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哪吒?”
殷夫人见哪吒神色凝结, 深邃的眼眸瞬间遍布冷凝,泛着无边的暗色。
恍惚之中让她想起了那一年陈塘关那一场伴随着漫天血色和人间哀嚎的的风暴,殷夫人眼眸睁大, 赶紧问道。
“哪吒, 怎么了?这是发生了何事?”
手中璀璨的宝石随着重力的挤压早已化成了齑粉, 消散在空中。
哪吒的手掌成拳,覆于桌案之上,但他回眸之中看着刚才平静和蔼的母亲眼中充满着恐慌和担忧,好似于当年的那一场风暴之中重叠在了一起。
他目光幽深,神色忽明忽暗,母亲很喜欢小白,母亲真的很喜欢小白。
而他除了陈塘关之外,并不想让母亲再见证第二次了。
这件事情该由他自己解决, 他自己付代价, 不论何时都不应该再牵扯到母亲面前。
所以一身赤红色朱袍的麒麟子面对着母亲的关怀, 他挤出来了一个笑容, 勉强笑着安抚道:
“阿娘, 孩儿这边有事, 等之后我再给你说清楚可以吗?”
殷夫人定了定神色, 好像要穿透他面上的笑意, 看出他掩藏在心底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可哪吒已经不是当年凭借着一腔孤勇就要还天下一个宿世清白, 还百姓一个安泰。
不再是一定要除掉为祸陈塘关的守海夜叉, 就算是一气之下牵扯进龙王太子,也无所畏惧,将所有事情都写在明面上的哪吒了。
他已经是佛道两家都认可的降魔元帅,是中坛元帅,是坛海会大神。
他已经有了自己判断的能力。
所以殷夫人眼眸深深的凝望着他充满着怜惜, 却在猜不透他到底隐瞒什么事的时候,站起身来,抚摸了一下他头顶上的金玉莲花冠:
“好,交给你来思考,交给你来处置,阿娘等事情结束之后再等你的回答。”
殷夫人退了出去,带走了侍奉在宫殿外头的仙娥。
开门的那一刹那,阳光落在哪咤的头顶上,一点点的细小光斑与他浑身的烈焰交织在一起,他是天地之间独有的钟灵毓秀,是连阳光都偏爱的神明。
在关上门的那一刹那,好像带走了他所有的光,衣袍上用金线织成的图案黯然失色。
他一人坐在暗影之中,缓缓闭上眼睛。
只有用力握紧的拳头,和嗡嗡作响的桌子,才能证明他压抑的怒火究竟有多么的可怕。
-
容白瞪大了双眸。
那一双刚才那个从容引诱着孙悟空主动跟上她的步伐,进入她的计划的那双眼睛彻底的布满了震惊。
——说这句话的人竟然是.......竟然是...金蝉子?!
不可能,她亲眼的看着金蝉子被带走,她亲眼看着那个人离开。
这一世这个传闻之中的大唐高僧有多么厉害,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这个人害怕妖,这个人从骨子里就害怕她排斥她,不可能是那个在他眼中众生皆平等的金蝉子。
而且......有些话跟玄奘说,还是跟金蝉子说是不一样的。
容白震惊,所以忘了动作。
孙悟空变化成飞蛾在寝殿之中,瞪大了眼睛,亲眼看着他那个本来对妖精害怕到颤抖的师父现在抬起手来,要替那个一口一个他的妖精擦拭眼泪。
满目怜惜。
脑海之中关于猪八戒幸灾乐祸,唯恐天下不乱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那妖精生的国色天香又和师父那么亲近,师父定然是吃不了什么亏的,甚至还会给咱们带回来一个师娘呢。”
师娘?
师娘!
何止只有孙悟空震惊,就是连容白也震惊的忘了动作和想要说的话,只怔愣的看着面前的人。
直到那一双如玉一般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温凉的触感,放置在自己眼下替自己拂去泪水的时候,容白下意识的抓住他的手,制止了眼前人的动作。
“金蝉子!”
“是你吗?金蝉子?”
容白无暇顾及计自己为什么会下意识的制止金蝉子的动作,但还是就着这样的手势,握紧了金蝉子的手,眼含热泪,充满着惊喜问道。
这样的神情便是孙悟空再不相信也无法对着面前郎有情妾有意的场景说出来一句,他们两个人清清白白,没有旧情。
他也不免思索了起来——要是这样的话,取经还要怎么取?
灵山不可能让取经这个已经走完了一半路程的难题因为玄奘一个人的私情,因为容白一个人的存在,放弃这件事情再不追究。
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或许,若是取经之人一旦流露出想要放弃取经的办法,灵山会立即处死容白这个罪魁祸首。
孙悟空一向是以最坏的角度看待灵山,但他觉得此事八九不离十不会有更好的结局。
所以他悄悄的变化成的那一个不起眼的飞蛾,在烛光之中深深的凝望了一眼,那对相配的有情人,然后隐藏进黑暗,悄悄飞出洞穴。
小飞蛾停留了一瞬,然后又掉过头来扑扇着翅膀看着眼前。被一个新锁锁住的倒坐儿。
倒坐儿之所以是倒坐儿,就是因为它这种房子南北通透,常用来作为供奉之所在。
可孙悟空想,怎么容白这么聪明的一个妖精能够利用百姓的香火为自己创造出凡人心中的神明,怎么不知道将此地给用上呢?
小飞蛾停留在原地下一秒彻底消失,变成了常见的爬虫,从缝隙之中悄悄爬了进去。
里面还有未曾燃烧殆尽的香,孙悟空变换出了原形,看着这一间布置得极其精致,香火十足,瓜果菜肴丰盛的屋子内心涌起一抹奇怪。
直到他逐渐靠近,看见这桌案之上供奉的个神位上篆刻的字迹,又一次震惊的瞪大了眼睛,挠了挠自己的猴毛。
—
漂亮的眼眸之中流淌下泪水。
殷红的嘴唇却满是惊喜的笑意,玄奘看着眼前美艳的妖精,恍惚中想起了被雨打湿后,毛茸茸的小动物。
无害。
可爱。
只想将毛茸茸的小动物带回去。
应该是一个白色的,一只手就能掌握住。
最好能够放置在袖中,日日带在身侧。
可他下一秒回去发现自己的手竟然被眼前的妖精握在掌心之中,吓得赶紧抽回来。
他自己刚才竟然......竟然被妖精所迷惑,做出这种有违清规戒律的事。
实在是...实在是...妖精计谋多端。
“女菩萨,贫僧乃是出家之人,不得亲近女子,烦请女菩萨之后不要再戏弄贫僧了。”
玄奘深深地行了一礼。
“戏弄?”容白重复一句。
低头看着现在反复无常正在行礼的玄奘心里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心慌。
她实在是无法确定眼前之人,究竟是金蝉子转世十世之后的除了善良,只剩下懦弱的玄奘,还是拥有着金蝉子的记忆,唤自己一声小白的金蝉子本人。
好像有一些地方她错过了一些细节。
草蛇灰线,伏脉千里,所有的一切她都布置好了,那她究竟错过了些什么?
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弥补,也没有时间来细细的回想了。
孙悟空已经在后面,她必须要为自己这一场情深意重的戏找到最佳的见证人。
不过为了考量金蝉子的存在,她必须减少过去的添油加醋,将自己这些年的等待一五一十的全部分说清楚。
漂亮的眼眸之中充满着委屈,容白扬起头脸上神情是孤注一掷的是情深义重。
一朵半开的莲花绽出了花瓣,此刻本就在湖中盛开的莲花已经全部绽放。
中央之中,点点红光逼近,却在容白的视线之外,此刻无人在意。
四目相对,容白继续逼近着玄奘的距离,逐渐让玄奘无路可退。
硕大的宫殿之中,玄奘唯一不能面对的便是眼前,这一双眼眸。
他强装着镇定,已经无路可退,可一字一句的说的:“是还请女菩萨不要再戏弄贫僧了。”
“金蝉子乃是如来佛祖的二弟子,一路之上虽然有许多人对贫僧说贫僧是金蝉子的转世,但贫僧却远远不能高攀。”
他停留了一下,似乎想要对眼前这一位貌美的妖精留有一些颜面。
但他还是开口说道:“金蝉子乃是得道高僧,岂能沉迷于女色?更何况女菩萨还是一个.......”
玄奘咬牙,想要分说明白,却又怕眼前的妖精暴动,彻底的撕碎美丽的容貌。
“一个妖是吗?”
容白替玄奘补全他没有说完的未尽之语。
此刻在他面前与她对话的已经不是金蝉子的转世了,而是一个因为她妖精的身份所以否定了所有的......人。
一个出生就拥有着佛性,但是却永远都瞧不起妖的人。
这张容貌长得和金蝉子一模一样,却与金蝉子天差地别。
她讨厌眼前这个人。
她甚至觉得眼前之人根本不配拥有金蝉子的脸。
转世......真的能变化这么大吗?
容白扬眉,那一双从见面开始便满是悲戚的眼眸之中流露出独属于她的肆意和飞扬。
她的白像是长安城里最上等的白瓷釉,白的金贵,而身上的衣裙却红得炫目,艳丽的宝石光芒也丝毫不及她。
她是此刻无冕的王者,偏偏要碾碎眼前人愚蠢的骄傲。
“可你知道吗?金蝉子被贬下凡,并非是因为他亵渎佛法,并非是因为他轻慢佛法。”
容白对着玄奘想到了什么之后惊疑到不敢相信的眼眸一字一句的笑着说道:“是啊,你都已经猜到了。”
“金蝉子被贬下凡间,历经世事苦难,是因为他——与我有情!”
玄奘只听见第一句话,便已经分辨不出容白口中是何意思。
但他看着容白的嘴唇句句真切,吐字如雷鼓,让他的心脏一通狂跳,又让他视之为真理的的大山,陡然崩塌。
可眼前的妖精实在是太坏,觉得这样还不够。
对着眼前的玄奘,她生不起任何亲近之感,但作势靠近,动作那么的轻,又那么的慢,好似隔着一层薄纱在缅怀她失而复得的珍宝。
这双眼眸之中充满着赤诚和连绵不断的情谊与委屈,满眼悲哀的怪罪眼前这个负心人。
“是因为他与我互送衷肠!”
“他因为此事沾染了轻慢佛法的名义被贬下凡,而我听了他的话,主动背下了偷吃大雄宝殿香花宝烛的罪名,走下灵山就在此地等他。”
容白顿了顿,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意。
这一笑便让人置身于春日之中,感受在他口中,她和金蝉子那一份情。
既悲哀又疯狂。
“他说一句离开灵山。”
——“地涌夫人,至今已等五百余年。”
泪,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泪如雨下。,新m..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打开,老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会打不开的,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