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淅淅沥沥,一连下了五天。 虽已开春,天气仍然十分寒冷。 恰又遇到延绵的春雨,两寒相交,京都竟一下子又回到了三九严寒天。 这日,天尚未见亮。 京都还笼罩在一片朦胧雾气中。 南城门还是紧紧关闭着。 城楼上一排排大红灯笼在白蒙蒙的雾气中透着红光,浅浅映照出城门后那些围聚着,正等候入城的百姓。 黎明前的夜,竟是如此安静! “驾!!!” 突然,一道急促的打马声传来,打破寒夜沉寂。 “闪开!” 伴随急促的怒吼,一个箭衣紧装的驿差猛烈挥鞭猛抽胯下的枣红马,朝着南城门飞驰而来。 那马儿早已是泥浆遍布,嘴中呼着急促的白气,似乎要发挥出最后的余力。 围聚的人群纷纷躲避,有些来不及的,只得是狼狈匍匐在地。 驿差全然不顾,依然打马扬鞭,终于在距离木栅栏不到一丈处,才死死勒住缰绳。 枣红马仰起前蹄,悲鸣长嘶,马鼻里呼出最后一场长长的雾气,终于还是瘫倒下去。 紧随着,那马上驿差也被掀翻在地。 他挣扎着爬起,举着已被泥土裹挟的装有六百里加急的匣子,踉踉跄跄向城门奔去。 “六百里加急……” 那驿差气喘吁吁,终于倒在了城门洞外。 两名守门吏打着火把立马上前搀起那驿差。 “北疆塘报……” 驿差强撑着说出了最后一句话,终于晕倒过去了。 城门卫金双急忙从驿差手中拿起匣子,借着火光,一看,顿时大惊——匣子的封套上赫然粘着三支羽毛。 封套正中写着依稀可辨认的四个字:北疆塘报。 事关北疆,事关军国大事,金双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朝廷早有明旨,任何关于北疆的战事信息必须第一时间送到皇帝手中,因为这里面或许就牵连着稍纵即逝的战机,亟需皇帝陛下拿主意。 于是,金双转对两名护军挥了挥手:“快开城门!” 几个城门吏赶紧抬开栅栏,一群官兵涌向城门。 足有三丈高的朱红色城门由纵九横九八十一颗门钉固定。 此时正被十几个守卫缓缓推开。 虽说上了桐油,但终究由于城门过于沉重,还是发出‘吱吱’的尖长声响。 城门外人潮涌动,不由得兴奋起来。 这时都望着城门方向,期盼的眼神扩散在每一个人的瞳孔里。 “来人!” 金双举起那份奏折,交到身旁一名红衣官差手中: “即刻护送入宫!” 那官差跃身上马,右手一挥,在空中甩了一个响鞭。 胯下马会意,两个前蹄腾空而起,飞箭一样射出,向城门飞奔而去。 稍倾,城门又被关上了。 栅栏放回了原处,涌动的人群又安静下来,继续等待着天明。 …… …… “嗒嗒……” “嗒嗒……” 沉重的脚步声‘一嗒一嗒’传来! 一声! 接着又是一声! 内侍省总管海德旺衣着紫袍莽服,双手托举着那封装有北疆塘报的匣子,疾步向养心殿寝宫走去。 脚步声在偌大的宫殿里传出阵阵回响。 行立大殿各处的太监、宫女们这时都纷纷躬身下腰,低垂着头。 一个个噤若寒蝉。 来到御书房门口。 海德旺突然就站住了,脚步声也消失了。 接着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脚后跟也垫了起来,步子慢了下来。 猫步般走到龙榻前站住了。 “皇上!” 海德旺轻轻呼唤一声,声音轻微得都有些发颤。 可是没有回应。 “皇上!” 又轻唤一声。 生怕惊着刚睡下不久的唐帝。 其实,自太后薨逝日起,唐帝的睡眠就更浅了。 任何轻轻一点响动都会被惊醒。 且少有的睡眠时间里,又基本在做梦。 前天夜里,唐帝又迷迷糊糊地喊着“母后”。 醒来时,海德旺告诉他梦里又在念叨着太后,倒被重重训斥一番。 此时,听到海德旺的轻唤,唐帝终于缓缓睁开了眼。 身体没有动,依然是躺着。 思绪在慢慢复苏。 然而,隔着纱幔可以看到唐帝因为睡眠不足而略显疲惫的面容。 那紧蹙的额头由于皱纹的拥挤,显得面色黯然。 “皇上,有北疆塘报入京!” 海德旺又轻声说道。 说完又吩咐几个太监去掌灯,自己则走到榻前双手折起纱幔后,伸手去搀扶皇上。 听到塘报二字,唐帝脸上随即闪现一丝忧虑的神情,却也只是一瞬,便竭力调匀心气,平静说道: “打开。” “是!” 海德旺的手还没挨着唐帝,便又赶紧收了回来。 赶紧走向寝宫北侧的柜台,从里取出一个金线镶边的朱红色的盒子,轻轻地放在紫檀木长案桌上。 又在自己腰间取下一把钥匙,将案桌上朱红色的盒子打开来,取出里面一把金色的袖珍钥匙。 随即便打开匣子将信件取了出来,三步并两上前递给了唐帝。 “掌灯。” 海德旺有些发怒地向几个小太监咆哮着: “赶紧拿过来啊!” 被这一喝,掌灯的小太监连忙小跑过来。 “真不会伺候人。” 海德旺喝斥一声,接过小太监手里的宫灯,缓缓举在唐帝面前。 唐帝一字一句地看着奏报,脸色越来越黯然。 直到看完奏报,唐帝依然将这份奏报举在半空,身子顿在那里一动不动,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长长呼出一口气来。 “宣康王入宫。” 唐帝神情有些沉重,左手一挥,衣袖带过一阵风,塘报缓缓掉在了地上。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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