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重归安静, 徐临越只留了一盏壁灯,又调高空调温度。
那句话在这么平常的一刻说出来,或轻或重, 陶婷愣了很久,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徐临越大概也没在等她的回应,闭眼准备睡了。
听到他匀长的呼吸, 陶婷动了动脑袋, 抬高视线问:“你就睡了啊?”
徐临越音调慵懒地“嗯”了一声。
陶婷觉得好笑:“前两天赖赖唧唧的,今天就这么睡啦?”
徐临越睁开眼睛真诚发问:“什么叫赖赖唧唧?”
“好像是东北话, 说你黏人。”
“哦。”徐临越笑了声,“我是怕你情绪都扑在一件事上累着自己,真当我三岁啊。”
“啊......”陶婷拍拍他的背,“徐总用心良苦。”
“睡吧。”徐临越放轻声音。
“感觉你最近好累。”他鼻尖有根掉落的睫毛,陶婷伸手帮他捻掉,“总部给你施压了吗?”
她前两天就想问了,茜雀一年上新四次在同档次的美妆品牌里不算少了, 今年的发展势头也还不错,马上就到年底, 最后几个月保持住现状就行了,用不着忽然野心勃勃要跟焕言争客户。
“也不算吧。”徐临越说,“那边下的命令是我们要明确一下自己的定位,最晚到明年年初, 我们得选定一条路走。”
陶婷蹙眉:“什么意思?”
“Citrus中国分部, 或者是专攻亚洲市场的副线品牌。”
陶婷不太明白:“有什么区别吗?”
徐临越停顿几秒,回答她说:“副线品牌有更大的自主权,但要承担更多业绩压力。”
陶婷笃定道:“你想做这个。”
徐临越点头:“Carol也是这么答应我的, 但新来的那位boss不太同意。”
“对他们也没坏处吧?”
“怕我们有太多权利,脱离品牌内核,这两次上新的产品那边其实都不满意。”
陶婷撇撇嘴:“本来欧亚市场的受众需求就不太一样啊,我们的本土化已经算同类型里做的成功的了。”
“我们能不聊这个了吗?”徐临越收紧手臂。
“怎么?”陶婷以为他是防备自己套取商业机密,“我不是你心腹吗?不能跟我聊啊?”
“你是我心肝好吧。”徐临越叹了声气,“主要是想起来就头疼。”
陶婷在他怀里蹭了蹭:“好吧,不说了。”
“晚安。”
陶婷亲了下他的下巴:“晚安。”
徐临越突然抬起头看向门口,一本正经喊了声:“晚安哦草莓熊。”
陶婷被他的举动逗笑,学着他喊:“晚安草莓熊。”
她闭上眼,在恋人的怀抱里安心睡去。
某一瞬间陶婷不再害怕“走流程”了,她甚至觉得如果之后十年、二十年的每一天都像今晚一样的话,似乎也挺不错。
学校的事陶婷和陶迎楠都退了一步,选了一个折中的方案,决定九月开学后陶迎楠回原本的高中再读一年,和以前一样寄宿。
她还在原先班主任的班里,钱老师的女儿和陶迎楠差不多大,她也觉得这事很可惜,但从业这么多年,说实话这种事她还见得不少,知道陶迎楠决定复读后,钱老师和陶婷在办公室里聊了很久。
“你放心,我相信这孩子,她聪明,有韧性。”
陶婷笑着说:“还麻烦你多照顾她,有问题你微信联系我。”
“诶,好。”
搬宿舍那天沈春也来了,陶迎楠高三用的床垫和被单她都没扔。
陶婷还是客客气气地喊了声“婶婶”,沈春朝她点了下头。
那天过后陶迎楠就不和他们说话,沈春心里也清楚,不自讨没趣,放下东西就走了。
收拾完床铺,陶迎楠摊开一张海报贴在床头,陶婷盯着上面那张年轻的帅脸,问:“这谁啊?”
“我担。”
陶婷提高音调:“谁?”
“我爱豆。”陶迎楠小心翼翼地对准水平线,用贴纸粘在海报四角,“Kseven的主唱。”
陶婷从小到大没追过星,质疑道:“成年了么?”
“当然啦,九八年的,我担长得嫩。”
被某种叫代沟的东西当头一棒,陶婷呵呵笑了声:“行。”
“那我走了啊,饼干和巧克力帮你放柜子里了,都你姐夫买的,你不吃就分给同学。”陶婷以前总嫌杨芳婷啰嗦,现在看来她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我跟钱老师打过招呼了,她就不收你手机了,有事给我打电话,一定要注意身体,健康第一,知道了吗?”
陶迎楠点点头,朝她挥挥手:“拜拜。”
陶婷走到门口又转头说:“放了假就来接你过去。”
“知道啦。”
从学校出来,陶婷给徐临越拨了通电话。
“喂。”
“起床了没啊?”
“刚醒。”徐临越打了声哈欠。
“我准备回来了。”陶婷拉开车门坐进去,换了只手拿手机,“家里有吃的吗?我还没吃饭。”
“你想吃什么?”
“随便,你给我留一口就行。”
“我等会要去见个合作方。”徐临越说,“晚饭估计也在外面吃。”
他最近应酬不少,陶婷叮嘱道:“少喝点酒啊,早点回家。”
“知道。”
九月底新品上市,时尚向来是个轮回,今年秋冬美妆圈又流行起了复古烟熏妆,茜雀这次算是走运了,新品眼影盘刚好以摇滚少女为主题,冷调配色加上银光细闪,朋克金属感叛逆乖张。
这次上新直接关系到双十一购物节的业绩,各个品牌都在绞尽脑汁想怎么脱颖而出,没想到茜雀不仅顶住了压力,还表现得可圈可点。忙了一个多月,他们这群打工人终于可以缓口气。
今天下午徐临越有个杂志采访,人也不在公司,陶婷没等他一起下班。
她打完卡,刚准备进电梯,徐临越的电话就来了。
“喂。”
“下班了没?”
“刚出来。”
“我车钥匙好像落办公室里了,你帮我去看看。”
旁边有一起等电梯的同事,陶婷怕听筒漏音,死死把手机摁在耳朵上,往旁边走了两步。
徐临越说:“应该在那条烟灰色的西装口袋里,我换衣服的时候忘了拿。”
“知道了。”陶婷问他,“你还回家吃饭吗?”
“应该是走不掉了。”
陶婷猜也猜到了:“好吧,少喝点酒啊。”
“嗯。”
她刻意磨蹭了会儿,等同事们都陆陆续续进去挤满了方厢,才顺理成章地坐下一班的电梯上到二十三楼。
文森还没下班,陶婷站在门口敲了敲门,说:“我来帮徐总拿个东西。”
“你进去吧,门没锁。”
那件烟灰色的外套就搭在徐临越的椅背上,陶婷在里侧的口袋摸到车钥匙,放进了自己包里。
她出来的时候文森正在收拾东西,陶婷打招呼说:“那我走了。”
文森点了下头:“嗯,拜拜。”
二十三楼的走廊视野开阔,远远可以看见很多申城的地标性建筑。
傍晚斜阳昏沉,血橙色的余晖染红天际,陶婷不自觉停下脚步,驻足向窗外看去,白色瓷砖上人影倾斜,她拿出手机想用取景框定格住眼前的画面。
听到高跟鞋的嗒嗒声,陶婷偏转视线,和韩佳宁四目相对。
她放下手机,喊了声:“韩总。”
“嗨。”韩佳宁右手握着纸杯,另一只手插在风衣口袋里。
夕阳缓缓没入大厦间,陶婷恋恋不舍地望着西沉的落日,说:“今天的天空好漂亮。”
韩佳宁站在玻璃窗前,点了点头。
“你还没下班呢?”陶婷问她。
“嗯,不想回家。”韩佳宁举起杯子,申城的黄昏几十年如一日,看来看去也没什么特别,她没有陶婷那份闲情逸致,纯粹在办公室待得无聊想出来走走。
“小麦呢?”
“在我妈那儿。”
“哦。”其实她也不想回家,陶婷咬着下唇,犹豫了瞬还是开口问,“你想去喝酒吗?”
韩佳宁看向她,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眼神里写满了懵怔。
“反正明天周末。”陶婷翘起嘴角,“长乐路,你去过那边吗?”
韩佳宁摇了摇头,在对方笑意盈盈的眼神里内心开始动摇:“那,你带我去见识见识?”
陶婷翘起大拇指:“走!”
他们在公司门口打了辆车,周五晚高峰最容易拥堵,到长乐路口的时候已经快晚上八点了。
夜幕低垂,放眼望去长街两侧站满了男男女女,他们手里拎着酒杯,有些直接席地而坐,有些站在路灯下交谈说笑。
“就在路边喝啊?”韩佳宁头次见到这幅场面,回头问陶婷。
“对。”陶婷把手机递给她,“你平时喜欢喝什么酒?这家的山楂威士忌酸很好喝,你能吃酸吗?”
“我......”韩佳宁不太好意思说她没有喝过这种街边酒吧的特调,她喝得最多的是各种晚宴上的香槟,“我跟你一样就行。”
沿街吵闹,她们一路往里走,陶婷提高声音对她说:“这边叫穷鬼的快乐老家,一百块钱保证你喝到爽。”
韩佳宁牵唇笑起来,点头说:“挺有意思的。”
她们要去的那家酒吧门口站满了人,陶婷侧身挤进去,很快端着两杯特调出来。
“给你。”
“谢谢。”韩佳宁接过塑料杯,含住杯口浅抿了一口。
陶婷一脸期待地看着她:“怎么样?好喝吗?”
韩佳宁皱紧眉头:“有点酸。”她舔了下嘴唇,又评价说:“但还不错,我喜欢。”
夜风清凉,陶婷把头发挽到耳后,举起手里的酒和她碰了个杯。
韩佳宁逐渐适应了山楂的酸味,喝得大口了起来,陶婷一转头发现她只剩半杯了。
“前面还有一家,你喜欢喝啤酒吗?那家的血橙酸艾尔很不错。”
韩佳宁用被杯壁沾湿的手摸了下发红的脸颊,亮着眼睛说:“走啊!”
一路上她俩不断和路人撞着胳膊擦肩而过,周围太嘈杂,陶婷听不清韩佳宁都说了些什么,只看见她嘴唇不断张合。
“我真的太讨厌了!”
酒意上头,陶婷咧着嘴角挽住她,嘴里说:“我懂,我懂。”
她不太记得自己具体喝了多少杯,反正韩佳宁喝得不比她少。
“韩总。”陶婷左右张望,“韩总?”
左胳膊被人撞了一下,她手腕一翻,易拉罐跌落在脚边,剩余的酒液四溅。
陶婷却像被人定住了穴,僵在原地不知道躲。
冒着气泡的啤酒顺着小腿向下流,她提起一口气冲了上去,把韩佳宁从那个醉眼朦胧的外国男人怀里拉到自己身后。
酒意瞬间消散干净,陶婷还在惊吓中缓不过来,她看着韩佳宁问:“你还好吧?”
韩佳宁一个劲地笑:“好啊。”
陶婷扶住她,从包里摸出手机,页面上显示有七通未接电话,全部来自徐临越。
她闭眼暗叹完蛋,赶紧回拨了一个过去。
“你人呢?”徐临越张口就问。
“我......”韩佳宁整个人都靠在她身上,陶婷踩着高跟鞋勉强站稳。
半个小时后徐临越在一家潮牌店门口的台阶上找到她们,他看看陶婷又看看歪着脑袋靠在她肩上已经不省人事的韩佳宁,呆滞了足足有半分钟。
“你俩这是什么组合?”
陶婷心虚地笑了下,问:“你知道她家住哪里吗?”
徐临越摇头。
陶婷又问:“那你俩有什么共同好友吗?”
徐临越翻眼想了想,回答说:“有一个。”
“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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