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辞玉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他下意识抬头看了辜行宴一眼。
可偏偏辜行宴这时也不看他,反而神情专注地盯着水中游动的锦鲤看,冷冽俊美的侧脸如同玉雕一般,在日光照耀下隐约生辉。
温辞玉看着这样淡定的辜行宴, 忍不住恍惚了一下, 一时间都不知道辜行宴是在跟他开玩笑还是说真的。
但辜行宴说完这句话却也什么都不多说了, 仿佛这句话没说过一样。
静默良久, 温辞玉不知道怎么接话, 只好也别过眼, 默默走到一旁往桥下看去。
脑子里则是想着要怎么找别的话题。
同时, 温辞玉就看着桥下那青碧色的湖水,看到水中金红色的锦鲤摆着尾巴,忽然,有两条十分肥胖漂亮的锦鲤凑到一起, 嘴对嘴,亲了一下。
温辞玉本来还没怎么样的, 但这时见到这两条锦鲤当着他的面居然亲了个嘴, 脸上骤然一红,一颗心更是不受控制地砰砰跳了起来。
要知道, 这是辜行宴的七情幻境,这个时候,这两条锦鲤当着他的面亲吻,岂不是就意味着这是辜行宴故意想让他看的?
但……
他当年离开辜行宴的时候,辜行宴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啊,怎么就会对他生出这种心思?
温辞玉心里乱糟糟的,忽然一个低沉的嗓音在他身侧响起。
“那两条锦鲤很有意思,你看见了么?”
温辞玉骤然抿唇, 脸上更红了,好一会,他道:“只是凑巧罢了。”
辜行宴:“我倒是觉得很有意思。”
说着,辜行宴眸光微动,忽然伸出手,动作十分顺势地轻轻抓住了温辞玉的手腕:“你跟我来,我带你看一样东西。”
温辞玉被辜行宴抓住手腕,第一反应是肌肤紧绷,有些抗拒。
但辜行宴这么一拉,他又不自觉地跟着辜行宴走了,虽然试图浅浅挣扎了一下,却完全拗不过辜行宴。
就这样,温辞玉被辜行宴一径带到了又一处十分幽静的院落里。
而这院落中,长了一棵十分粗壮的老槐树,碧叶森森,投下无数阴影。
关键是,这棵老槐树的树枝上还挂满了许多祈福的红丝绦和铃铛,被风轻轻一吹,满树摇曳,发出十分悦耳的响声。
看到这棵老槐树,温辞玉心尖不自觉颤了颤。
他瞳孔也猛地收缩了一下。
这棵老槐树,分明就是他跟还是顾宴时候的辜行宴生活在大荒深处一间破庙里的那棵老槐树!
而温辞玉这时再仔细看去,发现这处院落的模样,也十分像当初那间破庙。
难道……辜行宴在这七情幻境里恢复记忆了,那他想做什么?
温辞玉这会被辜行宴拉着手腕,心头不安感却油然而生,脸色都不自觉地白了一点,甚至都不敢去看一旁的辜行宴。
辜行宴本来还带着一点淡笑去看温辞玉的表情,这会却突然看到温辞玉脸色发白,眉头不觉皱了起来。
他立刻握紧了温辞玉的手,低声问:“怎么了?这里有什么问题么?”
温辞玉听到辜行宴这句话,这才有些无措地看了辜行宴一眼。
等对上辜行宴略带关切和疑惑的狭长双眸时,温辞玉怔了怔,忽然就意识到——也许辜行宴没有恢复记忆?
想着,他抿了一下唇,谨慎地轻声试探道:“殿下为何要带我来这个地方?这里……似乎有点奇怪。”
这次轮到辜行宴表情微妙了,静默了片刻,他扭头看了一眼槐树和院落,神色微妙:“不像么?”
温辞玉:?
像什么?
而接着,辜行宴表情上就多了一丝僵硬,半晌,他道:“你还记不记得你之前当我伴读的时候,你说你小时候经常做一个梦,梦到的就是一处院落里,有这么一棵老槐树。”
温辞玉微怔,旋即,他脑海中立刻就浮现出一段关于辜行宴说的这句话的场景。
半晌,他垂眼,胸中情绪翻涌,低声道:“我当然记得,所以我才觉得奇怪……”
辜行宴迟疑了一下:“吓到你了?”
温辞玉摇摇头。
辜行宴又道:“我看你好像不是很喜欢这个地方,如果不喜欢的话我们可以——”
“我没有不喜欢。”温辞玉连忙仰起头看向辜行宴,匆忙解释道。
看着温辞玉眸中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紧张和急切,辜行宴怔了一秒,薄唇边浮起一抹淡笑。
温辞玉看到辜行宴这个表情,回过味来,自己倒是下意识抿了唇,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辜行宴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却也不再看温辞玉,只回过眼,淡笑着轻声说:“说起来这件事也很玄妙,你那日跟我讲过那件事之后,我在梦里就经常梦到这棵树和这处院落,十分频繁。而且在梦里,我们也不是什么皇子或是丞相公子,竟然是两只小妖精。”
“每天住在那破庙里,以稀薄的供奉为生,后来你有了法力,就去帮那些前来求菩萨的人完成愿望。最后——”
说到这,辜行宴忽然就闭口不言。
温辞玉脸色微变,立刻小心翼翼地看向辜行宴。
辜行宴觉察到温辞玉的情绪变化,知道温辞玉敏感,所以他旋即就淡淡一笑道:“后来的梦倒是十分稀奇古怪,不值一提。”
他笑得如此风轻云淡,可温辞玉却知道,那个梦后面的内容绝对不是风轻云淡或是稀奇古怪能够概括的。
一条小小的水蛇精,出身大荒,没有任何背景和势力,就这么搭上了那个让整个凡间都恐惧不已的大魔,还变成了大魔的将军。
甚至后来,取而代之……
这里面发生的事情必然事极为惊心动魄的。
辜行宴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温辞玉心中正是酸涩难言。
忽然——
“你看。”辜行宴抬手指去。
温辞玉微有愣怔,下意识抬头,就看到那大槐树顶上的红色丝绦被吹得飘动不已,而在那高大的树冠中间隐约露出了一个小小的木门。
这是——?!
他们的小树屋!
在一场天灾里就被破坏掉的小树屋!他还记得那次大雷落下,小树屋被毁了,老槐树也被劈得七零八落,破庙更是毁了大半。
他和小小的辜行宴抱着大哭了一场,一个少年就牵着一个小孩,模样狼狈地从那片荒漠中慢慢往外走,寻找新的出路。
虽然后来又被他们找到了另外一间土地庙容身,但那种家园被骤然破坏的阴影感到此刻也还是在温辞玉心头萦绕不去。
所以此刻温辞玉一看到这小树屋,汹涌的情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根本就不再去纠结方才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心事。
几乎是立刻,他就反抓住了辜行宴的手,扭头,眸光急切且明亮地看向辜行宴道:“阿宴,你带我上去看看吧。”
辜行宴被温辞玉这么一抓,再听到温辞玉这个称呼,微怔之余,眸色不觉明亮了几分。
接着,他就微微一笑:“好,你过来,我带你上去。”
温辞玉果真就乖乖地走近他。
辜行宴这时抬手便揽住温辞玉的腰,足尖用力一点,纵身而起,就带着温辞玉旋身飞上了那棵巨大的老槐树。
两人落在树屋前的时候,温辞玉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推门往里走。
辜行宴就跟在他身后。
温辞玉吱呀一声推开小树屋的门,走进去,一眼就看到了小树屋里熟悉至极的布置。
而看到那张歪七扭八的小木桌上放着的一只模样极为古怪的木头玩偶,温辞玉眼眶竟是猛地红了。
这个玩偶……
是他亲手做给辜行宴的。
当初天灾发生,辜行宴几乎是疯狂地想要把那只小玩偶刨出来,手都鲜血淋漓了。
温辞玉只能抱着他,哄他,告诉他自己会给他重新做一只更好看的小玩偶。
辜行宴相信了。
可那之后,温辞玉却再没能做出来一模一样的小玩偶,因为他第一次做这个东西完全是随便做的,自然,他也不会再记得那个过程。
现在重新看到这只小玩偶,当年天灾发生时的难忘景象便再一次在温辞玉大脑中浮现出来。
温辞玉薄唇抿紧,最终忍不住默默伸出手,抓住了那只小玩偶。
他没想到……辜行宴竟然连这个都记得。
温辞玉拿起那只小玩偶,十分小心翼翼地伸手轻轻抚摸观察着。
这时他才发现这只小玩偶实在是同从前那一只一模一样,甚至有一根歪了的钉子都一模一样。
温辞玉心中愈发感慨,长睫颤动,眼泪几乎都要掉出来。
却并没有发现,身后有一双深邃黑润的眸子正挟裹着无比浓稠滚烫却又带着一分晦涩的情绪注视着他。
良久,正当温辞玉从回忆中缓缓回过神来的时候,忽然,一双手臂从他身后揽了过来,轻轻环住了他的腰肢。
温辞玉身体猛地一僵。
辜行宴将下巴轻轻抵在温辞玉侧脸:“别怕。”
感受肌肤相触传来的温热气息,嗅到辜行宴身上源源不绝传来的麝香味道,温辞玉愈发不敢动了。
他此刻心中五味杂陈,默默攥紧了掌中的小玩偶,不知道辜行宴到底是什么情况。
辜行宴这时,就在他耳畔,不疾不徐的低声说:“那个梦,太真实了,我总觉得,那就是我们的前世。你说呢?”
温辞玉猛地沉默了。
许久,他长睫颤了颤,垂眼道:“殿下,鬼神之说,不可——”
“可我忍不住了。”辜行宴哑声道。
“就在你刚刚叫我阿宴的时候。你明明,也记得吧?”
刹那间,温辞玉脸色微变,他正要抬头跟辜行宴讲道理,忽然,一股极为滚烫的鼻息贴近过来,辜行宴的鼻梁就这么抵上了他的鼻尖,两人唇几乎尽在毫厘,就差那么一丝丝便能贴在一起了。
温辞玉浑身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可辜行宴却并没有再近一步,反而在这时,他静静睁开眼,就这么用他那幽邃双眼近距离凝视着温辞玉那如同蝶翼般扑簌颤抖的羽睫,几乎是贴在温辞玉的唇上,一字一句地说。
“如果讨厌,就推开我。”,新m..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打开,老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会打不开的,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