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扶摇(145)
桐桐坐回去, 看着对方:“你的诚意……就是跪下磕头?你说……你磕头不值金不值银的……我要这个干嘛?”
东叔急忙起身,然后往内室去。
从里面搬出一个坛子,然后把坛子的东西都倒出来, 大小碎银和铜钱,混在一处一大摊, “三爷!三爷!这都是您的。是小的孝敬您的!小的不懂事, 还请您高抬贵手!”
桐桐看向那一堆钱,然后看身边站着的缩成一团的妇人:“你去……将里面最大的一块金子挑出来。”
这妇人挪过去, 不敢看东叔,果然扒拉了一块最重的,然后递过去,像是在问:您是说这块吗?
桐桐扫了一眼:“不错!这一块得有十两。”
应该是的!
“你的丈夫是跟着他做活把命搭上的?”
这妇人‘嗯’了一声,“八个月前……死了。”当时自己怀里半个月了,孩子总得生的。
“这金子你拿着, 算是他赔偿给你的。人死不能复生,你跟孩子总还得过日子……”
这妇人愕然的抬头,“给我?”
“或是这里活不下去了,早早离开这里,身上有银钱傍身,也好过活。”
妇人拿着金子不敢收,桐桐看她:“收着吧!有我在, 他不敢怎么样。我知道你的难处, 孩子小, 走不了,路上颠簸怕丧了孩子的命。这才忍着……”
妇人噗通往下一跪,哽咽有声。
桐桐说她:“起身吧,帮我跑个腿……去水沟子边上找王宝来……”
嗳!这就去。
妇人揣着金子去了, 不大功夫,王宝就被带进来了。
一看这情况,王宝就愣住了,颤抖着跟着往下跪。
桐桐说他:“找最大的一块银子出来。”
王宝从里面挑了一个五两的。
“那是赔偿你爹的,你拿着吧。”
王宝赶紧揣怀里了。
桐桐又说,“被狗咬死的人那一家,人还在吗?”
“在!咬死的是个十一岁的孩子……爹妈还都在……”
“把里面所有的散碎金子挑出来,在桌子上摆成一堆。”
是!
挑出来之后,估计有个二十来两。
剩下的就是一些散碎银子和铜钱了。
桐桐说王宝:“你把银钱放回家里,然后去跑腿!把之前受伤的,被欺负过的,平时干活被克扣过的人都喊过来,就说东叔要赔给大家。”
嗳!这就去。
人走了,桐桐才说这个妇人:“把你的大金块拿来给你换成小的和散碎银子,好花用。回去就藏着,别叫人知道。”
这妇人千恩万谢,用帕子包了钱,塞怀里。
桐桐又指了指铜钱:“抓一把,这几天在家日用吧。等风头过了,你再拿银子去远一点的地方花用。便是公婆……你也要藏着些。”
妇人又磕头,这才转身走了。
只留下东叔跪在地上不敢言语,就听这个林三说:“这世上为恶着,最叫人厌恶的便是欺辱孤儿寡妇。”
“小的的错!小的该千刀万剐……”
话说了一半,便有人登门了。
进来一看这情况,吓的鸟悄的不敢动。
直到人都等来,桐桐才指了白天一个干活机敏的,有个二十五六的,身材魁梧的小子。他干活不耍滑,几次桐桐和王宝抬筐子抬不到他们这些转运的跟前,他都率先走几步,赶紧把活给干了。
王宝喊他‘桩子哥’!
桐桐就叫他:“桩子,各家的情况你了解,干活的情况你也知道……把这钱给各位分了吧。”
桩子愣了一下,先把赔偿款给了被咬死孩子的父母。
这才分其他的,谁老实干的多,分的时候吃亏了,这次就给多一点。谁耍滑,那就少给补一些。剩下的人,几乎就是平分了事。
最后,单独给桐桐留下一份:“这是您的。”
“我今儿,少拿了六文!我也只要那六文。”说着,数出六文来,装兜里了。然后说大家:“就这点事,都散了吧。”
钱一装,都赶紧跑了。
桩子走在最后,犹豫了一瞬,还是道:“三爷……东叔……怎么办?”要是就这么放了,迟早是祸!至少得撵走吧,要不然,大家这吃进去的,迟早还得吐出来。
桐桐起身,拍了拍桩子,带着他往出走,多余的解释一句都没有。
王宝和桩子都回家了,桐桐一个人在一条路上等着。
一个多时辰之后,有人过来了。
这是去火车站必经的一条路。两边都有深沟,路上藤蔓铺上,东叔一脚踩上去,脚上的藤蔓便动了,他猛地一惊,人便朝沟里跌进去了。
只听得惨叫一声,这必是胳膊断了或是腿断了。
桐桐这才从树背后出来,下到坑底,果然,这孙子背着包裹,此时抱着右腿在惨叫。
一看来人是谁,对方哪能不知道呢,今儿只要一块石头朝自己脑门上一砸,死了也就死了。这是真会要命的主!
桐桐点了点包袱:“我就那么傻,你拿出那么银钱,我就会信那是全部?你这个年纪了,也不少挣,却不带老婆孩子在身边,我能信你不留后手?”
她拍了拍对方的脸:“跟我玩心眼?嗯?”
“三爷!三爷饶命。小的混账……就是出来混口饭吃的!都给您……都给您……您放小的一条活路。”
“行!我这人一向慈悲,放了就放了!你只要告诉我,那个九叔……家在哪就行。”
啊?
“九叔啊!你只要告诉我九叔的家在哪,我就放了你!你看呢?你是今晚上命丧这里呢?还是……留条命赶紧逃!我提前告诉你,我见了九叔,就会告诉他,是你告诉我他的地址。你猜,九叔能不能叫人砍死你?”
东叔真哭了,这他娘的是个什么人呀!杀人都不带自己动手的。
他赶紧说了,“……我说的句句属实,真的!我这腿,走不远,你定是能撵上我。我若说了假话,就会丧命。因此,真不敢再骗了……”
行!你说,我听着。
东叔说了一个地址,桐桐拎着这家伙的包袱就走,“赶紧逃命吧!别等九叔的人追上你。”
秦敏晚上都不敢睡,一直等着。
大人一大早出去,就再没回来。
正着急呢,门一响,人回来了。跟走的时候没两样,只是多了一个包袱。
秦敏接了,一打开,除了两身男装之外,有银票和银子加起来四百多两,“这是?打家劫舍去了?”
那要不然呢?干啥来钱能这么快?“有吃的吗?叫我吃口饱饭。”
有!有吃的。
面条用水煮了,过凉水,拌了从外面买的肉酱:“这么吃……成吗?”
嘿!真难吃。秦敏干其他辅助都挺好的,就是这做吃的,真不成。
她胡乱扒拉着吃了,然后漱口之后就走人,“你睡吧!别等我了。我今晚出去办点事!”
人走了,秦敏看着这银子,然后记账,回头这一天天的干啥了,都得对上的,要写折子给朝廷的。
九叔住的距离码头不远,他就靠这个吃饭呢。
高大的院墙,厚重的大门,院子里隐隐的有狗叫声。
只怕也有护院守着的!这些人……若是不护周全了,估计也怕晚上被人给捅了。
桐桐去周围挖了红薯,埋起来点上火,这里是一片路边的荒地,枯草灌木极多……她给伪装成烤红薯失火的样子。
这个方向上点火,烟火气只会吹到那宅子里。
果然,任由火起之后,那宅子里便有动静了。狗叫的更大声了!
这证明惊动了人了,里面的人必是要出来查看的。
果然,人牵着狗出来了,门口有人守着。桐桐洒下药粉,隔绝了狗的追踪,这才翻墙入内。
外面的声音隐隐传来,抱怨哪里来的乞丐或是野小子,偷吃也不找个好地方。
显然,他们真当是有那半大的小子半夜出来找吃的,一看惹祸了,又惊动了人,撒丫子跑了。
桐桐趁着这会子工夫,找到了内院。
九叔睡的正酣,突然就觉得脸上一凉,才要抬手扒拉,脸就被人轻轻拍了拍,一个年轻的声音叫:“九叔!九叔!醒醒。”
一睁眼,床边坐着个人,看不清样貌,声音也没听过。
他躺着没动:“是哪条路上的英雄?若是手头紧,这都不叫事。”
桐桐就笑,“九叔!都是道上的,您瞧这话说的!我若是梁上君子,何故惊动您呢!”说着,就按住对方伸到枕头下的手,“将您这宅子搬空,悄无声息,这才是真正的神偷。你您的江湖见识,这夜半上门,叫醒了您,刀架在脖子上,您说说,我是哪条道上的?”
九叔不动了,枕头下压着的半臂长的火|器被人家给抽走了。
桐桐看了看这东西,“哎哟!这可是好东西,不太常见,很贵吧。”
九叔声音沉沉的,“半夜这般上门,不是寻仇就是另有所图。若是寻仇,够我死几回了。小爷没动手,这就证明……另有所图吧!”
他推开抵在脖子上的匕首,“我呀,喜欢结交英雄!江湖儿女嘛,不打不相识。既然不想取我的命,那就容我起来,咱们好好说说!你之所求,我若能办到,必不推脱。”
桐桐就笑了一声,“起来嘛,倒是不必。就几句话,九叔听听吧。”
你说。
“码头呢……这个地方我看上了,想要!你说怎么办?”
九叔嘿嘿嘿的笑了,“小伙子,看上码头的人多了,那这些年依旧是你九叔我!为什么呢?”
是啊!为什么呢?
“因为异想天开的,都给扔河里喂鱼去了。”
桐桐啧啧了两声,“原来如此啊!喂鱼就算了,我看你这府里狗不错,不若我先剁你一根手指下来,喂喂你的狗。这狗若是肯吃,那我再将您分了,今晚,够你那些宝贝饱餐一顿的吧!”
九叔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手上一疼,才要喊,下巴一疼,被人把下巴卸了,脖子又被卡住,真就喊不出来。
却听这人一笑:“只是割了一片肉下来,没剁手指。”
九叔:“……”竟是觉得这人真能将自己给分了喂狗!不过,京城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个亡命之徒了,他问:“怎么称呼?”
“林三!”
“林三爷?”
好说!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