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婷压根不敢看前面的代驾小哥现在是什么表情, 车后座本还算宽敞,现在徐临越把她挤到车门边,陶婷后腰硌着扶手, 毫无招架之力。
她只能软了语气哄:“乖, 先回家,好不好?”
徐临越没动静了, 陶婷托着他的脑袋重新坐正。
“困了?”
“没。”徐临越直起身子, 抬手抹了把脸, “你去盛饭的时候,你爸拉着我说了点话。”
他突然一本正经起来,陶婷呼吸收紧:“什么?”
徐临越叹了声气,这任务落到他头上,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楠楠这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们觉得不该你去负责她的人生,你做的已经够多了, 有些事你还是插手不了。”
陶婷安静听着,点点头,父母的态度她一直清楚, 表面没阻拦,心里肯定是不希望她去揽太多责任。
她问徐临越:“那你呢?你怎么想的?”
“我啊?”徐临越牵住她的手放到自己大腿上,“我也不知道,我就觉得你太累了,你不用那么善良的。”
“不是善良。”陶婷垂着眼睫, 否定他的话说,“不是因为善良。”
“那天去的路上我就在想,假如那是我呢?假如我爸没有出来打工,他留在江北, 跟我叔叔一样在那里工作、结婚。假如是我出生在那样的环境里,假如我被改掉了梦想,我又可以打电话给谁?”胸口发闷,陶婷用手掌用力搓了下心脏的位置,继续说,“我很可能就是她啊,我只是稍微幸运了一点。”
这种害怕,这种难过,这种同样身为女孩才能产生的同理心,是父母和徐临越都理解不了的。
那些在他们眼里没必要的善意,陶婷清楚地知道,她其实是在自救。
所以在陶迎楠选择把那通电话拨给她的时候,陶婷就做好了决定,她得把手递给她,她得拉她出来。
她拯救不了千千万万个女孩,至少得抓住眼前的这一个。
“就像你觉得我没必要手把手带实习生一样。”陶婷偏过脑袋,借着月色看向徐临越,“但是我在诺伯特做intern的时候,你不是也教了我很多东西吗?你还一个一个地方帮我改语法呢。”
徐临越找理由解释说:“我那会儿太闲了。”
陶婷挽住他的胳膊:“我不管,你得跟我统一战线。”
徐临越躲避她的视线,无奈道:“我是你爸派来的说客,你不能让我这么快就倒戈吧?”
“你必须是我的人。”陶婷把脸凑上去,语气不容置喙,“你得站我这边。”
徐临越看了眼驾驶座,压低声音说:“注意点,还有别人在呢。”
“你刚咬我的时候怎么不说注意点?”陶婷整个人压上去,威逼利诱道,“听到没?不然我下个礼拜也不去你那。”
“好好好。”徐临越举双手投降,“我听你的。”
“那你知道怎么跟我爸妈说了吧?”
怎么说?徐临越不知道,但徐临越还是点头说:“我知道了。”
陶婷满意地笑起来:“这才对嘛。”
“最近看到你和楠楠,老能想到我姐。”徐临越降下车窗,夏夜晚风灌进来,吹乱了头发,他靠着陶婷,轻声开口说,“我爸妈生我生得晚,她结婚的时候我才多大啊,她等于是带着我嫁人的,那会儿也有很多难听的话,有说我其实是她生的,还有人笑我姐夫喜当爹。”
陶婷从没听他提起过这些,她一直以为徐临越的童年虽然缺少父母陪伴,但也过得很幸福很充裕。
“但我姐夫对我很好。”徐临越顿住,笑了声说,“虽然也带我干了很多坏事,我抽烟就是他教的,但真的很好。”
他半阖着眼,抓着陶婷的手晃了晃:“你放心,我也会当个好姐夫的。”
陶婷摸了下他的耳垂,眼角眉梢都是温柔的笑意,她没想到徐临越前面絮絮叨叨一大堆就是为了说出这句话,她心都快化了:“你怎么这么好啊?你已经很好了。”
徐临越“嘿嘿”笑了一声,图穷匕见道:“好就跟我回家吧。”
陶婷抽回自己的手:“你有完没完了?几岁还要人陪着睡觉?”
“三岁啊。”那么多杯白酒下肚徐临越早就忘了脸皮是什么东西,他张嘴就说,“草莓熊没你好睡。”
陶婷一把捂住他的嘴,屏着呼吸眼睛都不敢眨。
今天这代驾小哥回去之后有的东西和群友分享了。
回到公寓,陶婷把徐临越扶到沙发上,没一会儿他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陶婷用热水打湿毛巾帮他擦了擦脸,估摸着他睡两三个小时就会自己醒,她拿了块靠枕垫在徐临越脑袋下,说:“我走了啊。”
沙发上的人已经睡死了,压根没听到。
陶婷替他盖好毯子,趁着某人酒醉肆无忌惮地捏了下他的脸颊:“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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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起来都有十天没正儿八经地约个会了,那天在陶婷家吃的那顿饭不能算,别说约会,手都没牵几次。本来脱离了热恋期感情容易平淡,这下倒好,直接进入冷静期了,搞得徐临越比没谈的时候还抓耳挠腮。
今天发小儿子满月,他下了班就来酒店了,这一桌的人都是他的小学或初中同学,出国前和他的关系都还算不错,家里的父母也都认识。
他们这个岁数基本没人单着,倒是有刚离婚的,桌上免不了有人来关心他,问什么时候好事将近。
徐临越举起酒杯,笑着回:“顺其自然吧。”
一到八点,桌上的男人跟约好了似的,陆陆续续都开始接电话,想也知道是老婆打过来催着早点回家的。
左右两边都空了,徐临越碰了下手机屏幕,干干净净连条推送都没有。
他叹了声气,拿起手边的高脚杯抿了口红酒。
没一会儿程昱谦回来了,边坐下边说:“烦死了。”
徐临越心想你别嫌烦,他还巴不得某人来烦烦他。
“诶,兄弟们,我老婆来接了,我先走了啊。”有人起身准备离席。
徐临越挥了挥手,心想他老婆呢,怎么不来接呢。
“你开车了没啊?”程昱谦问他。
“没,打车来的。”
“我老婆等会来接,把你顺路送回去呗?”
“不用。”徐临越摇头,他现在看到一对一对的就烦。
习惯了打开门后漆黑安静的一切,徐临越按下顶灯开关,从冰箱里拿了瓶水。
冰水滑过喉咙解了些许酒意,他拧紧瓶盖走向卧室,要到门口时突然停下,往后倒退了几步。
徐临越偏转视线看向沙发,确认刚刚余光里看见的是那只草莓熊没错。
他提起一口气,放下水瓶,几乎是跑着去打开卧室门。
“回来了?”床上的人抬眸看过来。
真看见了人,徐临越反而有些不敢相信:“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啦?”陶婷笑起来,“怎么?带人回来了?”
“胡说八道什么。”他坐到床边,朝陶婷张开手臂。
陶婷放下平板,伸手扑进他的怀里,发丝蹭着他的下巴,知道他今天去参加酒席了,她问:“喝的多吗?”
“还行,就半瓶干红。”徐临越把脸埋进他的肩窝,“早说你来了啊,我就早点回来了。”
“没,我也刚到。”
“怎么了?”徐临越察觉到她低落的情绪。
“想你了呗。”
徐临越松开手臂让两人对视,他又问了一遍:“到底怎么了?”
陶婷耷拉着嘴角,坦白说:“也没怎么,和楠楠差点吵起来。”
徐临越担心道:“你俩为什么吵架啊?”
“就学校的事。”陶婷叹了声气,她脑子里现在乱糟糟的,“我想让她去专业的复读学校,她不肯,说自己在家复习也行。”
“那就让她自己学呗,安安静静的,正好没人打扰。”
陶婷摇头:“我考过研,我懂,那很容易让人崩溃的,学校再不济也有个氛围,你一抬头看见大家都在拼命学,至少不会太压抑,但她怎么说都不肯。”
徐临越猜测说:“担心学费啊?”
“嗯,最好的档次一个学期三万,她觉得太贵了。”
徐临越点点头:“这毕竟是她的人生,让她自己做主吧。”
“但她是顶着压力复读啊,自己在家怎么行啊?”陶婷着急道,“我又要上班,我爸妈也没法照顾她,肯定还是得找个学校,不然我不放心。”
徐临越看着她,掀起嘴角说:“你知道吗?你现在讲话的语气跟我姐一模一样。”
陶婷撩起眼皮:“你别说。”她眨眨眼睛,倒抽一口气,似猛然惊醒般道:“杨芳婷平时也这么说话。”
“我变成了我妈。”陶婷瞪大眼睛捂着嘴,难以接受这个可怕的事实。
她眼前闪过许多画面,最后定格在决定考研时和杨芳婷在卧室里的那段对话。
那时候她觉得杨芳婷总是不放心她,管东管西,总想找出一条最稳妥的路让她走,打着为她好的名义却不尊重她的意愿,她常常为此感到厌烦和无力。
然而如今身份调转,她站在了父母曾经的位置上,说着类似的话,操着同样的心。
教育在这一刻达成闭环,陶婷垂着脑袋低声说:“我以前特别不理解我妈,我现在好像能懂她了。”
徐临越把她抱进怀里,拍拍她的背说:“可能这就是成长吧。”
他洗完澡回到房间,陶婷盯着天花板在发呆。
徐临越掀开被子躺过去,问:“还在想呢?”
“嗯。”
“让她自己做主吧,相信她,需要你的时候她自然会来找你。”
陶婷点点头:“好。”
过了会儿,徐临越忽然低低地笑起来。
陶婷扭头看向他:“你笑什么?”
“我就是觉得。”徐临越翻身把她搂进怀里,“我以为起码要过个十年才会和你躺在床上聊这些。”,新m..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打开,老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会打不开的,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