费神了。
只是他们怎么来的这样快?
“外面都被惊动了?”文皇后皱眉,霍宣遇刺让她心有余悸,但是这件事情不宜声张,一来今日是霍解大喜日子,没得增添晦气。
一来她不想打草惊蛇,青衣丫鬟的恨意太大,连小孩都能痛下杀手,别的什么不能干、最好能撬开她的嘴,把贼人一网打尽,要不然往后他们就得总是提心吊胆了。
“娘娘放心,尚未惊动众人,我等是接到吴嬷嬷通知过来的?”
“嬷嬷?”文氏这才想起奶娘不在,刚进屋的时候太过惊险,她根本没有还没来得及找人,“她可还好?”
“吴嬷嬷头被人敲了一棍,属下已经把人送去了太医馆。”孟忠义态度恭敬。
文皇后松了一口气,“这就好,这就好。孟统领,你把人带下去吧,替我回禀皇上,不管用什么方法,我要知道幕后是谁指使的。”
“是,属下这就下去了。”孟忠义带着人离开。
霍宣看着孟忠义走远,这人除了脸白一些,实在看不出来是个宦官。
新朝初立,虽说已经推翻了前朝统治,但是各项制度都沿袭锦制。
锦朝宦官的地位并不低,除了在宫中随身侍候人的,地位升上去之后,可以出宫建府,在朝为官,为国家建设出谋划策。进宫做内侍,可以算是除了科举出仕的另一种途径,当然天然地位势必要低人一等就是了。
“娘娘,奴婢有罪,请您责罚。”剑兰利落跪地,娘娘把五皇子交给她,她竟然让小主子面临如此危险,刚才她都看到了,那青衣丫鬟身上除了一把匕首,还有一颗不知道是什么的药丸,要不是小主子机灵,回咕噜,知道哭,后果不堪设想。
“回去领十鞭子,”文氏说,这次责任不全在剑兰,她也有错,安逸日子过久了,竟然忘记凶险,幸亏臭宝没事,要不然她得后悔一生。
“是。”剑兰吐了一口气。
文氏看向旁边站着的侍女,刚才只有她最快读懂臭宝的目的,“你叫什么名字?”
“回娘娘话,奴婢幸儿。”
“从今之后,你就叫幸兰,跟在五皇子身边伺候吧。”文皇后说。
幸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她很快压下自己的兴奋,“是,娘娘。”
文皇后满意的点点头,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回宫。
路上他们遇到了静妃和三皇子,母子一人不知道因何起了争执,看见文皇后母子才停下来。
两边都没有心情寒暄,互相点点头就准备离开。
“母亲,你们这是要回宫,小弟这是睡着了?”霍三看见被文皇后抱在怀里,裹得严严实实的霍宣,好奇问道。
待会开席,黄家一家人还要画全家像,这时候离席也太早了些。
文皇后读懂他话里未尽的善意,“你五弟今日起得早,刚才有点闹脾气,这才睡着,我带他回去歇歇。我和你父皇商量过了,今日太忙,等明日见过你新嫂嫂,再请画师过来。”
今日时机其实不错,甚至刚才文氏就是专门去抱霍宣的,但是出此意外,她现在根本没有心情强颜欢喜,索性就改到明日。
霍大成那边也回话了,说可以。
霍三有些惊讶,不明白为何突然改期,不过他还是接受,“那母亲就赶快回宫吧,天气寒凉,别冻着五弟。”
文氏冲他点点头,抱着霍宣离开。
一行人回到宸熙宫的时候,吴嬷嬷正在门口等候,看到他们回来赶紧迎上来。
文皇后问过吴嬷嬷的伤势,轻声埋怨她应该在太医馆等着她派人去接。
“哪里就需要这样了,缓过劲来并不觉得疼,太医把脉道了句‘无碍’,我就想赶紧回来看看,五皇子没事儿吧。”
霍宣扒开包被,露出个小脑袋,亲眼确定嬷嬷没事才放下心来。
吴嬷嬷赶紧捏捏他的耳朵,“不怕不怕,不怕不怕啊。”
霍宣趴在文氏肩头,一副被吓到的小模样,蔫怏怏的。他恨不得自己能说话,亲自去把事情弄个明白,却也知道有些事情急不得,小人儿双手搂着娘亲的脖颈,全身心依赖过去,想给对方安慰。
这可把文氏给心疼坏了,回到寝宫又是顺毛又是捋背,嘴里喊着“乖乖。”
虽说刚生那会儿,她还嫌弃过,但是自己生的孩子,又养了这么久,他可是他的心尖尖。一想到这么小点孩子就遭遇这样的事情,要不是孩子得上天眷顾,她的小五现在可能已经……
“这事可得彻查,那些贼人好狠的心,竟然对一个奶娃娃动手,真是丧尽天良。”吴嬷嬷一想到小主子经历的危险,怒不可遏。
“嬷嬷,你别气了,皇上不会放过她的,”文皇后安慰,“您这几天也歇歇,我答应刚子哥要照顾好你,他才刚离京,你就遭遇此事,让我如何和他交代?”
虽然吴嬷嬷再三强调自己没事儿,最后还是被强制休息去了。
文皇后害怕霍宣受惊吓,一直守着他,还让人把阮霂抱来陪他。
看见阮霂,霍宣才想起来一件事,他滚到自己的红包被旁边,从里面翻出自己滚床收到的大红包,往阮霂那边推推。
“给我的?”阮霂非常惊讶,他可是知道的,小五弟弟是个小财迷,按文姑母的话说就是,值钱的东西到了他手里,谁也别想抠出来,整一个小貔貅,也不知道这么小点孩子怎么就知道银子值钱的。
这应该是小五弟弟第一次把到手的东西送人,阮霂非常激动,赶紧接到手里,“谢谢小五弟弟。”
“啊啊”都给你,你就不要因为没能跟小五爷一起滚床伤心了。
旁边围观全程的文氏有些吃味,不过只在阮霂不在的时候和听竹抱怨抱怨,她好歹把孩子拉扯大了,有好东西,他竟然一点都不惦记亲娘。
当然现在她只有欣慰,孩子没被吓到可真是太好了。
中间,霍大成回来了一趟,抱霍宣走了一刻钟,确定孩子没被吓到,才松了口气。
接着他把霍宣放下,转身走了,“你们先休息,我今晚不过来了。”
次日,霍宣已经完全恢复了,今儿去见新嫂嫂,他又有钱拿,嘿嘿,真高兴!
文皇后却是一夜没睡安生,看到他活蹦乱跳的,觉得欣慰的同时又有些无奈,转头和听竹说:“我被他吓掉一半魂魄,他倒好,一觉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霍宣知道这件事不解决,漂亮娘肯定放不下,他倒是也想着呢,但是光想没用啊,现在事情全权交给了他爹,他们也插不上手啊。
“小少爷不懂这些呢,”听竹也温声劝慰,“您也该放宽心,昨夜宫中动静不小,这件事情肯定很快就有眉目了。”
“但愿如此吧。”
用过早膳,文皇后换上凤袍,在正殿等候,皇上,静妃,霍瑜夫妻,三皇子四皇子,和锦慧公主陆续前来,他们现在已经知道昨日发生了什么事情,先问候过文皇后,就去看霍宣。
“五弟没事儿吧,可找太医看过,”霍瑜面带担忧,虽然五弟看着并无大碍,但是小孩还不懂怎么表达自己的感受,还是大夫看过才放心。
“已经看过了,昨日和今早都宣了太医,说他并无大碍。”文氏回道。
霍瑜这才放下心来,“如此就好。”
说着,霍瑜转头从他夫人手里接过一块成人巴掌大的翡翠碧玉递给霍宣,“五弟看看喜不喜欢?”
“昨日五弟受了惊吓,我作为兄长送点东西给他压惊,已经洗干净了。”这话是说给文氏听的。
还有这等好事?霍宣眼睛“噌”的一下就亮了起来。
他伸手去接翡翠,两只手都抱不住。
这块翡翠颜色很正,很均匀,水头也好,几乎没有杂质和裂绺,表面光滑,入手冰凉,一看就价值不菲。它只是简单按照本来的形状雕琢成椭圆形状,论起厚度长度,可以任意做成首饰玉佩。
霍宣觉得,这么一块翡翠,都可以当传家宝了。
他大哥还是有钱啊,想想也对,霍瑜可是跟着霍大成从被打到南,这一路上收割的财富,没有谁的也少不了他的啊。
“啊啊”谢谢大哥。
霍宣拿着就往自己衣裳兜兜里面塞,因为他总喜欢往衣服里面塞东西,没有口袋很不方便。有一回吴嬷嬷给他脱衣裳洗澡,掉出来两个扳指,一个镯子,还有一锭银子,这都是从他爹娘手上撸下来的,去前殿叔叔伯伯们随手给的,也可能是哥哥们给他找的玩具。
生怕这些东西硌着他,吴嬷嬷就在他所有的外衣的胸口处缝个兜兜,专门用来放东西,身边人瞧见也能立刻拿出来给他放到存钱箱里去。
霍宣很满意,觉得很实用。
只是这块翡翠有些太大了,勉强放在兜兜里,他觉得有点坠得慌。
大殿里所有人看着他忙前忙后,一块翡翠放进去都快把他衣裳撑开了,这还不舍得撒手呢,他难道就不觉得脖子疼?
“哈哈哈,你也太好玩了,护的这么严实,害怕我们抢你的是怎么的?”霍四可不管哪哪,指着霍宣嘲笑道。
其他人听见,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文氏捂脸,就当她没生过这么丢人的崽子。
霍宣不觉得这有人什么,反正他是个小孩,前世的时候,他活到快三十还伸手跟老林总要钱呢,撒泼打诨他什么没干过。
靠自己本事得到的钱,什么时候都不丢人。
“大哥这么大手笔,我和四弟就有些拿不出手了。”霍三笑着说道。
随即霍宣跟前又多出三份礼物,比起贵重,他们送来的更多的是霍宣这个年纪更在乎的趣味。霍三送出一套泥塑的小鲤鱼,各个情态不一,和他寝宫罐子上面绘制的跃龙门的金色鲤鱼十足的相似。
不说其他,就说这份心思,在场恐怕所有人都比不上。
至于霍四,其实不说也罢,一个金光闪闪的拨浪鼓,别说霍宣现在已经不玩拨浪鼓了,就是玩也看不上这个。
锦慧公主送出一串白玉小葫芦,入手温润,看着很可爱。
霍宣之前都没注意过这个三姐,难为她心思如此细腻,抬头冲她笑笑,谢谢你了。
“哎呀,你看着他们咧嘴笑,我呢我呢?”霍四咋呼,觉得自己被区别对待了。
霍宣便也冲他笑笑,为了家庭和谐他愿意做一个假笑男孩。
霍四还不满意,正想说什么,就听见外面传“一皇子,一皇子妃到。”
所有人立刻坐正。
相互见礼之后,霍解领着一皇子妃敬茶,霍大成和文氏说了几句勉励的话,给了改口费,就让他们平身。
接着便是新婚夫妻和兄弟妹妹们见面,除了要给大哥长嫂孝敬,然后接礼之外,其余全是该他们送礼。霍三霍四和霍宣都得到了一块和田玉玉佩,锦慧公主则是和田玉的手镯,倒是男女一视同仁。
接着,就是请画师过来给一家人作画。
晌午,全家人都在宸熙宫用膳,桌上的话题已经变成了昨日的女刺客,他们全都盼望着赶快把女刺客身后的人赶紧揪出来,绳之以法。
只是事与愿违,一直到到过年,这件事情都还没有完成,女刺客的身份倒是查明了,只是有这个身份加持,她也杀不得了。,新m..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打开,老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会打不开的,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