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风韵(31)
骑马不舒服, 马没有马鞍,只有一个布垫子系在马身上,因此, 若是长距离的骑马,不会太舒服。
坐车呢?桐桐坐在赐给她的马车里, 她都没好意思说:她被颠的浑身麻嗖嗖的发痒。
靠在车窗上, 看着坐在前面车辕上的四爷, 想跟他说点什么吧, 周围都是人, 很是不便。
咸阳周围无甚可稀奇的,嬴政常来往于咸阳与蓝田之间,见过太多次了。
直到离开咸阳三日, 行程才一点点的慢起来。
而今甚少能碰到宿头,多是早起埋锅造饭, 吃了饭就走,顺带做点干粮。中午不休息, 吃点干粮了事。晚上最好在有人烟的地方借宿,避免野兽侵袭。
今儿也是, 第三天晚上,只能在一处有三十余户的小村落借宿。
一行人一到,村里的老老少少都吓的躲在一起, 埋着头不敢看贵人。
桐桐从马车上下来,跟范太傅商议:“民宅未必比帐篷好,不要扰民了。”
范太傅:“……”民宅再破,有围墙遮挡,有屋顶遮蔽。万一有野兽,万一大雨大风, 又当如何?
桐桐拉四爷,而后命人去叫嬴政:“正儿,随我去瞧瞧。”
嬴政正在摩挲他的马,这一路上马儿可辛苦了。见阿姊叫了,他将马交给蒙毅,就跑了过去。
桐桐抬手去拉嬴政:“可进过民居之内?”
未曾!
“去瞧瞧。”
民居为土木所建,干草做顶。内里无案几陈设,角落罐子数个,掀开尽皆粮食。卧榻为土坯所造,炕洞数个,冬天取暖全凭此了。
炕上草席铺就,干草不少,布衾却难得有一。
一脚踏进来,一目了然,一贫如洗。
四爷抬手,拨动挂在墙上的草鞋,嬴政的视线马上被引了过去。之前所见之人,有人赤脚,有人穿着极破的草鞋,可墙上挂着的崭新的且已经有了一串了。
从里面出来,嬴政问:“主人呢?”
人群中出来一老妇,紧跟着出来五个半大的孩子,“贵人——”他们跪俯于地,瑟瑟发抖。
嬴政看看他们的脚,尤其是几个孩子,脚上都是伤:“有新履为何不穿?”
老妇不住叩首:“军中所需……要……要缴!”
嬴政沉默了,桐桐也有些意外,她问说:“家中只你们婆孙?”
“是!夫、子皆战死,媳另嫁……”
桐桐:“……”
这一晚,村里各家门户紧闭,无人敢外出。
营地里篝火点燃,桐桐将面饼摊在烤热的石头上,不大功夫,便有焦香的味道传来。她一个个的拿起来给送过去,而后才坐到四爷边上。
围着篝火,范太傅、王陵、嬴政和四爷,他们正在说:秦国一直使用的是战时之策,因着一直打仗,此策从未曾更改过。
桐桐就听四爷说:“诸如征收草履,徭役押送此类……战时令是否严苛过甚?”
提起这个,桐桐就想起陈涉世家中的话,‘会天大雨,道不通,度已失期,失期法皆斩’!大秦一直施行的是战时令,也只有在打战的时候,才会有这么硬的指标:运送物资或是兵器,一定是克服困难,必须完成。否则,会造成前线战场失利,影响战局,事关重大。但也并非处处都是斩!
而陈胜吴广起义,是秦末,也就是胡亥当朝了。
这也就意味着,秦国一直没有调整这一策略。以至于到了胡亥,依旧是战时这一套!
大秦上下因常年征战尚未恢复元气,再加上徭役本就繁重,若是法不调整,当然就显得严苛。
正如现在,庶民百姓之家,青壮已死,有勋田可度日,然其他苛捐杂税亦有,百姓负担沉重。
嬴政坐在火堆边,一口一口的吃着,耳朵里听着他们的争论。今儿所见,是另一个好似他从未曾见过的大秦。
第二天再行路,他便着意留意田地。耕种者十之八|九为妇人,他们带着半大的孩子,顶着烈日于田地中耕种。
嬴政沉默着,话一下子就少了许多。
四爷与他一起坐在车辕上,亲自驾车,方便说话:“出了秦国,太子再看看就知道了!秦国百姓虽苦,但甚少有逃离者。反倒是其他诸国,逃离者众。”
是吗?
四爷点头:“是!”
直到进入赵国境内,才深切的感受到了这一点,赵楚两国流民极多,路野遍地。
嬴政拦了人问:“为何抛家舍业?”
“何来家?何来业?”那人说了,便转身急匆匆又去赶路去了。看的出来,那人还非一般庶民。
他重新上了马车,四爷才道:“勋贵人口繁衍众多,土地城池却在慢慢减少,这些因失了城池失了产业的勋贵,如何生存?”
只能侵吞各国庶民的土地和财产,这便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失去了土地的百姓成了流民,四处流散。导致各国的国力军力迅速衰退,焉有不败的道理。
桐桐坐在马车上,没有插话。她真切的感受到了,为何骂秦者那般多了。
试想一下,楚国该城本是某贵族的封地,这封地可养此人后世万代。突然有一日,秦军打来了,抢走了这个城池,他们占领的好似只是一个城池。
这个城池对楚国来说,可能微不足道,但对于这个贵族以及他的子孙后代来说,便是全部。
读书识字都是贵族特权,大量的人口都是奴隶,依附贵族而生。当贵族失去封地,这些奴隶会感激秦军吗?
不!本来他们为奴已经习惯了,他们生活的安定,只要乖顺,只要主人不残酷,偶尔鞭挞几下,有何了不得?比起战死,贫病交加而死,自然还是安稳的过一辈子舒服。
而嬴政这个时候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田地!”
田地才是问题的根本!
秦国以大量的土地分给将士,鼓励征战。其家人有了土地,便不再流离。土地才是捆绑人口最好的办法!
人不流动,便能安居,安居便能乐业。若能安居乐业,何人愿造反?
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嬴政昂扬起来,喊了人牵马,他要骑马走。跃到马上,还问说:“阿姊呢?不骑玉狮子?”
桐桐便笑:“回程再骑!”
嬴政便扬鞭,自己先跑了。
四爷驾车,嘴里啧啧啧了好几声:这悟性,是好!
桐桐偷偷翻白眼:六国打下来之后,为何再没有四分五裂呢?为什么人家就是敢不杀六国贵族呢?
那是人家知道,土地一旦散出去,这些贵族压根就收不回来。
于是,掌握话语权的贵族骂的越发厉害,恨不能臭死大秦。秦始皇把人家的根给刨了,比挖祖坟还招人恨!
他这是悟性好呐?他这是天纵奇才!啥玩意打眼一看,他就知道问题在哪。
但是呢?跟四爷说话,话还不能那么说。
她很诚恳的安慰:“自他开始,四百来位帝王,你就是其中之一!两千多年的历史,就是你们这四百多人各自的人生衔接起来……”这已经很了不起了!
四爷:“……”昏君全在里面排着呢!我到底了不起在哪了?见不得她得意,他就给她扔了个问题:“谁生的扶苏,知道吗?”
桐桐:“…………”
“这种人……何人能匹配?”
桐桐:“…………”
“要是你干预了?还有扶苏吗?”
桐桐:“…………”
“胡亥是哪个生的来着?哟!那后宫人其实不少,这种事……你管着也不合适呀?”
桐桐:“…………”
“妻,齐也!需得举案齐眉!这般一人,谁能与之举案?无妻,他人怕是也难入他眼?”
桐桐:“…………”
“哎呀呀!改变潜移默化,这个事上……你怎么办?十岁……不大也不小了!秦国有谁家的女君出类拔萃?”
桐桐:“…………”
“六国女子……她们敢嫁,你敢让娶么?”
桐桐:“…………”怎么从来没发现,他这嘴这么讨厌:“孩儿还小,急什么?”天下何其大,我家阿弟喜欢的便好!
四爷又啧啧啧的,现在倒是没什么洁癖了:滤镜戴的挺厚呀!
桐桐:“……”烦人!烦人!烦人!烦什么你说什么!她抬手照着四爷的脊背就拍:“驾车!闭嘴!”
四爷大声的‘哎哟’了一声,惹的人都朝这边看,一群人起哄。
两人只笑,却再不提这个话题了。
但桐桐是真放在心里了,晚上扎营了,桐桐挨着嬴政,跟他挤着坐。
嬴政:“…………阿姊有事?”贴这么紧作甚?
桐桐低声问:“你将来……将来想找一什么样的太子夫人?”
嬴政愕然的一张脸,指着他自己的鼻子:“阿姊问我?”
嗯!
嬴政朝吕四子看了一眼,而后哈的一声:“十七方算成丁,阿姊太着急了。”况且,“男女之事,政不懂……阿姊所问,着实是莫名其妙。”
说着,他喊吕四子:“文渊侯须好生陪侍女君……”
你若陪的好,她何辜如此发问?必是你言辞不妥,叫她心中久久不能平。
此乃你吕四子之错!, ,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