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临越的手术很成功, 第二天就出院了,只是视力还得慢慢恢复,过段时间门才能回公司。
从文森嘴里听到这个消息, 陶婷立刻在脑子里想了一万种该表现出的反应形式。
“嗯, 我,我知道了。”她微笑点头, 自以为轻描淡写, 公私分明。
文森看着她, 抿了抿唇,之前他是迟钝了点, 但现在也总该看出点什么来了。
“徐总还让我问问, 你最近怎么样?还好吧?”
“好,挺好的。”陶婷回答完,才反应过来徐临越也许是在关心她的工作进度,又干咳一声补充说,“投票结果出来了, 我们组第一, 到时候会和人鱼系列一起参展,我跟thia在准备展台的布置了。”
文森点点头:“好的, 我会转达给徐总的。”
新眼影盘陶婷取名为“珍珠少女”,共有蓝绿和粉紫两种色系, 主打的风格是如梦似幻的油画感,她还找了I-Beauty工作室以此为灵感设计了几款创意妆容。
而吴科林也像是一下子找到了方向, 又做了几支彩色眼线笔, 说是要把“玩妆”的概念发挥到极致。
珍珠少女是作为新品代表参展的,而人鱼系列是今年茜雀的人气畅销产品。
原本thia说一人一半展台,但看了设计师给出的效果图, 她俩都觉得太割裂太不和谐了。
想把两个系列的产品融合到一起,就得选定一个合适的主题,陶婷和thia不约而同想到了海洋。
但在确定模特的妆容风格时大家又产生了分歧,有人觉得美人鱼做不出新意,海妖塞壬的形象又太妖冶太魅惑。
陶婷翻找着网页,举起手说:“我看到一首诗,海涅的,讲的是莱茵河神的女儿。”
“你投到屏幕上。”thia点头示意她。
大家齐刷刷地抬起头看向投影幕布,默声念读起来。
“.......她边用金发梳梳头,
边吟唱着一首歌曲;
这歌曲的声调,
有迷人的魔力。
小船里的水手,
勾起无数忧伤;
他不看前方暗礁,
却只是仰望高处......”
“这讲的什么啊,谁来帮我翻译翻译。”
陶婷举着手机回答说:“网站上说,罗蕾莱昼伏夜出,晚上坐在礁石上,用动人的歌声引诱水手们迷失心性,投入死亡。”
“这不跟塞壬的故事一样吗?”
“但罗蕾莱是金发碧眼的少女形象,月光、海边、礁石,吟唱的妖女,看着被海水吞没的士兵,她只天真的觉得是一场恶作剧。”陶婷打了个响指,“是不是一下子有画面感了?”
thia点点头:“我觉得挺好的,梦幻又致命,比单纯的美人鱼有意思多了。”
距离美妆展只剩一个月,陶婷在公司、材料市场和设计工作室往返奔波,几乎没有闲过一天,不知疲倦像打了鸡血似的。
夏天到了,夜晚七点多天空还是亮着的,同事们陆陆续续准备下班。
陶婷在茶水间门匆匆吃完一个三明治,今天得留下把展台要用的道具打包好。
她倒了杯温水走回工位上,发现手机屏幕亮着光。
“喂。”
“下班了?”
“没,我还在公司呢。”
“这么忙啊?”
“对啊。”
“韩佳宁最近都跟我夸你了。”
这话听着有些不对,陶婷赶紧解释说:“我可没在她面前刻意表现啊,她是客观评价的。”
徐临越笑了:“我有说她不客观吗?”
“感觉你是这个意思。”陶婷说,“您放心,卑职忠心耿耿。”
徐临越笑意更盛,问她:“我要的是你的忠心吗?”
空气安静流淌,陶婷放轻呼吸,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吃饭了吗?”徐临越问。
“吃了个三明治。”陶婷放下水杯,坐到椅子上,“话说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很久了。”
“嗯?”
“你做的三明治为什么这么好吃啊?你往土豆泥里加什么了?”
“我加了......”徐临越话锋一转,“我加了什么怎么能告诉你呢?独门秘方,不往外传。”
“哦。”陶婷冷漠道,“我还要忙,没事就挂了。”
“诶,你都不问问我现在在干什么吗?”
估计他是病休期太无聊了,陶婷只能哄小孩似的问:“那你在干什么呢?”
“今天的落日很漂亮,你往窗户外面看。”
陶婷抬起头,高楼大厦在夕阳下泛着光泽,像油画世界一般,天际晚霞绚烂。
“我在想你。”听筒里的人轻轻说。
心脏倏地被揪紧,陶婷眼珠乱闪,脑子里一下子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能勉强从喉间门挤出几个单音节:“嗯......哦。”
“忙完早点回家。”徐临越说,“老板都不在,也不知道偷偷懒。”
陶婷用手背摸了摸发烫的脸颊,说:“我可不是那种人。”
“那就慕尼黑见咯。”
听到这句话陶婷的嘴角不自觉就绽开了笑:“你能去啊?”
“问医生了,说可以坐飞机。”
“那睫毛长出来了吗?”
“到时候自己来看。”
夕阳沉底,不知不觉夜色就深了。
陶婷说:“我要工作了,挂了。”
“嗯,拜拜,我也睡了。”
“这么早?”
“电视看不了,手机玩不了,不睡觉能干什么呢?”
“好吧,晚安。”
“晚安。”
七月的德国行不仅是为了参加美妆展,也是要向总部汇报茜雀的运营状况,明确未来的发展方向和战略。
这活其实也只能徐临越带头来做,市场部派了thia和陶婷,一行的还有几个其他部门的高层。
出发前路晓月叮嘱陶婷:“你去了好好表现,等年末肯定会给你升职加薪。”
陶婷也听说了,徐临越想把整个市场部细分为市场研究、产品营销和品牌管理三个大组,thia毫无疑问将会是产品营销组的负责人,市场研究继续归路晓月分管,她和thia平起平坐,职位都是总监。
这样一来路晓月原本的主管位置就空了出来,按照资历和表现,晋升的不是陶婷就是Owen。
陶婷捧着手里的冰咖啡,开口说:“姐,其实我更想做creative。”
路晓月淡淡瞥她一眼,说:“我就知道。”
陶婷朝她笑了笑,路晓月叹了声气:“我真留不住你啊?你去她们组,以后机会可就小了。”
陶婷说:“但总有机会,韩总已经说了会给我加薪,title再找机会升就行了。”
路晓月撅高嘴,不太高兴,舍不得她,但也不会真的不放人。
“thia要是欺负你,你就立马给我回来。”
陶婷笑着挽住她胳膊:“那肯定。”
七月初的一个晴天,他们从浦东出发,历经十多个小时的长途终于落地慕尼黑。
陶婷第一次出国,新鲜感打败了一切,thia扶着酸痛的腰脸色惨白,只有她精神抖擞,兴奋地东张西望。
看到远处意气风发,衬衫依旧笔挺的CEO,thia在陶婷耳边小声说:“等我当上老板,我也要坐商务舱。”
陶婷帮她捏了捏肩,视线也往那处看去。
一个多月没见,徐临越的侧脸轮廓线条更加分明,肤色也更白了,衬衫和西裤都宽松,显得人有些单薄。
他握着纸杯,在和前来接机的一位外国女人寒暄。
“他好像瘦了。”陶婷喃喃自语。
“是吗?”thia撇撇嘴,并不在意。
展馆只在白天开门,在国内的时候有其他同事帮忙一起布置,但在这里只有她和thia。
道具在运输过程中免不了出现破损,陶婷看着裂成两半的亚克力板,问thia:“你说这边哪里有的卖啊?”
“这都是我们定制的,有的卖也不行。”thia指着个箱子对陶婷说,“你去那里面找找,我带了很多小的珍珠和贝壳,你试试看用502粘到一起,然后拿点东西把缝隙挡住。”
“行。”陶婷立马起身去办。
她在展馆里当装修女工,忙前忙后了两天,每晚都灰头土脸地回酒店,依靠着楼下一家并不算正宗的中餐馆勉强拯救味蕾。
某些人还说要带她去吃鹅肝寿司呢,陶婷连片鹅毛都没看见。
thia来了慕尼黑之后一直没什么胃口,先回房间门睡觉了。
陶婷伸着懒腰下楼觅食,远远就凭着身型认出电梯里的男人。
她刻意放慢脚步,想制造一个完美的错过。
却不料男人摁着开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看见她的,出声催促说:“还不赶紧过来?”
陶婷提起一口气,加快步伐走进电梯。
“去吃饭啊?”
“嗯。”陶婷低着头。
徐临越抱着手臂打量她,笑了声,问:“又没别人在,你装什么不熟?”
陶婷抬头瞪他,又飞快垂下脑袋,说:“我没化妆没洗头。”
“没关系,情人眼里出西施。”
陶婷涨红着脸,不想理他。
“展馆布置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明天再收个尾就行。”
“辛苦了。”
“应该的。”
气氛突然变得这么正经,陶婷反倒有些不习惯了,别扭地清了清嗓子。
电梯门打开,进来了一对情侣。
陶婷往后退一步,和徐临越胳膊挨着胳膊。
“那你明天下午是不是没事了?”
陶婷回答说:“嗯。”
“要跟我出去玩吗?”
陶婷瞪大眼睛抬头看他。
徐临越以为她是怕别人听见,耸了下肩说:“他俩又听不懂。”
陶婷一张口才发现自己结巴了:“我们,我们是来出差的。”
不是借口职务之便来私会的。
“我知道。”徐临越说,“最近诺伯特有个百年纪念展,离这里也不远。”
好久没听到这三个字,陶婷缓缓抬眸。
徐临越问她:“想去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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