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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 第八十九章 以九州为聘(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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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州挥军来犯, 给梁州和青州两地造成了巨大的压力。

汝南王接到石坪郡的求援信函,立即召集麾下将士商议应对之策。

人们坐在王府的议事堂里,就俞州进犯一番讨论。

汝南王已经六十有余, 之前底下的子嗣为着梁州的家业争夺个不停,现在外敌入侵, 嫡庶两党总算消停了。

大将军苏道庆捋胡子道:“石坪相当于我们的门户, 若石坪失守, 则门户大开。如今石坪太守来信求援,我们断不可坐视不理。”

汝南王长子裴大郎应道:“苏将军说得有道理,我以为,府里当该派兵援助, 共御俞州大军来犯。”

汝南王裴慎看向众人,“何人愿意出兵去石坪?”

人们沉默。

也在这时,忽听家奴来报, 说青州那边派人来了。

汝南王做了个手势。

没过多时田功曹被请进议事堂,见里头坐了不少人, 不由得愣了愣。

他忙向汝南王行跪拜礼, 说明来意。

汝南王命人看座。

裴大郎上前接过田功曹呈上来的信函, 将其递交到自家老父亲手里。

汝南王看过后, 说道:“你青州那边又是作何打算?”

田功曹道:“柳州牧的意思是要不要发兵援助石坪郡, 它是两州屏障, 重中之重。”

汝南王:“自然是要发兵过去的。”

平时两方相处得倒也和谐, 柳州牧性情保守, 从不冒进, 对梁州素来都甘愿充当小弟的角色,正是因为这种识趣,梁州才容得下他, 若不然早就被灭了。

现在那边过来询问,汝南王打发田功曹去驿馆,待商定后再告知。

最终这边议定由商将军领五万兵援助石坪,可见是下了血本的。

田功曹把消息带回青州,柳州牧也没拖后腿,愿意发兵两万援助石坪,于是该郡一下子聚集了七万大军入驻。

自龙门那边被俞州军占据后,石坪就进入备战状态,城门查封得很严。

外面其他县城或乡下的老百姓携带家眷逃离是非之地。

在这个频繁爆发战争的年代,逃亡是多数人的常态。

一些乡下的老百姓没法远离自家的根儿,只能避难到山里,还有些则静观其变,若是有兵入村子,就藏到地窖里避难。

为了生存,他们总能寻出许多法子。

俞州这边把龙门郡掌控后,开始研究如何拿下石坪。

此地易守难攻,又是梁州和青州的门户,他们猜到两州肯定会发兵镇守,但听到探子来报说该郡估计镇守了十万大军还是惊了一下。

郑曲站在军事沙盘前叉腰,调侃道:“看来两州是下了血本的。”

金鸣皱眉,“我们只带了三万兵马过来,得差人回去讨兵。”

郑曲点头。

石坪郡易守难攻,多半又是一场持久战。

当龙门的消息送往金林时,赵雉正在操练场上跟甘宗群切磋。

别看甘宗群年纪大了,精力却旺盛,赵雉跟他赤手空拳搏斗还得费些心思。

对方根基扎实,他不能硬碰硬,只能巧取。

边上围观的士兵们呐喊助威,两人打斗了一刻钟,忽见黄皮子来报,说龙门那边传回消息。

二人这才消停。

梁萤背着手在后堂里来回踱步,奉三郎说道:“石坪一下子调了这么多兵过去,想来不易夺取。”

梁萤道:“这是一场硬仗。”

以后打京畿同样是硬仗,每一次的强大与扩张,都是靠拳头硬生生打出来的,没有任何侥幸。

过了许久,赵雉他们才回来。

梁萤坐在椅子上,说道:“龙门郑曲传回消息,说探子来报,石坪那边聚集了近十万大军抵御,二位打算如何应对?”

赵雉:“甭管多少人,照打不误。”

甘宗群也道:“金林这边发兵过去,不知粮草可备得充足?”

梁萤点头,“充足,火药也备足了的。”

赵雉:“三爷留在这边镇守东州,我跟甘将军过去打石坪。”说罢看向甘宗群,“老头儿,你意如何?”

甘宗群哼了一声,“且先打探清楚那边是何人带兵镇守。”

奉三郎发愁道:“东州和俞州倒没什么大问题,就是不知梁州那边得攻到什么时候。”

梁萤道:“你得这样想,一旦我们把两州拿下,就相当于掌握了半壁江山,日后打下京畿,指日可待。”

奉三郎:“……”

赵雉笑道:“这话没毛病。”又道,“我倒宁愿打梁州这边,没有其他干扰,就算他们求援,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甘宗群接茬道:“青州的盐湖,梁州的铁矿,值得去打。”

于是他们分工协作,把主要兵力调往龙门那边。

目前俞州和东州没什么威胁,京中那边离得远,又在跟楚王缠斗,根本就分不出身来。

泉州那边留下的兵并不多,不可能千里迢迢来进犯。

两州周边都是些没什么实力的郡城,就算前来作死,直接用火药回击就是。

梁萤为这场战役调粮,下令动用永庆和临都那边的储备粮,将其运送至金林。

一般来说他们会先把陈粮用完才会动用新粮,每年老百姓上交公粮后都会做储备战略,包括盐,也会大量存储,以备不时之需。

随着地盘扩张得越大,光靠永庆和临都的那几口盐井根本就无法供应这么多人消耗,多数人都是吃的从青州运送过来的私盐。

但因着官盐低廉,就算外头送来的私盐价格也要比其他地方便宜些,因为有竞争。

如果把青州打下来,盐湖足够供应几个州的消耗,并且还能提供大量盐税,故而梁萤很馋那边的资源。

她能做战略布局,唯独打仗是一点都插不上手的,那是赵雉他们的活计,只能竭尽全力保住他们的后方不会掉链子。

在赵雉带兵出城的头一天,梁萤特地求了护身符给他带上。

赵雉怕她动手动脚,特别警惕。

梁萤很不高兴,命令道:“赵又鸟你过来。”

赵雉一本正经,“不可动手动脚。”

梁萤盯着他看了会儿,不禁生出一种错觉,仿佛对方是黄花大闺女,她是采花贼一样。她从来不知道,她在他跟前风评居然差到了这个地步。

“你过来。”

赵雉迟疑了阵儿才走上前,梁萤看着他道:“给我笑一笑。”

赵雉咧嘴,露出标准的八颗牙。

梁萤被他气笑了,拿起他的手抱自己,仰头道:“你若不知道讨我欢心,我就去找别的男人欢心。”

赵雉默了默,不客气道:“你找一个我杀一个。”

梁萤失笑,重重地拍了一把他的屁股。他连忙捂住,绿着脸道:“莫要乱摸,恐叫人瞧见了。”

梁萤撇嘴,又要拍,被他敏捷地抓住了,她撒娇道:“你什么时候才能不出兵啊。”

赵雉:“把九州给你打下来。”

梁萤在脑中算计一番,照目前这速度,估计一两年就能把九州拿下,她心中欢喜,搂着他的腰身道:“把九州打下,我便与你成婚。”

赵雉半信半疑,“当真?”

梁萤点头,“不哄你,拿九州做聘。”

赵雉垂眸睇她道:“只要九州?”

梁萤:“只要九州。”

赵雉:“不要钱银?”

梁萤:“不要钱银。”顿了顿,“你这么穷,也拿不出钱银来。”

赵雉一本正经道:“我可以去抢。”

梁萤露出鄙视的表情,“九州都落袋了,你到哪里去抢?”

赵雉:“……”

是哟,他竟忘了这茬儿。

梁萤亲昵地在他身上蹭了蹭,就跟奶猫似的。

这么多年的扶持走过来,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喜欢他身上的气息,喜欢他的性情,还有那点小幽默。

她喜欢对他动手动脚,宣示主权的那种占有欲。

赵雉多数都是克制。

特别是她的身份曝光后,没法用压寨的角度去看待这个女人,更多的是有点怂。

哪怕嘴上不服软。

可是在她跟前还是会规规矩矩做人,不敢越礼。

而令他苦恼的是这个女人却一点都不规矩,他越是克制,她就越要撩拨,甚至还想睡他,这是苟合,岂能让她得逞?

赵雉对名分这个东西有种神奇的执着,有时候思想很开明,可有时候又特别古板,特别矛盾。

那种复杂的情绪梁萤是看不明白的,她只会遵循内心的需求,想要什么就去做,不要就拒绝。

翌日一行人出城,众人在城门口相送。

这已经是梁萤不知第几次送赵雉出征。

那男人跟在蛮鸾山最初那般,岁月并未改变他什么,身上仍旧有一股子匪气,面容依旧如往日那般俊朗,只不过多了几分沉稳。

梁萤细细打量他,他并不符合她的审美偏好,却对她有着极大的吸引力。

在这样的世道,站在他身边安全感十足。

有时候她无比庆幸当初能在他手里试错,在他足够有实力时纵容她犯错。

因为那些错是造就她反省做出改变的契机。

如果没有那些深入到骨子里的厌恶苦头,她或许永远都不会对这个世道做出反击,只会随波逐流求得一方安稳。

他的纵容,给了她机会反击,同时她的天真,也给了他实现曾经在朝廷里未能实现的崇高理想。

以九州为聘,这是他们的约定。

一行人道别后,打马离去。

奉三郎道:“希望秀秀他们能平安归来。”

梁萤乐观道:“甘宗群,郑曲,这些都是数一数二的悍将,想来夺取梁州,应是顺遂的。”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甘宗群阴阳怪气调侃赵雉,说道:“你小子上辈子不知积了多少德,才能捡到大长公主这样的便宜。”

赵雉不客气道:“你这老儿,听语气酸溜溜的,是不服气?”

甘宗群冷哼一声,“我若有这样的闺女,岂会把她许给你这个小土匪匹配?”顿了顿,“一个王室之女,就算下嫁,也得是京中的世家贵族,哪轮得到你赵雉小儿?”

赵雉被气笑了,“京中那些软脚虾,他们有个屁用,楚王那般横强霸道,谁敢出头?

“听说上次楚王因天子私下册封镇国大长公主一事雷霆震怒,在乾政殿上杀百官,还是武安大长公主出面把天子和百官保下来的。

“你口中的世家贵族,除了只知道酸儒的那套高高在上以外,有什么东西拿得出手?”

甘宗群:“说你还不服气,这般埋汰京中的世家贵族,你小子又能拿得出什么东西来?”

赵雉猖狂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她想要什么,我赵雉就给她什么。

“她要安县,我给她取安县;她要永庆,我给她打永庆;她要俞州,我给她图俞州。

“哪怕是天下九州,只要是她要的,统统都给她打下来。

“你京中的那些世家贵族,岂能像我赵雉这般以她为重,敬她护她?”

甘宗群被噎了噎,颇有几分不可思议,“你可莫要诓我,一个女郎家,哪里知道打啊杀啊的图这谋那?”

赵雉失笑,忍不住吐槽道:“当年我蛮鸾山抢来的财物够养几个县了,结果全被她给我败光了。

“别的娘们喜欢穿金戴银,她偏爱当官。

“我买安县的县令就用掉好几万贯,还他娘的得替当地老百姓交赋税给太守府来养你们这些楚王兵。

“你当我想去做那破官吗,样样都要花钱,全是掏我的老本。

“这下好了,家底全被她给掏光了,连老婆本都没了。”

甘宗群:“……”

赵雉:“你说这样的娘们,哪个男人养得起?

“就京中那些世家的家底,敢像我赵雉这般豁出去养她?

“还好意思说你若有这样的闺女,人家放话了,以九州为聘,我若不把九州打下来给她,连媳妇儿都讨不到。

“你甘老儿说说,京中哪个男人敢以九州为聘?”

甘宗群:“……”

赵雉埋汰他道:“你格局小了,一个敢在这个世道开办女学,扶持女官的娘们,你当她是养在鱼池里的锦鲤啊。

“她就是那鲸,京城哪里养得下她,得拿九州去养,懂吗?”

甘宗群:“……”

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赵雉打马而去。

没有人比他更迫切地想把梁州和青州打下来,要不然他就是个穷光蛋,连媳妇儿都讨不到。

后面的甘宗群一直以为这帮土匪起家是他们做的主,不曾想居然是个女人怂恿的,一时心情复杂。

但仔细想想俞州那边的治内,一群大字不识的土匪肯定是没有这种能力的。

而那个养在宫里头的女人,再不受宠,多少还是能得几分教育资源,只不过要把一个后宅女郎培养成这般有格局的大才委实不可思议。

甘宗群装了满脑子疑问,实在好奇得紧,又打马追了上去,问赵雉道:“合着俞州走到今日,全是那大长公主一手操办的?”

赵雉应道:“不然呢?”顿了顿,“我大字不识,你总不能让我去做文官啊,外头那些打打杀杀我在行,她管内,我在外,她指到哪里就打到哪里。”

甘宗群:“那火药是怎么弄出来的?”

赵雉:“我不知道,是她捣腾出来的玩意儿。”

提到这茬儿,忍不住炫耀当初俞州夏氏进犯临都时打的那场战役,以六千人击退一万大军,那是相当的霸道。

这事甘宗群也曾听说过。

听到他们的发家史,不免让人激动。

从三百兵起家,到百姓拥护,再到一步步扩张,每走一步都惊险万分,却总能用非凡的手腕去缔造一次又一次的强大。

这需要极其睿智的头脑和勇于搏斗的坚定信念才能去完成。

俞州能走到今日,总是有些名堂在里头的。

待大军抵达龙门那边,已经是好几日后了,郑曲得知他们过来,忙去接迎。

一行人入了太守府,赵雉问起石坪那边的城池,郑曲道:“河城已经算难攻的了,石坪那城墙比河城还高。”

龙门的都尉简良雍道:“东门那边的城墙要矮些,防守也相对薄弱。”

郑曲:“如今一下子驻扎了十万军,想来是处处防守严密的。”

赵雉:“我明日亲自去瞧瞧,再回来做决断。”

于是第二天他和郑曲前往石坪探城池地形。

还别说,那城池当真比河城修得还牢靠,城墙竟有两丈高,城门上有士兵巡逻,严加防范。

赵雉犯嘀咕道:“这活儿可不容易干。”

郑曲苦笑,“近十万军镇守,强攻只怕是不行的。”

赵雉:“到东门那边瞧瞧。”

几人又摸到东门那边,那边的城墙要矮许多。

因着地理因素,这里没有护城河,破城相对要好办些。

摸排过这边的情况后,他们撤回龙门。

赵雉同甘宗群说起石坪郡的情况,甘宗群捋胡子道:“如此说来,还是得从东门入内才行。”

赵雉点头,“正门那边两丈高的城墙,就算用火药桶去攻,都不一定破得了城。”

郑曲:“用云梯肯定不好使。”

这么高的城墙,够得去爬了。

人们围在沙盘前研究如何取巧攻城,他们手里有飞鸟,可以用它去轰炸,但光去轰炸还不够,毕竟有那么多人守城。

从东门破入这条思路是没有问题的。

甘宗群觉得可以引蛇出洞,赵雉却觉得希望不大,那帮人知道他们手里有火器,岂会白白跑出来送死?

在他们研究作战方案时,盐商贾丛修去了一趟金林。

那厮嗅到了风声。

他知道青州有盐湖,想给自己捞点油水。

这次过来还特地给梁萤带了份厚礼,是一枚黑珍珠。

瞅着木盒里的珠子,梁萤伸手拿起细瞧,那珍珠有拇指般大,通身黝黑,散发着莹润的微光。

贾丛修涎着脸讨好道:“大长公主什么世面都见过,不知这枚黑珍珠可入得了你的眼?”

梁萤笑道:“你这狐狸,又看上我什么好东西了?”

贾丛修干咳两声,“不敢不敢,这些年贾某跟着大长公主得了不少益处,全仰仗你抬举,吃水不忘挖井人,就想过来看看你可还安康。”

梁萤把黑珍珠放回木盒,抱着手道:“瞧你这点出息,莫不是把青州的盐湖给瞧上了?”

贾丛修嘿嘿地笑,“大长公主英明,听说赵州牧去打梁州了,有甘将军助力,想来俞州军很快就能夺下梁州。”

梁萤看向他,“俞州那边的商铺都落实了?”

贾丛修点头,“几乎所有市集上都有商铺。”

梁萤:“售卖得如何?”

贾丛修欢喜道:“大长公主眼光独到,那些铺子七成都能脱手。”

梁萤调侃道:“该你贾家盆满钵满。”

贾丛修严肃道:“此次贾某过来,也是因为俞州这边要开办学堂,特地过来捐赠物资,那是利国利民之事,我们这些做商贾的理应尽一份绵力。”

梁萤:“你倒是有心了。”

贾丛修:“公家这般扶持我们商贾,应当的。”

梁萤很满意他的识趣,活该他发大财,说道:“我打算成立一个商会,你替我拉人组织一下,就俞州东州境内的大商户,像黑陶朱家,纸业陶家这些,甭管经营的是什么,只要有点家底的,皆给我拉到商会里头。”

贾丛修好奇问:“此举有何目的?”

梁萤轻轻摩挲椅子扶手,“想不想发大财?”

贾丛修一下子乐了,“自然愿意多向衙门缴纳商税。”

梁萤:“我以后要把你们扶持起来,但凡打到哪个地方,你们这些商贾就跟过来,毕竟衙门做事情的机会比你们商贾容易得多,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贾丛修连连点头,“大长公主说得极是。”又道,“士农工商,我们这些商贾能得你的抬举,实在是荣幸之极。”

梁萤:“所以做商会的目的就是把各行各业的人都给我汇聚起来,衙门若有什么政策,你们不就得利了吗?

“商会里的人还有机会获取新的渠道信息,若是有资质品格的商贾,我还会考虑做成国商,由官家衙门跟商贾一起协作,大家都能赚钱。”

贾丛修野心勃勃,“有衙门兜底,那极好。”

梁萤:“以后若是把青州打下来了,我要官盐铺遍每个乡村角落。”

贾丛修:“大长公主且放心,现在各乡县道路通畅,哪里都能铺货,我们贾家几乎每个县都设了点。”

梁萤点头,“就是要这样才好,我之所以要求老百姓把道路修好,就是为了日后方便东西运送。”

她还有些话没有说,之所以拿官盐做诱饵抛给贾家,也是为了让他们把各地的物流脉络规划出来。

现在贾家做得很不错,像永庆临都那边的运输是非常成熟的,他们在各县和乡下市集上都设了点。

这意味着以后衙门可以直接把贾家变成国有合资商,利用铺售官盐的渠道做一个物流运送网,把整个九州串联起来,跟现代社会寄快递那样方便。

在这个车马慢行的时代,有一个完善的邮政系统是相当重要的战略布局,它的便捷能促使商贸飞速发展。

梁萤用超前的眼光来布这个局,毕竟谁都离不开盐,只要盐能抵达的地方,你买的货物就能抵达。

而组织商会,则是让她能更好的掌控这些资源,利用这些资源,挑选优质商贾转变成国商,借用他们原有的基础渠道国营化。

就像扶持贾家那样,哪能白白扶持呢?

现在他们吃的利不过是养肥猪,养肥后就拴到衙门手里,用“国商”合资的方式来套牢他们,使这些商人对衙门尽忠,因为利益是捆绑的。

她从来不信什么忠诚,只相信互利互惠的利益才是最长远的存在。

把贾丛修打发走后,谭三娘忍不住道:“这些年那老儿被阿萤养得膘肥体壮。”

梁萤笑而不答。

只有把他们养得越肥,衙门才能抽取更多的商税,要不然光靠老百姓上交的那些公粮,哪里养得起这么多的兵呢?

入冬时金林这边已经把豪绅打得差不多了,开始分土地,而石坪那边的俞州大军已经在城门附近安营扎寨。

守城士兵看着那些营帐,不免发憷。

他们听说过俞州的火器,地动山摇,如惊涛雷鸣。

营帐里的赵雉等人暗搓搓掐算从营帐到城门的距离。

该地易守难攻,只有智取,他们在正门和东门都搭建了营寨,距离自然在受到攻击的范围以外。

若是按照常规推断,东门那边容易突破一些,肯定是进攻的重点。

但赵雉恰恰相反。

他要打地道战。

城门口没有护城河,那墙有两丈高,如同一道铜墙铁壁,唯有城门是弱点。

如果用火药箭去炸城门,成功率并不高。

为了减少攻城带来的伤亡,他决定采取比较耗时的方法来夺取石坪城,那就是挖地道埋火药,地道通往城门,直接在地下埋火药桶爆破城门。

以营帐为掩护,虽然比较耗时,但比其他方法要好些,能最大减少伤亡。

甘宗群一时也没有好的办法。

通常像这样的城池,进攻带来的伤亡是非常厉害的,至少比守城要伤亡三倍以上。

赵雉挑选了一个刁钻的角度挖地道通向城门。

为了掩盖这边的操作,东门那边由甘宗群佯攻。

他们先测风向,在风往城里方向吹时,才放了几只飞鸟进去轰炸。

随着第一道炸裂声响起,这场夺城战役拉开了序幕。

东门那边的进攻吸引了守城将士的注意,在众人把注意力放到反击上时,正门这边的士兵开始挖地道。

接连数日正门这边都在搞地下工作。

城里的士兵也不傻,他们有专门的瓮听。

所谓瓮听,就是在城内挖一口深井,用七石瓮放置于地道里,通过地下挖掘产生的声音传播来判断敌军开凿地道的方位。

不过那帮土匪狡猾至极。

城内士兵很快就发现好像四面八方都在挖掘地道。

不仅如此,外头还有马匹拖着树枝到处跑的马蹄声,乱七八糟什么声音都有。

现在他们可以肯定敌军在搞地道战,但到底是哪个方向,一时却难分辨出,因为干扰因素极多。

土匪们不止挖一处,是挖了好几处,且还有马蹄声干扰。

这给守城士兵找出目标带来了极大的困难。

在石坪这边进攻得如火如荼时,京城汴阳被允州杜阳大军攻破。

升平鲍琼战死,十多万大军被瓦解。

允州军入城烧杀抢掠,惊得城内百姓到处逃窜。

那些士兵从允州打过来,经历了这么多月的战斗,早就憋坏了,对城内老百姓疯狂发泄抢夺一番。

城里哭喊连天。

楚王节节败退,高太尉等人领着禁军镇守皇城这道最后防线。

百官开始各自筹谋出路。

些许世家贵族手里养得有家奴,关门闭户防御外头的士兵入侵。

以前因为天子册封镇国大长公主一事而受牵连被幽禁的成王和景王再次盼来了生机,只要把楚王赶走,他们就有重见天日的机会。

哪怕新来的诸侯都不是善茬,总比一直被幽禁要好。

这不,成王听着外头的混乱,问道:“可是允州何政他们打进城来了?”

家奴惶惶不安答道:“回主子的话,正是他们攻进城来了,现在外头乱得很,那帮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着实残暴。”

成王望着灰暗的天空,冷声道:“那些乡下来的诸侯,哪个不是这般毫无人性?”

家奴闭嘴不语。

成王:“把门看守紧一点。”顿了顿,“从去年被幽禁到至今,总算要解脱了。”

家奴心中欢喜,“以后主子能出去走动了吗?”

成王点头,背着手道:“把楚王赶走了,那些人想要在京中立足,总得来拉拢我这些世家贵族。

“虽说现在王室式微,我再不济也是个亲王,于他们有益处,自然会把我放出去的。”

他说得笃定,甭管谁到京城来,京中世家大族盘根错节,如果想要把朝廷里的局势稳定下来,他们这些人至关重要。

而在第二次受灾的天子就没有他那么好的运气了。

梁严的运气从小就没有好过,他并非东宫的嫡出,是庶出子嗣,排行老六,生母并不受宠。

按说王位跟他没有分毫干系,毕竟上头还有好几位兄长。结果楚王进京来把东宫全屠了,几位兄长没有一个存活下来,唯独他被留下了。

这是他幸运的开始,也是悲剧的开始。

以前再不起眼,好歹也是一个小主子,自从全家被灭后,他成日里在楚王的高压胁迫下如坐针毡。

身边没有一个可以交心说话的人,处处提防,整个人犹如一个提线木偶,过着浑浑噩噩,看不到未来的生活。

很多时候他很想寻求解脱去死,却又怯弱怕痛。

就这么苟啊苟,一年两年三年,居然侥幸苟活了下来。

现在楚王被讨伐,他的第二位主子就要来了。

梁严麻木不仁,独自坐在偌大的深宫里,脸上没有喜怒。

听着外头混乱的脚步声,他仿佛又回到了楚王攻进皇城清君侧的那天,东宫全家都被叛军杀了,他的父母,他的兄长,到处都是惨叫声,到处都是鲜血淋漓的尸体。

那一年他十一岁。

怯弱又胆小。

眨眼间他都十九了,还是那样怯弱胆小。

他也曾尝试着去抗争过,可是没用,就算百官里有拥护他的人,也无法撼动楚王那棵大树。

如今有诸侯进京把他连根拔起,他却没什么喜怒,无非是另一个楚王罢了,日子跟以往有什么差别呢。

傀儡始终是傀儡,不管换多少个主人,都没有自由。

三日后皇城被攻破,禁军节节败退。

风水轮流转,当初楚王打着清君侧的旗号攻进皇城为所欲为,如今允州大军打着讨伐他的旗号重复那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路子。

楚王急了眼,他提着剑冲进天子的寝宫,想要把天子屠杀泄恨。

梁严坐在桌案前,被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太监给保了下来。

那老太监跪在地上抱住楚王的腿,高声劝道:“请丞相三思!倘若你今日把天子给杀了,不是白白便宜了允州那帮人吗?

“他们攻进皇宫,一旦群龙无首,则给了他们另立新君的机会。

“且杀了天子也无济于事,毕竟王室里除了天子外,还有两位亲王,他们是皇室血脉,也是可以继承王位的,不是让他们白捡了便宜?”

这话把楚王给气着了,虽然不痛快,但老太监说的都是事实。

如果现在把天子杀了,他不但要背锅,似乎也无济于事。毕竟外头还有两位亲王,他们是皇叔,也是可以继位的。

楚王怒气冲冲地杀了几名宫女泄愤,随后并未在寝宫逗留多久,迅速离去了。

见他离去,梁严再也坐不住了,虚脱地瘫倒在地。

老太监连忙上前去扶他,说道:“陛下赶紧躲起来,保命要紧。”

梁严泄气道:“我这条命,只怕是保不住的。”

老太监劝说道:“陛下莫要说丧气话,听说武安大长公主去了俞州,俞州有两位姑母,她们定会护你。

“现在允州大军入了皇宫,何政和常山王总得扶持傀儡稳住百官,与其扶持外头的两位亲王,还不如陛下容易操控,只要你熬到俞州那边过来,就能得救。”

梁严疲惫地看着他,“我真能得救吗?”

老太监点头,“只要陛下有信念活下去,就一定能得救。”

最终在他的劝说下,梁严这才躲藏起来。

攻进皇宫的允州大军跟当初的楚王大军一样,到处烧杀抢掠,宫女内侍们哀嚎遍野,到处都是尸体。

楚王在高太尉的护佑下迫不得已换上士兵的行装潜逃。

常山王下令拘捕楚王,得他人头者,重重有赏。

这场屠杀持续到晚上才消停。

宫里头各个关卡重兵把守,搜寻楚王和天子的踪迹。

那楚王被逼得没法,只能学当初梁萤的法子从护城河逃亡。

也亏得他命大,居然侥幸躲过士兵巡查,硬是顺着护城河潜了出去。

待到子夜时分,藏匿在废井里的天子被官兵找了出来,他穿了一身内侍的服侍,通身都是狼狈。

梁严被官兵带到了常山王那里。

常山王上下打量他,问道:“陛下可知楚王的去处?”

梁严害怕地摇头,说道:“我不清楚,他提着剑要来杀我,被内侍拦下了,后来不知去处。”

常山王眯了眯眼,倒也没有为难他,只道:“陛下受惊了,你且回寝宫歇息。”

当即命人把他带回寝宫严加看管起来。

与此同时,从护城河逃出去的楚王暂且在一家卖绸缎的商铺落脚。

那商铺是自己人,怕他受寒,忙备姜汤驱寒,又给熬煮了防止受寒的汤药给他服用。

楚王隔了许久才缓过劲儿来。

目前家中亲眷早就离京安置了,没有牵挂,更容易脱身。

商贩老离把他们带到地窖去避一晚。

楚王几乎没合过眼,因为外头的街道上时不时传来脚步声,听得人心惊胆战。

宫里的常山王到处寻他。

高太尉被斩杀,何政过来问情况,常山王叉腰道:“那老贼不知藏到哪里去了,宫里头没寻着人。”

何政皱眉道:“断不能让他逃了出去。”

常山王揉了揉太阳穴,不耐道:“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若是让他跑了,日后又卷土重来,那才叫要命。”

何政:“你搜宫里,我搜宫外,务必把关卡严防死守,莫要让他逃出生天。”

常山王应好。

何政似想起了什么,又问:“天子可还安好?”

常山王点头,“只是受到了惊吓,并无大碍。”

何政叮嘱道:“要把他看好了,得用他来安百官,若不然你我在京中难以立足。”

常山王不屑道:“手里握有兵,还怕那些世家不成?”

何政提醒道:“京中世家大族盘根错节,莫要小看了他们,若是他们联合起来,总有让你头痛的时候。”

常山王不耐烦应好。

整个晚上宫里头都在搜查楚王的踪迹。

在寝宫里蜷缩在床榻上的天子辗转难眠,无论是谁经历了那样的腥风血雨,都是无法入睡的。

那老太监闻复云倒是个忠心的,听到他翻来覆去,问道:“陛下怎么了?”

梁严望着帐幔,小声道:“闻内侍你说楚王逃出去了吗?”

闻内侍:“老奴也不知,这会儿常山王还在寻他,也不知他藏到哪里去了。”顿了顿,“高太尉被杀,楚王想必也不容易逃出去。”

梁严道:“我恨死了他,巴不得他被他们找到。”

闻内侍:“老奴也盼着呢。”又道,“这些年陛下受苦了。”

梁严没有吭声。

他默默地想着,俞州有两位姑母,如果俞州打了过来,他会有复起的机会吗?

那时那个天真的年轻人还没意识到他的两个姑母比母老虎还凶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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