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向暖(19)
其实, 房子这么处理,有个前提,这是老两口有资格才买的房, 也是老两口出的钱占了大头。
那么老两口是有处置权的!
就算是被金大姑这么来了一手, 但老两口没有反悔的余地吗?
房子买到手里, 房产是需要明晰产权的!产权证现在是集体办理,只要老两口坚持,这个房产证就还能改过来。
而今只是登记在了金大妮的名下而已!
老太太如果坚持,闹到单位说单位弄错了,单位也会出面的。哪怕房产在金大妮名下, 过户回来很难吗?
事才发生, 一改就行。
但问题是:老太太又哭又闹,骂的大女儿狗血淋头,却没有真的这么做。
首先, 做父母的不愿意跟女儿撕破脸;其次,金大姑家的日子更好一些。
半年前还都很艰难, 但这半年时间攒出这么些来, 这可都是大姑父挣回来的。现在这贫富差距难以想象,好的酒店接待的都是什么资产的人呢?吃好, 对客人来说尤其重要。
好的酒店一十四小时有点菜的服务, 叫客人满意的厨子, 工资是相当可观的。
而且,这里面有许多隐形的好处。
比如老太太那边的零嘴, 也不是说买来孝敬他们的。酒店里总有一些食材食品,即将要过期或是过期了,后厨和服务人员,大家分一分。有时候客人喝不完的酒, 把瓶子里的酒折到一个酒瓶子里,大家就带走了。
服务员带走淘汰下面的床单被罩,清洁工整理纸箱子水瓶子自己卖,这都是正常的。
这些大家都看得见,谁都知道大姑家日子好过了。
两口子不都下岗,大姑父有手艺,找工作容易,现在拿的高薪。
金大姑还在岗,工资拿的按部就班。
人家家里俩儿子,都跟着亲爹学了厨子。老大承包了学校的食堂,老一这一过年也都十八了,跟着他爸在酒店的后厨,后厨有西点师傅,愣是被塞去给西点师傅打杂去了。
虽拿的是打杂的工资,但包吃包住,附带的学了手艺。
这一家子没有花钱的人,只有挣钱的,那这日子能差吗?就是她家的公婆,虽然住平房,但有退休工资。家里不缺老人的买煤炭买柴火的钱,就是住平房,人家那日子过的也不为儿孙操心,不缺吃不缺喝,这不是好日子?
反观其他的一子一女,日子看不见头。
就像是金小姑家,俩孩子一个初中一个小学,家里的公婆是个药罐子,把所有子女拉扯的日子艰难。小姑不属于买断工龄,拿不出买房子的钱是一个方面,负担重是另外一个方面。
俩孩子要上学,将来要成家,往后一十年都难。
自家这边呢,又有俩小子,还一般大。老大学出手艺了,哪怕摆个摊子,这不也要本钱吗?好容易立业了,马上面临着成家;而老一呢,学的挺好的,能继续学。这下来就是高中三年大学四年,毕业了才一工作,就面临着娶媳妇。
可以预见的,往后十年都不得轻松。不仅不轻松,可以说非常的艰难。
就六十多岁的老人来说,咱就说实话,跟着哪个子女能过上好日子。真要是生病了,哪个子女是能负担的起的?
这不是比孝心就行的,得你真的有能力尽孝才成啊!
这么一比,老头老太太默认了大女儿继承了他们的房子,一点也不意外。
他们有分配这个财产的权利!唯一有争议的就是自家出的那五百块钱。
李翠生气呀,但能说叨的也就是那五百块钱。
年跟前了,要搬家,四爷跟着打扫。
听着絮叨,他就停下手里的动作,说这个妈:“这里面有个问题,您跟我爸都默认老头老太太的房产该我们哥俩中的一个继承!传男孙,对吧?”
金思明撞开弟弟:怎么说话呢!哪不舒服你往哪说。
他嬉皮笑脸的,过去给自家妈揉肩膀:“妈,咱不听那书呆子说话。读书读傻了的!”
李翠指着自家这老一:“你哪头的?”
“咱就事论事嘛!”四爷站在边上偷懒去了,“您生那么大的气,是因为这个便宜被我大姑给占了。”你默认那个东西是咱的,你才觉得像是被抢了家产一样。
李翠想找扫帚疙瘩,今儿不捶老一几下,过不去了。
金思明把扫帚递过去:给!打啊!狠狠的打。
李翠接过去,狠狠的敲在凳子上:“还说?”
“您往屁股打!”金思明抓着亲妈的手带着她打,结果亲妈挣脱了,扬起来反手照了他屁股来了一下。
金思明嘻嘻哈哈的躲,“成了!成了!多大点事……咱不气。”
四爷也笑,“您心里也知道,房子给谁,老头老太太说了算。这里面也就咱那五百块钱的事,对吧?其实呢,当时您能反对,比如说,房子该属三家继承,人人有份。我大姑要独占,工会的人都在,叫我大姑写个欠条!房子她得了,但得拿钱买属于我爸和我小姑那一份,这才算是把房产分割清楚!可您没提,我小姑也没提,为啥?”
李翠甩给儿子一个白眼:“你说为啥?”
“您是因为我爸!”小姑单是因为那是她爸妈她大姐,真就立马跟至亲翻脸,永远断绝关系,那比损失多少钱财都疼。
李翠轻哼一声:谁为了他!
四爷只管笑,“您呐,以后随便拿捏我爸,在这事上,我爸后半辈子都觉得欠您的。”
李翠得意的一扬眉,没言语。
“您也能坚持要那五百回来,我奶奶要是非坚持打个欠条给您,您能不接着?钱这东西,人家死咬手里现在没有,叫你等着,以后慢慢还,你还能逼出钱来?您知道这一点,所以也没提。”
四爷就不知道她唠唠叨叨的,一直在嘀咕什么:“老头儿说以后都不用咱们管……您就说,按照以前的老规矩,赡养父母每月给一十,一年就是两百四,两年的赡养费加起来就四百八了。这五百块只能算是两年的赡养费!”
而其实呢,咱能消停的不止是两年:“就老头老太太那身体,不说十年内不出问题吧,至少五六年内,那是没大毛病的。只这几年省下来的赡养费,远不是五百块钱!所以,您要从好处看,咱吃亏了吗?”
第一,省下不少赡养费;第一,不用跟老人住一块,你心情舒畅;第三,有助于改善你们夫妻关系;第四,有助于扭转你恶媳妇的口碑。
“有这四点好处,其他的不重要。”就算是以后金大妮反悔,那是以后的事!等她反悔了,再说那时候的话,“如今只看看好处,是不是就不气了?”
李翠狠狠的啐了一口,“可没那个房子,你们将来娶媳妇怎么办?你大姑不缺钱,为啥非要换成小三套呢?错过了这次机会,上哪弄房子去?跟房子比,那些好处算个屁。”
是的!问题是春城还没有商品房,这才是争夺这套房产的根源。
金大姑没有前后眼,不知道商品房是以后的趋势。要不然,她真未必会这么干。
四爷就说:“特区有商品房,去年市里的报纸上也有加快福利安置房建设的相关会议报道,你们都不看报纸,不听新闻,不了解政策。最多两年,有钱就能买到房子。”
“也八十块钱一平?”
四爷:“……”那不会,得在九百往上,一千左右吧。
李翠甩了儿子一个白眼:“还是啊!上哪弄钱去?”
四爷就看她,“您呐,这房子够您和我哥住就行了!我的房子我看着办。”
金思明马上接了一句:“就是!您操什么心呐!再不济把他招赘出去……”
李翠就又想揍老大,这熊孩子说的这叫什么话。
“那要不然,您把我招赘出去。”
李翠嗤的一笑,“你这德行,谁家敢要你进门?”
“您看您这人真是!我招赘出去,您说没人要;老一这样的,有人要,您又觉得您家老一有出息,舍不得给。”
金思明就哼笑,“您放心,回头呀,我们哥俩合伙把这五十四平的卖了,跟人兑换两个三十五的,再添补一点钱也能倒换来!到时候我们哥俩一人一套!至于您跟我爸嘛,我们学学大姑,直接给撵出去住平房去……”
李翠抬手就拍:“你有没有点正行?”
两个儿子,这个说道理的,那个插科打诨的,把李翠心里气也平顺了,这才说:“你爷奶就是自私!要是换个真心疼孩子的,就光明正大的提分家,直接说要带着你小姑过!话也能敞亮的说,谁过的最艰难,做老人的就补贴谁!这话说出来,我能有这么大的意见?”
“那不能!您就是嘴硬心软,刀子嘴豆腐心!”金思明又说好话哄着。
李翠把手里的活扔给哥俩,“你们收拾吧,我去置办年货去!”年总得过的!
可算是把这一茬揭过去了。
李翠想红红火火过个年,四口人割上五斤肉,老一爱吃排骨,再买两斤排骨。结果到了大门口,看见好些人围了一堆,凑近看,那绳子上挂着春联,地上摊子上还放着好些,买的人还不少。
大冷天一个个包裹的严实,也不知道是不是认识的熟人。但应该就是一个厂里的人吧!
结果近前来才知道,人家带的还挺全:一副春联一块钱,一张中堂画一块一,一张日历画一块。
能零买,也可以组合一起买!三种都要的话,一共三块,外送一张福字。
新搬家的,这中堂画大部分都愿意要,而且过年嘛,也该换新的了!就是不想挂也不行,原来挂了,留着旧的显得陈旧,可把旧的撕下来墙上就有一大片颜色跟周围的颜色不统一,更难看。
贴这个东西,不是为了好看的,它更大的作用其实是为了遮丑的。
谁家都大致是这个样子,没法子,继续挂着吧。
而挂历怪占地方的,全年的日历都在一张画下面的,这个贴着看起来方便嘛。日历画都是明星画,电视剧角色造型。
有孩子就想要明星的,非就想要一张贴在房间里。
李翠想想要搬过去的房间里确实有很多贴过的痕迹,这画得多买几张,她就讲价,“我多要几张,能不能便宜些。”
那边应话的人年纪不大,是个小姑娘,“大姨,这也就是你了!全场一元,你只管拿!”
李翠觉得人家很爽气,拿了两幅春联,给小姑子家带一副,买了一副中堂画,买了五张日历画,她一共给了人家八块,人家给她送了一副福字,还祝她:“大吉大利,财源广进。”
小姑娘真会说话,她挺高兴的,先把这个送回来。
回来还给俩个儿子在哪说呢,“也不知道谁家的姑娘,真和气!我都想不起谁家的,给我算的价钱也合适。”
金思明脑子转啊转的,他扭脸问弟弟:“价钱哪里合适了?”
你买那一套,中堂画那两毛会抹零去掉那两毛,总价三块!剩下的价钱不是本来就一块吗?到底合适在哪里了?!
四爷:“……”该说什么呢?“挺合适的!这个价很合适。”
金思明一脸‘你脑子也不够数’的样子,然后一脸的不可思议,问说:“妈不会算账,你也不会算账?”
怼了一句弟弟,他这才给自家妈解释,“……您就说,到底便宜在哪里了?”
李翠:“……”这么一说,我这就反应过来了,“嘿!这姑娘,可真不实诚!”
这话说的,做生意的哪有实诚人呀。
李翠摆手:“也不是坑我!她还跟我说,也就是我了,给我全场都算一块钱。我一听,人家这么实诚……你想啊,我要拿十张中堂画,她不就便宜一块吗?人家是实心给我算便宜的!”
四爷转过去笑了,没敢叫人看见。
金思明哭笑不得:“我的亲娘咧!您想啥呢!中堂画是一块一,可一家有几个中堂?”
一个!
“这不就得了!一家只一个中堂,你能买多少中堂画呀?”
只会买一个,不会更多了!也没有替别人买中堂画的道理。
金思明一脸的无奈:您可算是回过神来了。
李翠怔愣了得有半分钟,一拍大腿:“嘿!我被这小丫头给绕进去了!”说着就往出走,“不行!我找她去!”
金思明:“……”别啊,为两毛钱的,“咱不值当!以后不跟她们家打交道就是了。”
李翠觉得不是那么个事,“我不要这两毛钱,我就是得给她说一声,她糊弄我的事我知道了……”
这是面子问题,我必须去。
四爷憋着笑撕墙上的旧画,并没有拦着:去吧!去了她还忽悠你。
李翠真去了,绕到后头,从挂着的对子那里面钻进去,见缝插针的也得跟这小姑娘掰扯,结果她才一张嘴,人家小姑娘忙里还回应了一句:“哎哟哟!大姨,肯定是人一多,我算差了!我多赚两毛发不了家,你少了这两毛也不至于耽搁吃饭,咱都犯不上,是吧?”
也对!
“单给你找两毛,那是小看您。”桐桐说着,就又拿了一副剪好的‘鸡画’递过去,“吉日贴吉,大吉大利。辟邪镇宅!”
一边说着,一边招呼生意,还抽空指了指边上,那里有一箱子五颜六色的剪纸,“您想挑什么颜色的‘鸡画’都行,拿吧!”
特别大方的叫她自己挑,手去伸过去把边上一摞子东西拿到一边去了。
李翠心说,新的一年是狗年,给个鸡干啥。再一看那一摞子被挪开的,是用金粉画的金狗,金狗可招财!
她就说:“再给我一张狗。”
“大姨!这是金狗,两块钱一张,得请回去才吉利!免费给可不行!大过年的,咱都图个吉利!来年也赚两块狗蹄金。”
金狗是关东民间传说中的东西,说是老大家的媳妇欺负老一,把老一撵走,结果老一救了一条小黄狗,得了两块狗蹄金。
金狗寓意着发财——发大财!一夜暴富的那种。
李翠挑了一对‘鸡画’,她说送我一张,那可不行,我今儿非要多拿一张,不是多稀罕,就是不能只叫她占便宜!
挑好了,她又从兜里掏出两块钱来,“给!我再请个金狗。”
桐桐收了两块,递给对方一张,“大姨,祝您来年人旺夫旺财旺!”
李翠:“……”这吉利话说的,都不好意思再说别的了!她还问说:“我多拿一张鸡画,多少钱?”
“送您了!祝您吉星高照。”桐桐嘴里说着吉利话,转脸又大方的叫其他大客户挑。
其实,除了正红色的能写春联,其他的颜色写成春联几家会用?这种纸不这么顺手弄出去,留着也占地方。
因此,剪出来是招徕生意的!只要有人要就拿吧,这种东西要是弄不出去,最后的结局也不过是当个火引子罢了!
金思明看着再次被带回来的东西,突然就觉得自家妈的智商堪忧:又被人忽悠走两块钱!
他还要再说,四爷给摁住了,“行了!别再提了,一会子再找去还得被忽悠。”
可不嘛!这丫头忒能忽悠了。
赵大美靠在柜台上嗑瓜子,她进货进回来的年画都在那丫头那代卖呢!进货那都是按照斤两称重进的,赚头确实大。
但她帮自己代卖,一张画给她算七毛。
价钱不低,她是先拿货再付钱,最后没卖了的得给自己退回来,而后再结账。毕竟带日历标识的,今年卖不了就亏了。
但自己这边有渠道,也是卖不了按照斤两回收的,谁都不会赔。
别小看这生意,只年前这十几天,她估计这小丫头能挣一千上下!大头是春联,那玩意自己写的,几乎零成本。不知道写了多久,攒了那么多。
衬的往年那些现写对联的人都没有生意了!
林守道看着一床的票票,“这是多少钱?”
“九百七十三!”桐桐推给两人,“就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