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远处的白鹿看到这一箭射来, 忽然扭头拔蹄狂奔。
辜行宴一箭射空,脸色微变,竟是自己伸手抓住缰绳, 径直驱马向前。
温辞玉却在这时忍不住抓住了辜行宴的手道:“我们还是不要追了吧,那么大一头鹿,就算猎到了, 也很难带回去。”
辜行宴听到温辞玉这话,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缓缓放下了弓箭, 伸手拉了一下缰绳道:“也是, 回去吧。”
温辞玉看着辜行宴此刻微沉的脸色,一时间不知道辜行宴在想什么。
这幻境里所有内容都是辜行宴显化出来的, 包括白鹿, 如果辜行宴真的想射中白鹿,为什么会射不中呢?
除非,辜行宴心里是在犹豫什么。
那……这白鹿代表着什么呢?
温辞玉正在思索, 辜行宴忽然伸手轻轻抚了一下他披风上被吹得凌乱的风毛,再拉着缰绳慢慢让马掉头道:“猎不到这头鹿也好, 出风头太过的话,父皇也会对我忌惮。”
“兴许还会连累到你。”
温辞玉猛地一怔。
他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对, 他现在是丞相之子,跟辜行宴过于亲近已经是有些敏感了, 更别说一会辜行宴如果打一头那么神异的白鹿回去,多半就会被皇帝怀疑是丞相要给辜行宴上位造势。
虽然这看上去牵强, 但只要皇帝起了疑心,一切牵强都能变成确凿的证据。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辜行宴心里只怕也是矛盾——又想证明自己,又怕连累他。
而最终, 辜行宴选择了不连累他。
想到这,温辞玉忍不住就默默朝着辜行宴靠紧了一点。
辜行宴:“冷?”
温辞玉脸上微红,低低嗯了一声。
辜行宴立刻就道:“我们早点回去。”
温辞玉:“好。”
辜行宴这时就伸手抓住缰绳,道:“刚才都是你驱马,现在我来,你抱紧我。”
温辞玉怔了怔,默默伸手,环住了辜行宴劲瘦的腰肢。
辜行宴微微一笑,意气风发,抓紧缰绳就喝道:“驾——”
骏马长嘶一声,拔蹄疾奔而去。
温辞玉抱着辜行宴的腰,靠在他背上,一开始被风吹得鬓边碎发都扑在脸上,睁不开眼睛。
后来他就只能把脸轻轻埋在辜行宴背上。
辜行宴觉察到这一点,驱马的动作忽然就放慢了几分。
温辞玉觉察到什么,忍不住就轻声问:“怎么了?”
辜行宴静了片刻:“跑快了震起来腿有点疼。”
温辞玉立刻就关切着急道:“要不要紧?虽然没有外伤,但扭伤严重的话还是会落下病根的。”
辜行宴笑了一下:“我的身体我自己心里有数,你放心。”
温辞玉无奈,只能说:“那你速度慢点,慢慢跑,我也不是很冷。”
辜行宴:“你要是冷就藏在我后面,我给你挡风。”
温辞玉嘴唇动了动,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半晌,只能道:“你骑慢点。”
驴唇不对马嘴的一句话,辜行宴却一下子就明白了温辞玉的意思,他不动声色地笑了笑,也不说话,就这么骑着马慢慢朝前跑。
路上,两人就这么在马上静静靠着,一句话也不说,气氛却十分温和柔软。
终于,能远远看到了营地了,这时,温辞玉才看到一队搜索的侍卫急匆匆往这边赶来。
温辞玉见状,连忙不动声色松开了搂着辜行宴的手。
在他松开辜行宴腰的时候,他没发觉辜行宴的面色微微沉了一下,却并没有说什么。
那队侍卫很快也就发现了他们,一行立刻就骑了过来,见到辜行宴,他们明显一怔,但接着他们又发现跟辜行宴同乘一骑的温辞玉,立刻就激动道:“温少爷,原来你跟九殿下在一起呢!二位真是福大命大,陛下刚命我们出来重新找你们,没想到二位居然在一起。既然这样,就快跟我们回去见陛下吧。”
侍卫这话一出口,辜行宴的脸色就很微妙的变了一下,但之后他也没出声,只淡淡道:“嗯。走吧。”
有侍卫十分“机灵”,这时见两人共乘一匹马,就立刻翻身下马道:“温少爷来骑我这匹马吧,您跟殿下一起走得慢。”
温辞玉性格温和,不习惯让下面人难做,闻言就道:“那我——”
“不用了。”辜行宴忽然冷冷打断了温辞玉接下去的话,然后他就看向那侍卫道:“我腿脚伤了,行动不便,需要有个人同我共乘。”
那侍卫恍然——知道辜行宴是不想让侍卫同他共乘,立刻就骂了自己几声该死,然后再也不提这件事。
就这样,辜行宴和温辞玉被一队护卫护送着慢慢往回走。
这会温辞玉靠在辜行宴身后,忽然想起一件事,就悄悄凑到辜行宴耳畔,低声道:“你一会就对陛下说,是我早上出门在郊外遇到你的,不然我怕陛下怀疑。”
辜行宴眸光微动:“我知道。”
两人这么大大方方咬耳朵,侍卫们看在眼底,却都不敢说话。
辜行宴也是知道这些侍卫都不是皇帝的亲卫,所以没有太多顾忌,若这些都是皇帝的亲卫,他必然不敢这么低声跟温辞玉说话。
·
两人回到营地,便在侍卫的引领下去见皇帝。
皇帝看到辜行宴就要发怒,但温辞玉立刻就开口,说了一些软话。
言两语就把皇帝说得神色又缓和了下来。
皇帝这会就笑着对一旁的温丞相道:“辞玉这孩子,果然是个福星,若不是他一早突发奇想出门,老九说不定还找不回来呢。”
说着,皇帝又看向辜行宴冷冷道:“老九,你这次行事太鲁莽了,不自量力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狩猎,又把自己弄伤。若不是辞玉这孩子机敏,你恐怕就要丧身林中了。罚你回去禁闭个月,好好反思。”
温辞玉听到皇帝这话,脸色微变,当即就想替辜行宴求情。
可辜行宴却神色平静地对皇帝当头拜下,道:“儿臣知错了,谢父皇轻罚。”
皇帝神色稍霁:“你腿脚伤了,之后狩猎就不要跟着了,先回去吧。”
辜行宴:“是。”
说着又对皇帝拜了一拜,这才起身,略带瘸拐的离去。
温辞玉这时看着辜行宴离开时那修长却不稳的背影,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却又没办法替辜行宴求情,只能暗暗揪心了。
·
辜行宴这次禁闭持续了个月。
从冬到春。
而开年后正好是辜行宴的十六岁生辰,按照规矩,皇子十六岁之后就要去宫外立府,不住在宫里了。
温辞玉自然也知道这件事,他硬生生这么等了个月,整个人从担忧变得焦虑又开始逐渐顺其自然,心态几经变化已经成熟了许多。
这天黄道吉日,辜行宴被封为燕王,暂时没有封地,赐府在京城偏东。
在得知辜行宴没有封地的时候,温辞玉稍稍松了口气,又暗自为他揪心。
皇帝这样的一个操作,就几乎把辜行宴完全边缘化了。
辜行宴日后基本只能做个闲散王爷,不过这比起他在宫里境遇倒是要好很多。
可温辞玉却另有担忧——他知道辜行宴本人其实很有野心,闲散王爷可不太像是辜行宴的作风。
所以辜行宴给他自己安排这么一个坎坷的经历是为了什么?
温辞玉还是想不明白。
不过想不明白也不耽误他去见辜行宴。
半个月后,辜行宴正式迁府,温辞玉一大早就起来了,穿上了自己最华丽的一件新衣,然后备上一份自己精心挑选的恭贺乔迁礼,带着丛云去往了燕王府。
温辞玉虽然起得早,但并没想到,他会是第一个来的。
被下人带进府的时候,温辞玉看着清清冷冷的燕王府,心里原本那种即将要见到辜行宴的喜悦不自觉就冲淡了几分。
变成了一种浅浅的担忧。
他不知道辜行宴这个月又经历了什么,变了多少。
而在那之前,他们的相处也不过那一晚上,而经过这个月,辜行宴还会记得那一晚上他们积攒起来的那一点点感情么?
温辞玉心里没有底。
但来都来了,他必须要见辜行宴一面。
这么想着,温辞玉面前的景象忽然就微微一变,他和下人一起穿过一条回廊,走到一处院落前。
此时,那院中遍布桃花,只是因为才初春,桃花只稀稀落落开了一些。但趁着那些嫩绿的新叶,就仍带着一股蓬勃无限的生机。
一个穿着黑金色华服,身量高大的青年就这么站在一棵桃花树下,背对温辞玉而立。
才过了个月,温辞玉就发现辜行宴居然又长高了很多。
整个人的气度也愈发沉稳。
这会,下人开口:“殿下,温少爷到了。”
桃花树下,黑衣青年转过身,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
一股熟悉的情绪立刻就在两人眸中涌动而起。
就这么一眼,他们便默契地感受到了对方的情绪。
温辞玉心中那一丝担忧荡然无存,但礼节还是要有的。
这会温辞玉就微微一笑,走上前来,冲辜行宴行礼道:“恭贺燕王殿下乔迁之喜。”
一条温热有力的手臂立刻托住了他的手。
“你我之间,就不用说这些客套话了。”
温辞玉起身,笑吟吟地道:“但该有的礼数不能省。”
辜行宴:“随你。”
听着辜行宴这两个字,温辞玉心头愈发柔软了。
而接着,辜行宴又挥挥手,那下人很懂眼色,立刻就退下了。
等到院中只剩下两人的时候,辜行宴才看向温辞玉:“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
温辞玉脸上微红,却又认真道:“我是怕来的人多了,我就排到后面去了。”
辜行宴莞尔:“除了你,谁还会在这个时候来?”
温辞玉微怔。
但旋即,他又觉得辜行宴只是在开玩笑,所以抿唇笑了一下,带过了这句话。
之后,辜行宴就带着温辞玉在府中行走。
走着走着,温辞玉走到一处白玉桥上,发觉这府中很多处景观屋舍还未竣工,忍不住就有些愤慨道:“工部这么偷工减料么?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辜行宴:“倒不怪他们,是我急着早点开府的。”
温辞玉怔了怔。
而这时,辜行宴低头看向两人脚下桥下的池中锦鲤,语气似乎十分随意:“我本来也就是为了见你才提前开府的。”,新m..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打开,老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会打不开的,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