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庚年猜到这帮混小子会闯祸。
但他没想到, 祸事来的这么快。
这天晚上,孙成、裴宝来二人回来后,没有半点往日的嘚瑟, 就连胡铭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三人在床上翻来覆去,动静实在有些反常。
到将近子时,所有人都睡下后, 这哥仨终于忍不住了, 蹑手蹑脚出了宿舍区,站在走廊里互相支招。
陈庚年还没睡,刚好全都听进了耳朵里。
先是孙成道:“那男人猪崽死了,明天就要来县衙报官,庚年哥肯定会训斥我的,这可咋整。”
胡铭给他支招:“你私底下找兄弟们凑一凑,凑两倍的钱赔给他,把这事儿先瞒住。”
孙成很沮丧:“那人不要赔偿, 非得来县衙找县太爷告状。”
裴宝来这边更惨, 他闷声道:“我是真丢脸, 当时几百人来围观、包括我爹也在, 我想着好好表现一把。结果有个男的在那地里撒了泡尿,我特么还以为是蒙泉出露呢,让他们挖,最后什么都没挖出来。更过分的是我爹, 裴仲,他比谁笑的都大声!”
哪怕此刻大家都是难兄难弟, 孙成和胡铭还是没忍住笑的直打哆嗦。
“别笑了,操!先说我这事儿怎么处理吧!”
裴宝来咬牙想了很久,愣是没法解决, 于是阴涔涔说道:“要不,咱们现在合伙把陈庚年绑了,等各自把事情都处理好,再把他放出来。”
这是什么狗屁解决办法,胡铭和孙成都很无语。
到最后,哥仨也没商量出来个所以然,只能悻悻回去继续睡觉。
陈庚年险些被气笑了。
但他大概也听懂了。因为愣子疏忽说错话,间接导致一户人家的猪崽死了。至于裴宝来,把尿当露水挖井,最后什么都没挖出来。胡铭那边没说具体什么事儿,但应该跟吴家村耕坏的那一亩地有关。
看来,明天还得给这帮小子擦屁股处理麻烦。
陈庚年在心里叹了口气。
别看江县只有两万余人,但一把手县令,也是真的不好当。
因为他要站在高位视角,从‘士农工商’四大支柱领域,给江县的发展做规划。
最优先发展的肯定是农业,造耕犁、耧车等等,都是为了提高粮食产量,将基础经济打扎实。
哦对,说起农业,发配郑文峰以后,系统还奖励了【土制杀虫农药配方】。
陈庚年大概翻看过,这些农药种类很多,有的是治菜青虫,有的是治蚜虫,还有治小麦锈病。
除此之外,还有红蜘蛛、介壳虫,以及各种软体害虫的消杀药剂。
他最近的空闲时,都在忙着学习整理相关知识,等过段日子,地里的秧苗就得用上农药了。
农药这玩意儿制作需要技术,还含有毒性,无论是制作,还是推广,都得谨慎小心。
商业方面,目前只是被耧车和耕犁稍微带动,但远远还不够。陈庚年的计划是,先从‘美食’入手,毕竟民以食为天嘛。
他对丁晴印象不错,手艺没的说,干活麻利,性格看着也落落大方。
接下来多教她一些菜谱,等县衙运转彻底步入正轨以后,可以规划着盖一座‘江县人民公社大食堂’,以县衙经营的名义,对外开放。
美食能带动的经济太多了,蔬菜、鸡蛋、肉类,粮食都能开始流通。
当大食堂热闹起来,有了客流量,周边的店铺陆续开起来,搞个‘江县商业一体化步行街’问题不大。
当然,这里面还有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丁晴有没有能力承包经营起来这个大食堂。
这个不着急,再观察观察。
当农业、商业发展起来,经济打稳了,工业就可以接力开始发展。
工业,简单来说就是手工业,工匠业。
这块陈庚年准备培养一下邵安,到时候不仅各种农业工具的制造,包括修路搭桥建房子,水利水渠之类的活计,都由邵安出面管理。
挑战难度挺大的,也不知道邵安能不能接得住。
以上三个方面,相对来说简单些,至少有了初步规划。
唯独在‘士’这个领取,是最为艰巨的,提这个还为时过早,只能先从衙门扫盲开始。
但就这,那帮混小子还不愿意读书。
现在之所以闯祸,还不是因为吃了没文化的亏。
等替他们处理了这波麻烦以后,一定要给这帮小子请夫子。
文盲是没有前途的!
以上罗列那些艰巨的发展规划,每一个步骤都要走扎实,要是手底下一群文盲,那怎么办事儿?
陈庚年脑子里迷迷糊糊做着计划,逐渐有了睡意,这时候,系统的提示音突然响起——
【叮!恭喜宿主,作为一名高瞻远瞩的优秀县令,你为江县做好了未来的发展规划,提前触发、完成规划发展支线任务。】
【奖励:荒地开垦详解资料。】
【扎实的农业基础,是江县发展的重要基石。但现如今江县的土壤劣质,盐碱化、沙化极其严重,耕田分配极其不均。因此,开垦荒地,刻不容缓!】
【请宿主带领江县子民,开垦荒地,获得更多的优质耕田吧!】
荒地开垦方案规划?
获得意外奖励的陈庚年心情不错。
倒不是他高瞻远瞩,实在是因为只有做好规划发展,才能在接到系统任务的时候,不至于手忙脚乱啊。
他的性格,习惯未雨绸缪,提前布局,走一步看三步。
现在看来他的每一次提前规划,都获得了系统的认可,并给予了奖励。
-
第二天。
啰声响起后,众人齐齐在大办公区坐下,等着开晨会。
相比于先前,现在办公区变化挺大的。
按照陈庚年的意思,邵安打造了一张超级大的办公会议桌。至于单人办公位,中间都放了隔板,保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密办公空间。
这些舒适的小设计,兄弟们都很喜欢。
只不过今天大家都没功夫在意这些,因为衙门外面有一大群人,正吵着要见县太爷呢。
他们嗓门很大,嚷嚷的那些话办公区众人听得一清二楚,自然也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闯祸的裴宝来、孙成嘴唇紧紧抿起,明显有些坐立难安。
其余人也都感受到这种风雨欲来的紧张气氛,大家眼观鼻、鼻观心,没有一个人敢像往常那样嘻哈笑闹。
“外面的事儿你们想来都知道了,今天晨会临时取消,我长话短说,先说劁猪。”
辰时过了一刻钟,陈庚年沉着脸迅速走进办公区,说道:“县城里我印象中有两家猪肉铺,下面的村子里,应该肯定也有杀猪匠,这些人常年跟猪打交道,手劲干净利落,出刀子也快的很,劁猪对他们来说肯定是小意思。”
说完解决方案后,陈庚年开始点名:“天明!”
突然被点到的牛天明一个激灵,坐直身体:“到!”
陈庚年安静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牛天明愣住,心脏扑通扑通跳动。他脑子飞速运转,把县太爷先前说的话又过了一遍,随后猛然站起来:“县太爷,我先前负责江县曲辕犁、耧车的买方信息统计,因此和各个村子的村长们都混了个脸熟。如果您需要一批杀猪匠劁猪的话,我现在联系这些村长帮忙去找!”
陈庚年点点头:“不错,还有要补充的吗?”
县太爷年纪跟大家相当,长得跟‘凶’丝毫不沾边,可每到这个时候,一帮人都莫名觉得怵得慌。
因为他不会直接告诉你,他想要什么。
他会给你暗示,让你自己来回答。像是这种先夸赞,再问还是否要补充的情况,也很明显,其实就是做的还行,但没有做到位。
牛天明很想说自己没有要补充的,可他不敢。
被县太爷这么盯着,他额头上都开始冒汗,这个紧要关头真的很能激发人的潜力,他脑子灵光一闪,还真就懂了:“有,有要补充的!县城里那个猪肉铺的老板叫钱朋,我认识他!他来县衙买过犁!性格很爽朗,我现在就去找他,把他带来县衙。”
领导让你找一批杀猪匠,你说你联系各村村长帮忙找。
这个事儿看似是办了,但其实还是没办。
因为外面有一个猪被劁死的苦主,正在找你领导讨个说法呢!
领导不是要你找个杀猪匠,是要你现在立刻把杀猪匠带过来。
至于你问领导为什么不明说?
当了领导就懂了,什么话都得说的明明白白,那他得累死在这个岗位上,而且还无法获得手下的尊重。
得到满意答案的陈庚年点点头:“很好,快去快回。”
牛天明松了口气,领命离开。
而当牛天明离开后,在场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
县太爷显然是要开始下一轮点名了。
“然后是坎儿井,江县这些年缺水,凿井的工匠似乎都转行不干了。”
这次陈庚年没有点名,他看向年纪最大的赵强,问道:“赵强,这里你最年长,是否知道一些消息。”
赵强到底是年纪大,不怎么慌。
他思索片刻,还真觉得有些头绪:“凿井的师傅就算现在不干了,以前肯定也得开门做生意。木材商吴峰您知道吧,他们住的那个巷子,前面是临街的铺子,后面都是商户的宅院。我琢磨着,要打听生意上这些事儿,商户们肯定清楚。”
这个方向靠谱!
由此可见,一个得力的属下,真的很能在工作中给领导帮上大忙。
“你现在去找吴峰,让他帮忙打听,就说县衙急需要一批凿井工匠。如果寻到了,最好是当场就带过来。”
陈庚年说完后,揉了揉额头:“这事儿今天不解决,估计咱们都别想消停。”
坎儿井挖水,事关江县能否渡过这次旱灾。
现在经由裴宝来这么一搞,民众怀疑坎儿井的真实性,可不就开始恐慌了!
“好的县太爷,我这就去办。”
赵强立刻起身。
等这二人走后,陈庚年吁了口气,在大办公桌主位坐下,拿起纸笔不知道在写什么。
他当然不是故意晾外面的民众。
得等赵强和牛天明回来,才能拿着解决办法出去啊,不然出去干嘛,挨骂吗?
大办公区静悄悄的,谁也不敢冒然说话。
众人以为他会发火。
裴宝来和孙成都已经做好了挨训斥的心理准备。
但陈庚年始终都没看他俩一眼。
这种忽视,反而让他们更难受。
一片安静中,就听陈庚年头也不抬的问道:“先前那帮被乡绅们辞退的佃户,现在怎么样了?”
如果要开垦荒田的话,这群佃户倒是挺合适的。
李泉立刻回道:“按照县太爷的指示,给他们分发了粮食。但粮食只够吃三个月,乡绅家的佃户名下基本没有像样的粮田,住的也破破烂烂,后面还不知道该怎么安顿呢。”
虽然这年头,农民日子清苦。
可但凡家里有些田地,谁愿意去给乡绅做佃户呢,劳苦劳累,最后只能获得一点粮食果腹。
“好,去问问他们的意见。两个解决办法,一,县衙出面联系那些乡绅,让他们继续雇佣佃户。二,县衙帮他们开垦荒地,现在开荒,等秋天的时候,就能种粮食了。”
陈庚年说到这里反应过来,无奈道:“不行,时间上还是来不及。”
佃户们只分了三个月的粮食,到秋天就吃完了。
即使现在开荒,秋天播种,也来不及啊。
李泉想了想,壮着胆子提议道:“不如这样,县衙出面,让乡绅们再雇佣佃户至少半年。夏天我们组织佃户开荒,秋天佃户们帮助乡绅干活,同时也兼顾一下自家地里的活儿。虽然说会辛苦些,但等到来年夏天收获后,他们就拥有了自己的田地,不用再做佃户了。”
这个法子倒是很合理。
陈庚年瞥了一眼李泉:“你就能确定,佃户们一定会选择开荒?要知道开荒这种事情,付出的心血精力可不止一星半点。”
如果开荒很简单的话,大家为了多一些粮田,都乐意去开荒。
说句不好听的,开荒是比做苦役都累的事情。
被陈庚年反问了一句,李泉迟疑片刻,继续说道:“这——反正我是觉得,有自己的田地,肯定比给他人干活儿强。”
陈庚年又看了他一眼。
随后点点头:“行,那你去负责联系这帮佃户,如果他们愿意开荒的话,后续的事情也由你来跟进。”
靠,赚到了!
李泉心里开心的不行,但还是尽力让自己看着沉稳些:“好的县太爷!”
他算是这批差役里,除了赵强之外,资历最老的。
虽然县太爷进入县衙到现在,也就一个月出头的时间,谈资历什么的,不太有说服力。
可是随着胡铭,甚至裴宝来、孙成都得到重用,李泉也很着急啊。
那帮二世祖都行,他为什么不行!
好在,李泉后面还有个李家村的村长李福在帮忙支招。
福叔跟他说,别急,沉住气。在县衙多看,多听,然后找机会,抓住机会。
至于什么是机会。
当然是正在困扰着县太爷,但是县太爷一时间又没办法解决,需要人来帮忙解决的机会!
李泉沉寂多天,终于等来了这个机会。
于是他当即抓住,主动请缨接下了开垦荒田的任务!
这边,陈庚年把任务交给了李泉。
没过多久,牛天明回到县衙,还带来了杀猪铺的老板钱朋。
陈庚年当即站了起来。
总算是能去外面解决问题了。
钱朋虽说是个杀猪的,人也爽朗,但进县衙还是有些虚的。
陈庚年笑着安慰他:“陈老板不用紧张,是这样的。劁猪,想来你最近也听说过,我大概给你讲一下注意事项。对对,你杀了二十年猪,对猪的情况肯定比我了解的透彻,我一说你就懂了。待会儿我再亲自带着你上手试一试——”
听完县太爷的话,钱朋不紧张了,反而有些兴奋。
因为县太爷在教他劁猪!
这绝对是一门手艺活儿啊,能谋生的手艺活儿!
等传授完钱朋劁猪相关事项后,陈庚年带着他往外走。
大办公区,被无视很久的裴宝来、孙成等人面面相觑,最后都壮着胆子跟上去。
他们好奇,县太爷要怎么解决这次危机。
-
衙门外。
家里猪被劁死的那个苦主汉子,提着那死猪,在县衙外等着讨说法。
不仅如此,还有一群目睹裴宝来‘挖尿’的民众,来询问坎儿井相关事宜。
自从处置了郑文峰以后,陈庚年在江县名声特别好。
因此,大家虽然怀疑‘劁猪’‘坎儿井’的真实性,一直在嚷嚷,但情绪也都还算克制。
“县太爷出来了!”
“都让让,先让县太爷看看这猪。”
眼看陈庚年出来了,大家都默契的给苦主让出一片空地。
那汉子当即跪下:“草民叩见县太爷!昨日,草民按照孙成差役的说法,把家里的猪崽给劁了,可您也看到了,这猪被劁了以后,很快就死了。”
陈庚年看向那猪,又问了汉子一些信息,当即了然。
劁猪,15天时间算是最合适的,有的10天就能劁了,但超过15天再劁,就很难活下去。
“我家猪崽出生20天了,可是15天,和20天也没什么区别啊!”
听闻县太爷的说辞,汉子以为他想赖账,有些急。
这也是孙成不理解的地方。
他站在县衙里,想听听陈庚年怎么说。
陈庚年给那汉子解释。
刚出生的猪崽,腹股沟闭合不完全,过早阉割,可能会导致内脏从腹股沟滑出来。又因为猪崽太小,身体虚弱,稍微流血过多,都会导致死亡。
但超过15天的猪,劁起来也会有风险。
因为猪长大了,劁的时候刀口就会变大,导致无法止血,伤口没办法恢复。而且猪是活的,都长这么大了,突然间那儿被割了,就会应激发狂,不吃不喝,最后的下场只能等死。
除此之外,劁猪的时候,刀子也要清洗干净。
还有,现在是夏季,温度特别高,劁猪的时间最好选择在早上,温度适宜的时候进行。
劁的时候刀子一定要快,猪圈也得清理的干干净净,不能让猪崽伤口沾染上粪便,不然很容易就把猪弄死了。
众人听得心惊肉跳。
怎么,这样一不小心会死,那样一不小心也会死!
好复杂啊。
本来盼着赶紧劁完猪崽,开始养猪的人,都开始打起退堂鼓。
“这——我家的猪是我自己劁的。刀子确实不够快,割的时候很费劲,我也没有清理猪圈,听您这么一说,好像确实那猪崽被割了以后一直在发狂,然后也不吃不喝,最后死了。”
汉子回想昨天的场景,只觉得一一全都对上了,顿时明白过来,应该是自己操作不当把猪弄死了。可他还是觉得委屈:“这些,孙成差役都没有跟我说啊!”
衙门里,孙成缩了缩脖子。
其实这些陈庚年都教过他,可他哪能全都记得住?
“你放心,这个事情县衙会负责的。你家的猪崽,县衙会赔偿。但是我要告诉大家的是,劁猪是个非常专业的事情,并不是说,你自己在家就能随便劁。专业的事情,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做。看到我身后这位钱师傅了吗,他叫做钱朋,家里是开猪肉铺的。他跟猪打了一辈子交道,劁猪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大事儿。”
陈庚年指了指身后的钱朋,和众人说道:“也就这几天吧,衙门会出面,给钱师傅,以及其余的杀猪匠们,培训劁猪相关的技术。然后经由县衙作保,钱师傅等人去各个村里,给大家劁猪。当然,大家是要出钱的。一头猪定价是两文,哪个师傅劁的猪,将来杀猪的时候,还要把猪下水免费送给这师傅。这个价格不算便宜,但也肯定不贵。张阿花家的猪崽那么肥,大家都看到了,劁完肯定不亏的。”
那这倒是!
只要劁了以后,猪崽长得肥肥的,两文钱算什么。
而且猪下水这玩意儿,腥臭的很,大家都不爱吃的。
为了彻底打消大众的疑虑。
陈庚年带着钱朋,亲自去了一户养猪的人家,劁了一只适龄的猪崽。
钱师傅不愧是杀猪匠出身,手法很利落。
猪崽劁完后,虽然蔫蔫的,但始终活的很好,一个时辰后已经开始主动喝水了。
那苦主汉子,衙门给他赔了钱,所以最后也没有再追究。
这事儿也被民众们传开。
“县太爷没有骗人,劁猪肯定能迅速长肉,但是得专业的人来干这事儿,咱们自己劁的话,很容易把猪弄死。”
“是嘞是嘞,一般人还真下不去手,看着怪血腥的。”
“县太爷懂得可真多啊,他说的那些话,我听得一愣一愣的,根本都听不懂。”
“要不人家能当县太爷呢,就是有本事呐!”
“先前那个孙成差役,估计都没学明白,这一上手,可不就出事了嘛!”
“县太爷不仅有本事,还有耐心,亲自跟着咱们一起去劁猪,确定那猪崽活下来以后他才走的,饭都没吃呢。”
“不仅没吃饭,他还急着去裴家田地里呢。”
“去裴家田地干什么?”
“挖坎儿井啊,裴差役当众挖了个尿坑,惹来一片嘲笑。县太爷急着赶过去,给大家证明坎儿井是能挖出水的!”
“哎呦,那我也去看看热闹。”
“我田地里还有活儿,去不了,让家里婆娘煮俩鸡蛋给县太爷带过去。大热天的,饭都没吃,还热的一身汗,县太爷真辛苦啊。”
“还不是因为他手底下那帮差役,一点指望不上!大家差点以为县太爷骗人呢。”
-
劁猪的事情解决完毕以后,陈庚年已经热的满头大汗。
这种高温天气,他在外面还必须得穿着厚厚的官服,来回一路奔波,实在难受的紧。
陈庚年身后。
裴宝来,孙成、胡铭等二世祖默默跟上,看着满身汗的庚年哥,一个个都觉得自责极了。
明明是他们闯的祸,但却要陈庚年来帮他们善后。
偏偏庚年哥一句训斥话都没说他们,整的兄弟们都很揪心。
大家从未如此直观的感受到——
原来你办砸了事情以后,并不是就算了,是得有人来替你扛着的。
陈庚年去了裴家的田地。
没办法,从哪里跌倒,还是要从哪里爬起来。
要是在这里挖不出水,那旱灾危机估计又会让民众们提心吊胆,县衙也会因此失去公信力。
裴家作为乡绅,家里的田地都很不错,属于整个江县都比较肥沃的。
按照正常人的思路来看,裴家地里,或者附近,肯定有水。
但其实不是。
影响土壤质量的因素太多了,水源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陈庚年在裴家田地里勘测,没有发现水源,只能顺着田地往高坡点位走,足足走了四百多米,才找到了水源。
来围观县太爷开凿坎儿井的人很多,但大家看着陈庚年指的‘水源点’,一个个欲言又止。
裴宝来没忍住,在后面说道:“这地方光秃秃的,连草都不长,也没有出露,真的会有水嘛?”
这话刚说完,就被裴仲呵斥道:“闭嘴,还嫌不够丢人的!”
有人哄笑,有人不屑。
反正,裴差役因为‘挖尿’一事,彻底在江县出名了。
陈庚年笑道:“没有长草,是因为这片土地沙化比较严重。我猜测,这下面应该是沙坎,这种井一旦挖出来,出水量大,而且水流稳定。”
当然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他有系统加持,所以能看到别人注意不到的、一些微小的细节。
听到县太爷这话,众人齐齐瞪大眼。
真的吗,听着怎么这么玄乎呢。
陈庚年这边刚说完。
赵强到了。
他不是自己来的,还带着三四个汉子。
原来,吴峰还真认识凿井师傅,就在他们那条巷子里住。
只不过因为江县太穷太旱,这几个师傅早些年都转行了,现在靠着一身力气打铁。
但打铁也是个清贫劳累生计,所以一听说县太爷有需要,他们立刻就赶来了。
为首的汉子姓曾,叫曾文。
别看这些汉子不起眼,但这都是江县难得的技术工种啊,高级人才!
因此,陈庚年对他们态度很和煦,用请教的姿态询问道:“曾师傅,你们凿井的时候,遇到这种不太确定有水源的情况,一般是怎么再二次确定的。”
曾文被县太爷的态度搞得受宠若惊,赶忙说道:“回县太爷的话,草民师傅在世的时候,曾教导草民一个法子,用火来试。在水源地挖出一个坑,坑底放木柴点燃,观察火坑冒出的烟。若烟是直直冲天而起,代表地下干旱。若烟蜿蜒曲折,则代表其被水汽所滞,表明下面有泉水。”
妙啊!
要不还得是技术工呢,专业的就是厉害!
高手在民间啊。
陈庚年当即让人凿坑点火。
为了作对比,还特地在数十米外,一处确定无水源的地方,再次点了一堆火。
结果,水源处的火坑,烟雾蜿蜒,像是被什么东西无形的拖拽住。
另一处的火堆,烟雾直直冲天而起。
众人当即打消了疑虑。
石门村的十几个汉子齐齐开挖,不到四米,就把水源给挖了出来!
一样都是甜滋滋的雪水!
这下,在场的民众们彻底放下心,一个个兴奋极了。
江县的旱灾,有救了啊!
县太爷果然神乎其神,听他的准没错。
但民众们是高兴了,石门村的人却一个个脸色发苦。
他们村那条坎儿井,只有四十米,二十几人合力,挖了足足六天。
裴家这条坎儿井,四百多米,就算他们全村齐上阵,日夜挖掘,估计也得月余。
按照先前的约定,他们得给裴家无偿挖两条坎儿井呢。
但最后,石门村还是决定,挖!
因为那个叫做石满的女孩儿,说服了村里人。
石满话并不多,性格也有些怯,父亲的死,让她打击挺大的,但也变得坚强。
“县太爷,我们村的情况您也知道,穷。不仅人穷,地里条件也恶劣,每年收成都吃不饱肚子。”
经过商议后,石满作为代表,鼓足勇气找到陈庚年,说道:“听说您白天的时候,有意培养一批杀猪匠,来给江县人劁猪。那您是否可以培养凿井工匠?我们石门村的人,能吃苦,也是江县第一个开凿坎儿井的,我们知道怎么挖。接下来,我们会帮裴家,把坎儿井挖出来,也让全江县看看我们石门村人挖出来的井是什么样子的。以后,如果有哪家老爷想要出钱挖井,可以找我们村的人。”
石满说完以后,石门村人都目光期待的看着县太爷,眼含期盼。
他们穷啊,太需要一些赚钱的活儿了!
而挖掘坎儿井,让大家看到了希望。
陈庚年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石满。
这小姑娘,挺厉害。
他点点头,笑道:“当然可以,不过井下作业不安全,而且想要做专业挖井工匠,你们得派出三四个代表,最近这段时间,来县衙接受正式培训。”
石满激动道:“多谢县太爷,多谢县太爷!”
其余石门村人,也都红着眼睛道谢。
他们终于能有条活路,看到盼头了啊!
等和石门村人谈妥以后。
陈庚年转过身,看向民众们:“大家这下也都相信了吧,江县地下是有水源的。我教大家一个最基础的寻找水源的方法,露水比较重的地方,一般都是有水的。如果白天不能确定,那就晚上去看。明天,每个村的人,都在自己村子附近,按照这个办法找水源。你们找到以后,先别冒然开挖,县衙的师傅们会一个村、一个村的过去排查,定点。等定好以后,就能开挖了。但是!注意听,但是!很重要啊!井下挖掘是个很危险的事情,一定要对自己的安全负责,量力而行。一旦觉得眼前发黑,呼吸不顺等情况,一定要及时出来透气。挖井是次要的,你们每个人,每个活人,都是江县的宝贝,一个都不能出事儿,听到了吗?”
民众们哄笑出声,然后齐齐表示听到了。
县太爷可真是个好官呐!
有陈庚年亲自出面,凿井、劁猪这两件事,算是彻底定了民心。
从当天下午开始,江县就进入热火朝天的全民搞发展状态。
“我家的猪崽已经给县衙报备,马上就能开始劁了。”
“我家母猪快生了,也提前报备好,师傅们会数着日子上门来劁。”
“劁完以后记得按照县太爷指示,好好喂饲料,把猪圈打扫干净啊。”
“哈哈哈我们村找到水源了,为了确定真实性,直接挖了四米多,挖出水了,冰凉的甜雪水!”
“我们村水源不太好找,得让县衙的凿井师傅们来再掌掌眼。”
“那你们可太慢了,我们村都开始挖井啦!”
“我们村找到了四个出水点,准备一次性挖四条坎儿井!”
“大家还是得注意身体呐,县太爷可是说了,咱们每个人都是江县的宝贝,不能出问题。”
“对对,听县太爷的!”
这个干旱的夏天,江县人一点都不愁了。
得了热病能有药汤医治,家里的猪崽马上就能长得胖胖的,努努力挖坎儿井,就能挖出水源,还愁什么呢!
现在人们走在路上,一个个脸上都带着笑。
因为民众们心里踏实啊!
而最大的喜悦,莫过于挖出水源的那一刻。
“我们村终于挖出水了,那可是甜滋滋的雪水,喝着可真好喝啊!地里的庄稼有救了啊!”
挖出水源以后,人们迫不及待的拎着水桶,一桶又一桶的打水,往地里挑。
虽然很累,但是看着被浇了水的秧苗逐渐变的嫩绿,心里就跟那雪水一样,甜滋滋的!
老天在大旱,不给活路。
但我们江县有县太爷,县太爷帮我们挖出水啦!
田地里,本来因为秧苗逐渐枯萎而嚎啕大哭的农民,一个个脸上都带着期盼的笑意。
今年,肯定是个丰收年!
不仅粮食丰收,家里还有胖胖的猪崽呢。
-
县衙出面培训劁猪师傅、挖井工匠。
人们忙着挖水养猪,先前备受嘲讽的孙成、裴宝来也不再被指指点点谩骂了。
但,这二人不知道怎么想的,反而主动往上凑。
孙成的爹,孙元河,前些天偷偷来县衙,给他塞了一两银子。
当时孙元河是这么说的:“多大点事,谁刚上任工作的时候不会出错呢。你把这钱赔给县太爷,以后好好干,爹相信,我儿子以后肯定有大出息。”
孙成红着眼睛收了钱。
但他没有第一时间去找陈庚年赔钱,而是拿着笔和纸,上午在县衙旁听劁猪培训,下午跟着师傅去村里,一家一户看人家劁猪。
他也不说话,就看,看着看着,偶尔写一写。
可书到用时方恨少,很多字其实都不知道咋写,连记笔记都没法记。
最后干脆不记了,就看,一遍一遍的看。
有人认出他是劁猪失败的孙差役,嘲讽他。
孙成也不恼,默默承受着。
-
至于裴宝来,他因为‘挖尿’这事儿太出名,不管去哪个村,都会被哄笑。
可他到底是脾气不好,谁笑他,他当场就敢笑回去。
他跟孙成一样,也看人家挖井。
但他不是默默的看,他嘴碎,不懂就上去问。人家一开始都不稀罕搭理他,可他一直问,自来熟似的,再搭手帮帮忙,有时候还真能被指点几句。
倒也不是说裴宝来转性了。
他是被刺激的。
一是看着那天陈庚年辛辛苦苦给他处理麻烦。
二是,他爹裴仲笑话他:“算了吧儿子,咱就不是那块料,把尿水当泉水挖,闹笑话似的。”
裴宝来不服。
从哪儿丢的人,他就要在哪儿爬起来!
但裴宝来不知道的是,他去学习挖井,舔着脸上手帮忙求指点、被嘲笑的时候。
裴仲就在远处悄悄看着他,既骄傲,又心疼。
跟着裴老爷的家丁说道:“老爷,您明明心疼少爷,为什么总嘲讽他啊,好好说话不行吗?”
裴仲叹了口气:“我的儿子我知道,就他这德行,干事三分钟热度,不刺激刺激,上不了道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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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裴宝来、孙成两位菜鸟在磕磕绊绊努力。
从县衙开始授课,系统培训劁猪、挖井以后,所有的菜鸟们,都在逐渐成长。
但成长速度还是有些缓慢。
所以,陈庚年最近不仅得负责授课,偶尔还得亲自下现场,去处理劁猪、挖井难题。
更麻烦的是。
已经有人挖出井水,开始浇地了。
人们欢欢喜喜浇地,感谢县太爷救活了秧苗。
但唯有陈庚年清楚,土壤湿润以后,不仅秧苗活了,各种害虫也开始滋生了!
制作杀虫农药,得提上日程了啊。
还有开荒的事儿。
他现在手里竟然连个完整的江县地域图都没有,一百口人,至少得开二三百亩的荒地,这些都得确定选址啊!
好不容易得了个空闲。
陈庚年缓了口气,把自己关在宿舍里,准备眯一会儿,顺带整理下思路。
他太累了。
江县最大的危机,从来都不是郑文峰。
是开始大力发展以后,陈庚年手底下的草台班底。
从劁猪、挖井开始,以后江县人的发展需求会越来越大,越来越多。
草台班底,顾名思义,一群草包菜鸟组成的班底。
现在又是江县正式开始火热发展的时候,几乎可以说是全民参与。
而凡是全民参与,不用想,肯定会乱。
不是负面乌七八糟的乱,是生机勃勃、欣欣向荣的乱。
但说白了还是乱,需要衙门来引导。
一帮菜鸟,肯定不顶用啊!
陈庚年要是不未雨绸缪,提前规划,那这县衙都转不起来。
哦对!
提起提前规划,他不仅要找人画地域图,可能还得做个初筛人口普查,只有前期基础工作做扎实,后期工作才会顺畅,要不然,工作越到后面越乱!
当领导的,就是得站在高位,提前把能想到的事情都想到,并交代下去。
要不然你永远猜测不到,你的菜鸟草包属下们,会给你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陈庚年脑子里刚浮现这个想法,下一刻——
“县太爷,不好了!”
陈庚年痛苦的捂住额头。
他现在听见这句话都觉得脑仁痛。
但脑子还是下意识开始分析。
外面喊话的人是李泉,李泉负责的是佃户开垦耕田项目,这孩子还算稳重,不至于犯太大的错误,应该能兜得住。
然而,然而啊!
看着最稳重靠谱的,闯的祸反而能吓死人。
当然严格意义上来说,也不算李泉本人闯祸。
可办差事的时候突发情况太多了,有时候闯祸的确实不是你本人,但你就是把差事办砸了。
李泉慌里慌张跑进来:“县太爷,总算找到你了!不好了,我本来计划着,让那些佃户们给乡绅老爷假装服个软,回去再做一年工。等明年夏天,脱离乡绅老爷。可那帮乡绅老爷态度猖狂,佃户们一不小心说漏嘴,说自己准备一年后开荒自立门户。乡绅老爷们一听,都不愿意雇佣他们这帮短期工,还把他们的房产都给没收了。现在那一百多佃户无家可归,在衙门外哭闹呢。”
“……”
陈庚年很窒息。
他看着李泉,这孩子眼睛里浮现出清澈的惊慌和愚蠢,一副‘可可爱爱没有脑袋’的模样。
可爱,是挺可爱的。
一拳头砸过去,应该能哭的更可爱吧。
陈庚年深吸一口气。
在他沉默的这片刻,李泉已经脸色惨白,一副自己闯祸天都要塌了的表情。
“没事,你别慌,我来解决。”
于是,陈庚年只能出言安慰。
孩子还菜,需要鼓励式教育!
李泉怔怔的看着县太爷,瞬间没那么慌了。
县太爷真的好能给人依赖和安全感啊,不管什么事儿,到了他这里都能轻松解决,令人心安。
此刻在李泉眼里,县太爷浑身都散发着伟岸的金光。
但其实——
县太爷想锤死他。,新m..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打开,老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会打不开的,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