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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 第六十七章 她有可六能是天子姑母(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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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众人回州府后, 赵老太由赵雉领着去家属院落脚,梁萤则有事情需处理。

那韩二娘已经来这里好些日了,住宿已由许正英安置妥当, 因着她是女郎, 还特地给安置的独院。

得知梁萤回来,韩二娘前来报到。

梁萤问了一些她来到这里的情况,怕她不适应。

韩二娘答道:“王长史无需担忧, 有什么差事尽管安排,我会尽快适应下来的。”

梁萤笑眯眯道:“你能从家里头走出来就已然不容易了,毕竟是头一回出远门,且还得跟一群老爷们打交道,若有什么难处, 只管同我开口, 或跟三娘说都行, 我们会替你解决好。”

韩二娘点头, “多谢王长史照顾。”

梁萤语重心长道:“我自希望你能坚持下去,毕竟是头一位女官,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女郎像你那样走到我的身边来,共谋一番事业。”

这话令韩二娘触动,严肃道:“不瞒王长史, 倘若二娘在这里待不下去, 就得回去嫁人。

“可是二娘不想嫁人, 想给自家长姐做榜样,告诉她女郎也可以靠自己立足。所以不论遇到多大的困难,二娘都会全力以赴。”

梁萤点头,“你有这份决心就好,若愿意全力以赴, 我必不会负你。”

韩二娘笑了笑,用力点头。

赵老太远道而来,晚上一家子聚在一起用饭。

今年的天气比去年要热一些,庖厨给做了冰镇过的银耳羹。

梁萤喜欢用临都周家的清酱,用来蘸仔鸡最是好吃,这次回来带了好几坛酱醋。

清蒸鱼用上它也很美味,人们赞不绝口。

炎炎夏日众人不爱肥腻,饮食相对清淡,肉类多数都是鸡鸭鱼为主。

梁萤喜食仔鸡,赵雉给她布菜。

赵老太瞧着二人亲昵的样子,越看越欢喜。

晚饭后人们在院子里纳凉,唠家常八卦。

梁萤偷偷同赵雉交头接耳,觉得如果陈安回来得顺利,索性就在年前把琅琊和丹乌打下来。

反正广陵兵也没多少人。

下半年四宜和河城也差不多把土地下放完,到时候张议、李疑、陈安,这些人都得空了,大家闲着也是闲着。

赵雉:“……”

她真的很会做安排。

见他没吭声,梁萤掐了他一把,“问你话呢。”

赵雉瞥了她一眼,“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梁萤这才满意了,得意道:“现在河城与四宜有一万多兵,索性给广陵来个遍地开花,如何?”

赵雉:“……”

梁萤忒会安排,“派姜怀去打琅琊,郑曲去打丹乌,永庆暂且由程大彪镇守,奉三郎调到河城坐阵,你去攻广陵,把那帮乌合之众杀他个片甲不留!”

赵雉:“……”

他憋了憋,吐槽道:“我一口气给你干三个郡下来,你治内安稳吃得消?”

梁萤口出狂言道:“小瞧我不是?”又道,“最好是秋收后攻城,这样我们借粮才方便。”

赵雉:“且说与我听听,你要如何安内?”

梁萤一本正经道:“临都的胡宣可以调过来用上了,他做了一年郡守,我瞧着治理得不错。

“李疑、陈安、张议、许正英、我王萤皆是一等一的好手,你那区区三个郡,我们完全能吞下。

“若是在年前把三郡打下来,也好在春耕之前把土地下放到户。如此一来,咱们俞州坐拥十郡,这么多老百姓,那得借多少粮出来?”

赵雉:“……”

梁萤讨好地给他打扇,戳他的胳膊道:“赵州牧,考虑考虑?”

赵雉没有答话。

梁萤继续说道:“现在我们暂且还能哄着朝廷买官保平安,待时日一长,手里的东西多半是瞒不住的,一旦朝廷来要求上贡,你会把东西交出去?”

赵雉:“自然不会。”

梁萤摸了一把他的大腿,“所以得趁着朝廷没来找茬之前把俞州稳下来,若是十郡都太平了,就算朝廷发兵,我们都不怕。”

这话很有一番道理,赵雉没有反驳。

梁萤也不管他允不允,自顾说道:“这事就这么说定了。”

赵雉“嗯”了一声,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当时两人就跟家里人唠嗑一样,轻飘飘把广陵的命运决定了。

今年风调雨顺,想来地里的庄稼不会差,手里握有兵,不论是打仗的将领还是治内的文官,皆可差使,确实没有犹豫的必要。

反正没有军粮就找老百姓借,土地下放后多数家庭都能得温饱,多少还是能借点出来的。

翌日梁萤召集州府里的文官们就朝廷原有的法治进行一番探讨,要将其重新完善过。

韩二娘是她的书佐,会在一旁记录他们探讨的要点,以及哪些条款需要更改添补。

把律法重新修订后,梁萤给韩二娘安排的第一件差事就是让她写话本子,越狗血越起劲才好,顺带把法治融入进去。

比如话本里的角色犯通-奸罪后会受到什么处罚,还有拐卖妇女儿童得到的惩治,用故事来向大众普法,让他们知道哪些罪是会被流放,哪些罪会被砍头等等。

韩二娘哭笑不得,半信半疑问:“这样能行吗?”

梁萤:“不管行不行,但肯定比贴律法公告管用。”又道,“大多数老百姓都不识字,你跟他们讲了一时半会儿也难理解,还不如用话本子的方式去传达,就拿你我来说,若是听到市井里谁家的八卦,是不是也会提两嘴?”

韩二娘点头,“这倒是真的。”

梁萤:“所以才让你编纂得越邪乎才越好。”又道,“谭三娘也爱八卦,你可以找她问问,集思广益。”

韩二娘应承下来。

因着要计划秋冬时节攻打广陵等地,现在赵雉等人加紧操练兵丁,以备作战。

这期间梁萤亲自去了一趟底下的乡县,原是许正英听说桂枝乡的一致仕老儿曾在上郡做过太守,回到老家安享晚年,在当地颇有口碑。

许正英想把他请出山,去了三回都被婉拒了。

那老儿现在已经有七十三岁,梁萤听到消息亲自去了一趟,现在他们这帮土匪缺人缺得紧,几乎一个萝卜得占两个坑。

老头儿姓顾,住在祖宅的青砖青瓦房里。

按说当官几十年,日子也该过得舒坦才对,可当地人说以前他们家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梁萤寻过去时,顾老儿正在给院子里的菜蔬浇水。

那老头佝偻着背,装聋作哑,对他们的到来视而不见。

他的夫人李氏倒是客客气气的,不敢得罪他们。

梁萤说明来意,顾老儿爱理不理。

李氏把一行人请进堂屋,她比顾老儿小十多岁,穿了一身粗麻布衣,生得慈眉善目,赔礼道:“我家老头子脾性怪,倒是让王长史见笑了。”

梁萤摆手道:“夫人客气了。”又道,“今日我等慕名前来,也是想请顾老爷子为俞州的老百姓出山。”

李氏露出为难的表情,欲言又止。

梁萤装作不知,问:“夫人有什么难处,但说无妨。”

李氏沉默了阵儿,才道:“实不相瞒,我家老头子年纪已经大了,恐经不起折腾。”

梁萤才不信她的鬼话。

瞧那老头连挑水都没问题,红光满面的,哪里像有毛病的样子?

她倒也没有多说,只笑了笑道:“无妨。”

当天一行人并未回去,而是寻到村里的里正家里暂且落脚。

谭三娘舍了钱银给里正两口子,麻烦他们张罗一下伙食。

秦氏得了钱银满口应承,她家宽敞,亲自给收拾房屋供他们住宿。

第二日一大早梁萤又去了一趟顾家,李氏对她们还是客客气气。

这回梁萤不执着请顾老儿出山了,而是请他举荐合适的人来俞州。他在官场沉浮了几十年,自然有人脉,就算他拒绝重操旧业,总有几个朋友什么的。

顾老儿显然认为她异想天开,许是感到生气,端着碗坐在屋门口,冷声道:“真是荒唐,一群土匪罢了,用烧杀抢掠夺了俞州,真以为朝廷会坐视不管?”

谭三娘不爱听,正要出声,梁萤制止她,好脾气问:“老爷子这话我可听不明白,我们这帮人是土匪不假,可是烧杀抢掠,我可不敢当。”

顾老儿:“土匪就是土匪,你们带兵抢乡绅和商贾手里的田产,还有理了不成?”

梁萤做了个手势,随从给她端来矮凳,她一屁股坐下,挽起袖子道:“你这话就是不讲道理了,我们抢豪绅手里的田产不假,但我要问,可是给衙门抢的?

“乡绅手里的田产会把大半充公,余小部分自耕地保他们的口粮。商贾的田产是尽数充公,且只要田地,不抢私财。

“得来的这些土地都是要下放给老百姓的,衙门不沾半点益处。

“此举是为老百姓人人有地种,家家有余粮。

“你顾老儿做了几十年的父母官,老百姓过的是什么糟糕日子你心里头没有个数?

“你哪来的脸替豪绅们伸冤了?

“在老百姓上交三成赋税给衙门的前提下,还得额外交四成的租子给那些豪绅,自己得三成。

“你若是老百姓,心里头可服气?!

“哦不!你顾老儿就是个当官的,高高在上,哪里知道民生疾苦?

“亏许正英瞎了狗眼,听别人说你顾老儿爱民如子,非得怂恿我大老远跑到这儿来请你,我呸!什么狗官,莫要沽名钓誉,白糟蹋了爱民如子的名声!”

这话委实把顾老儿气着了,吹胡子瞪眼。

梁萤一刻也不愿意逗留,招呼众人走。

顾老儿受了窝囊气,哪里容得下一个女娃在他跟前放肆,当即把碗朝地上砸去,怒目道:“你这女娃好大的口气,我顾远真从官三十载,哪里轮得到你在我跟前叫嚷?!”

梁萤顿住身形,扭头看他,奚落道:“哟,还不服气了,我就问你,你哪来的脸替那些满脑肥肠的豪绅伸冤?

“难不成供养他们的老百姓生来就该被他们吸血?”

顾老儿没有吭声。

梁萤指着外头道:“井底之蛙,自个儿走出去瞧瞧,外头哪个老百姓不是欢天喜地,家家户户都能分得土地耕种,且只上交三成公粮,以后再也不用饿肚子了。

“你骂我们这帮人是土匪不假,抢豪绅手里的田产也不假。

“可是我们抢来分发给老百姓,不占一厘益处,行得正坐得端,就是比你们这些满口仁义的酸儒有实干之才!

“不仅如此,待村村通,县县通之后,衙门还会取缔老百姓的徭役,气死你们这帮酸鬼!”

顾老儿拿筷子指着她,气恼道:“休要口出狂言!”又道,“那沛宁县城里的两万冤魂只怕日日在阎王殿哭诉你们的罪行,大祸临头还敢狂妄!”

梁萤冷哼,双手抱胸冷酷道:“老娘怕个鬼!

“扶阳城战死一万大军都不怕冤魂来讨债,又岂会怕沛宁的那些替死鬼?

“当初我们劝降数日,只要他们把夏氏交出来,就不会大动干戈。倘若那些老百姓跟平中一样求自保,岂会无动于衷?

“攻平中的时候城里的官兵和老百姓不愿打仗,闹将起来,逼迫太守府议和,方才免除战乱之苦。

“那沛宁县我们劝降数日,里头的老百姓非但没有动静,不愿与我们里应外合,反而当地的县令还把劝降的官兵给杀了,割下他们的头颅挑衅。

“这等混账之事,你顾老儿可容忍得下?

“他们愿意陪夏氏一族下黄泉,岂有不允之理?”

顾老儿抨击道:“简直是诡辩!”

梁萤毫不客气戳他的痛脚道:“那我且问你,你干了三十载的父母官,这些年朝廷又逼死了多少老百姓,你可曾记过数?”

顾老儿:“……”

梁萤铁血心肠道:“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天真,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难不成是搞扶贫搞慈善吗?

“当初夏氏妄图吞并临都和永庆,派了上万大军来攻城,倘若我们未能守得住,郡里的老百姓难道就不会遭殃了?

“倘若那夏氏不来进犯,永庆临都何至于打过来呀,我们也是被逼出来的,打仗还得向老百姓借军粮,谁他娘的乐意?”

顾老儿活了一辈子,从未见过这般伶牙俐齿的女郎,忍不住道:“泼妇!诡辩!”又道,“土匪就是土匪,不论你怎么洗,都是一群草莽土匪!”

梁萤:“我放你娘的屁!我已经差人去京城上贡求俞州牧了,有正儿八经的官凭,你凭什么说我们是土匪?”

顾老儿脱口道:“不可能!你们造下这般大的孽来,人神共愤,朝廷断然不会下放官凭给你们!”

提到这茬儿,梁萤忍不住笑了起来,戳他的心窝子道:“老头子天真,朝廷是什么鬼样子,你心里头就没有点数?”

顾老儿:“……”

梁萤:“当初我们夺安县,是买的县令;夺永庆,仍然是上交给楚王十万贯钱银买的郡太守;现在夺俞州,上贡给朝廷再买俞州牧。

“这就是你效忠了三十载的朝廷,三十载的朝廷啊。”

这话委实毒辣,一下子把顾老儿给击垮了。

那种信仰坍塌来得猝不及防。

是啊,他曾经效忠了三十载的朝廷,就是这样的朝廷。

民不聊生,生灵涂炭,官官相护,党阀相争。

看不到未来。

顾老儿嘴唇嚅动,想辩解什么,终是忍下了。

似乎在一瞬间,他再也没有先前的激愤。

那种失望到骨子里的狼狈令梁萤心有不忍,她只是冷漠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失望透顶的入暮之人。

李氏知道自家老头子伤了心,想上前说什么,顾老儿甩开她的手,默默地进了堂屋。

李氏露出为难的表情,委婉道:“王长史且回罢。”

梁萤行礼,“得罪了。”

李氏还礼。

一行人这才离去。

路上谭三娘对梁萤的口才彻底服气,赞道:“阿萤骂得好,那等迂腐老儿,就该这般痛骂。”

梁萤瞥了她一眼,没有吭声。

她其实心里头也不是滋味。

一个为了朝廷献身数十载的老人,倘若顾老儿真有抱负,想必面对这样的朝廷心里头是极苦的。

就像李疑和胡志国那样,一个一心想入仕,一个则在仕途里煎熬寻不到出路。

他们都是顾老儿活生生的写照。

纵使这世道黑暗,但她仍旧愿意相信,还是有愿意为信仰全力以赴的人。

虽然少,但总是有的。

或许就是文人骨子里的气节支撑着他们执着坚持。

但愿顾老儿也有这样的气节。

这不,他们走了后,顾老儿一直坐在堂屋里不言不语。

李氏不知如何劝他,索性懒得理会。

这一坐就到了正午,顾老儿还是不言不语。

李氏知他性子倔,自己做饭吃。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老儿忽然道:“那女娃简直就是个泼妇。”

李氏:“……”

顾老儿看向她,“你为何不说话?”

李氏默了默,说道:“我一个妇道人家,评论不出好坏来,不过她说人人都有耕地种,倒是挺不错的,若是又取缔了徭役,那老百姓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顾老儿“哼”了一声,不屑道:“天底下哪有这般好的日子?”又道,“天下乌鸦一般黑,当初那夏氏一族不是善茬儿,如今换了一帮人,底下的老百姓就欢天喜地了?简直是笑话。”

李氏不痛快道:“你同我较什么劲?”顿了顿,“你若是不服气被她骂,那就走出去瞧一瞧,她是不是忽悠你的,何苦跟我怄气?”

顾老儿没有吭声。

活了一把岁数,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女娃骂得狗血淋头,还是头一遭。

他心中到底不服气,索性第二天就去了一趟平中,结果灰溜溜地回来了。

那边不仅把土地下放了,还他妈把徭役给取缔了。

这世道变化得太快,顾老儿一时跟不上变化的脚步,懵了许久。

没过几天,他们这个桂枝村也能分土地了。

坐在门口见村民一窝蜂往里正家去,顾老儿的心情很是复杂。

当地村民同他打招呼,他朝一人招手,“大牛过来。”

被称作大牛的男人憨厚地走上前,顾老儿歪着头问:“你家六口能分得多少亩地?”

大牛回答道:“听他们说能分得十二亩自耕地,我们家原先的自耕地只有四亩,另外还租种了三十亩,上回我阿娘问过里正,咱们桂枝村的人不多,租种的三十亩应不会变动,租地契约由以前的郭家变成了衙门。”

顾老儿:“那你家不是能得三十四亩地了?”

大牛笑道:“应能得这么多,不过里正说了,土地不能私自买卖,会坐牢。”

顾老儿又道:“待你把租契拿回来了,给我瞧瞧。”

大牛应声好。

待到正午他才把自家的耕地契约拿回来了,路过顾家时给他瞧了瞧。

那田契上明确地写着自耕地十二亩,另外还有一份租地契约,是跟衙门签署的,有二十二亩,八年租期。

硕大的“禁止土地买卖”赫然在目。

老百姓只能耕作,不可像以前那样私卖,这的确避免了土地流失到富人手里,保障了百姓的温饱。

顾老儿把田契还给了他,心里头五味杂陈。

一帮土匪,居然也懂得治内,且还比朝廷实施得到位。

这简直是笑话。

顾老儿的三观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以前做太守时,底下的老百姓一点都不懒惰,但就是没法温饱。

如今他们能得温饱了。

就搞了个劫富济贫,一下子让老百姓欢天喜地,果然是土匪的行径。

但不得不承认,这法子就是有奇效。

简单粗暴。

想来明年秋收后,家家户户都能得温饱了才是。

顾老儿心中很不服气,但又不得不服气。

他很想找人倾吐,身边却没有人,索性给挚友写了一封书信,吐槽俞州的这帮土匪。

不曾想,引来一大帮曾经在官场上不得志的人集体前来俞州围观。

另一边的梁萤骂过一顿后就把这事给抛之脑后,忙着去搞法治推广。

那韩二娘文采极佳,硬是给她写了好几个话本子,有通-奸类的,拐卖妇女儿童的,诓骗的,五花八门。

她显然吸取到了狗血的精髓,看得梁萤跌宕起伏,拍腿叫好。

有了话本子,接下来便差人去市井里寻靠嘴皮子吃饭的人,最好有口技,因为这样才有趣味。

不过会识字的倒是少。

官差寻了四位会口技的人来,给他们讲话本子的内容,让他们记下后用自己的方式演练一遍。

其中有一人简直是人才,会学婆子的声音,也会学驴叫,讲起入室抢劫的话本子惟妙惟肖。

谭三娘看得欢喜,笑道:“这有趣味,可比看告示有意思多了。”

梁萤:“若是到市井里,想来是能引人们围观看乐子的。”

谭三娘点头,“指不定老太太也爱看。”

于是第二日赵老太也看过乐子,从头到尾被逗得开怀,打趣道:“这谁想出来的馊主意,把朝廷律法做到乐子里去,也亏他想得出。”

梁萤问:“我就问老太太,你看过那乐子后,可有启发?”

赵老太:“倒是有的,那程婆子牵头替伍大郎和徐晚娘私通,罪有应得,当该处以流徒,伍大郎和徐晚娘背着自家婆娘和男人通-奸,被处死也不冤。”

梁萤:“所以这个乐子就是要告诉人们犯了通-奸罪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也是在告诫世人切勿贪一时痛快造下祸患来,算是一种警醒。”

赵老太赞许道:“你的脑袋瓜聪明,这警醒好,比贴到告示墙上让我们这些大字不识的老百姓去看告示好。”

梁萤笑着问道:“那我拿这些乐子来普法可堪用?”

赵老太:“堪用,堪用。”

得到她的认可,梁萤非常高兴。

目前河城在搞土地下放,便让那王二郎先去平中普法,试试普法效果,倘若管用,就全面推广。

梁萤不仅要求兵强马壮,还得在富民的基础上提高人们的素质水平,减少刑案。

普法任重道远,得让他们先了解这个东西,而后才能约束自身勿要触犯律法,达到真正的法治清明。

夏日悄然而逝。

待到秋收时,所有郡都开始忙碌起来。

去年攻打俞州太守府借了永庆老百姓的粮,今年衙门在上交的公粮上扣除,结果许多人都让衙门欠着,要留着太守府的借条做纪念。

这令胡志国哭笑不得,劝老百姓把手里的借条还回来,下回还有得借呢。

些许人还了,在上交的公粮里头抵债。

不过大部人都没还,不缺那点粮,就图个稀奇。

这是梁萤怎么都没料到的。

在老百姓陆续上交公粮的时候,陈安总算顺利回到了俞州。

一路风尘仆仆,连日快马加鞭从京中赶回,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他归来的消息传到州府里,众人激动不已。

当时梁萤外出未归,是赵雉接迎的。

陈安兴奋地把官凭文书等物奉上,说道:“朝廷受了我们的上贡,把州牧的官凭下放来了,俞州太平也!”

赵雉心中欢喜,“太平就好!太平就好!”

他不识字,只抓着陈安的手腕往府衙里去,问道:“这一路辛劳,陈从事去京中可还顺遂?”

陈安点头,“顺遂。”又道,“托赵州牧的福,我陈安也算是进京见过世面的人了。”

赵雉失笑,“你去了这么久,晚上得为你备顿酒吃。”

陈安:“那敢情好!”顿了顿,又问,“王小娘子呢?”

赵雉应道:“现在秋收,她出去了,要晚些时候才回来。”

陈安“哦”了一声,没再多说。

在回官舍的途中他找到平头,叮嘱了几句,让他把嘴管紧。

平头知道这事的重要性,连连点头。

晚些时候梁萤从外头回来,听到陈安顺利回归,同样欢喜。

赵雉把俞州牧的官凭和任命文书给她看,梁萤仔细看了好几遍,才喜笑颜开道:“天佑俞州,可算能得两日太平了。”

赵雉调侃道:“这一路买官,也不知下一回还能不能继续买下去。”

梁萤收起官凭,“只要朝廷能卖,我就能一直买到京城里去。”

赵雉失笑,不客气道:“做你的春秋大梦。”

梁萤也不恼,只问:“陈安这会儿可在官舍?”

赵雉:“他一路风尘仆仆,我让他歇会儿,晚上备酒宴,咱们好好吃顿酒。”

下午晚些时候陈安才睡舒坦了,这些日他忙着赶路,不曾睡过好觉,回来睡了半天,精神也好许多。

赵雉命人备上酒宴款待。

晚上人们聚在府里庆祝能顺利拿下州牧官凭,张议调侃道:“陈安,你如今也算是进京见过世面的人了,快同我们说说京中的繁华。”

陈安抿了一口酒,说道:“京城是要比咱们河城繁荣许多。”

当即同他们讲起那边的一些风俗人情,听得众人津津有味。

许正英问他是找的何人的门路,陈安应道:“找的是文宣侯的门路。”

说到这里,他还瞥了一眼梁萤,对看到的成王景王一字不提。

梁萤倒也没有发现他的小心思,接茬问:“可有面过圣?”

陈安答道:“有。”

赵雉好奇问:“那天子生得如何?”

陈安:“大殿里站了文武百官,我可不敢乱瞟。”

听到这话,众人皆笑了起来,赵雉打趣道:“出息。”

陈安把他们忽悠了过去,继续道:“我只知天子才十多岁,朝政都由楚王把控着,他应没有什么话语权。”

许正英很关注京中的局势,多问了几嘴。

陈安当即把这些月了解到的情况细说一番,并时不时窥探梁萤的表现,结果她并未有什么特殊的反应。

陈安心下不禁生出几分疑惑。

对方的平静令他不解,倘若京中的那些人跟她有关联,多少都是有反应的,可她表现得很平常,就跟在坐的其他人那样,叫人窥探不出蛛丝马迹。

不止他观察得仔细,下面的平头也在时不时窥探她,越看越觉得她跟文宣侯府看到的那位妇人相像。

平头眼皮子狂跳,又鬼使神差地瞅了瞅赵雉,心里头七上八下的。

这么大的瓜,他哪里憋得住啊?

可是若泄露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再加之目前并没有证据能指证梁萤的身份跟王室有关,如果仅仅只凭长得相似来断定,未免太草率。

而且他们这帮土匪干的还是跟朝廷背道而驰的事,结果领着他们干混账事的还是朝廷里的人,只怕没有人接受得了。

对面的陈安冷不防盯了他一眼,平头收回心神儿,不敢乱瞟了。

这顿酒吃得人们心情舒畅。

赵雉说打算在秋收后就把广陵等地夺下来,所有人都赞许,现在有俞州牧的官凭,广陵那些人算是叛贼,可以名正言顺拿下。

一旦把俞州和广陵彻底掌控,那他们这帮土匪便有足够的实力来与其他诸侯抗衡。

宴饮上人们觥筹交错,皆带着喜悦,仿佛看到大好前程在朝他们招手。

梁萤一点都没意识到陈安和平头对她的微妙心思。

陈安到底鸡贼,故意提了一嘴,说道:“阿萤是京里的人,我到那边时倒是忘了,你从京中流落到俞州来,说不定打听一下,还能寻到亲友。”

梁萤摆手,“当初楚王进京时就杀光了,不提也罢。”

她既然说了不提,陈安也不好纠缠。

但看她不愿提及的样子,心中更是生了狐疑,倘若她真是王室里的金枝玉叶,明明有这般高贵的身份,为何却不愿回去?

陈安一时百思不得其解。

梁萤忽然说道:“过阵子就要攻广陵,把三郡夺下来咱们又得忙碌了,你若想回永庆,就赶紧回去。”

众人皆笑,知道他疼老婆,跟甄氏分离了这么久,肯定是想见一见的。

这不,陈安应道:“明日就去永庆。”

梁萤:“她这会儿在推学堂的事,暂时只怕没法跟你来河城。”

陈安:“她高兴就好。”

于是次日一早他就打马去了永庆。

梁萤站在城门上望着马儿跑远的身影,调侃道:“到底是个妻奴,想来跟甄氏也是真心实意的。”

谭三娘应道:“这样的男人可不容易找,成婚十多年还能一如既往,委实难得。”

梁萤抿嘴笑,甄氏值得。

这不,当陈安匆匆回永庆时,甄氏正在乡县的。

目前他们那帮人正在各县推学堂。

忽然见到自家男人风尘仆仆回来了,甄氏颇觉诧异,盯着他看了老半天才道:“云郎这么快就回来了?”

陈安不满道:“我都去了半年多,还快呐?”

甄氏掩嘴,屋里的妇人们看着二人露出暧昧的表情。

陈安把她拉了出去,问道:“我不在的这些日,日子可还好?”

甄氏应道:“好得很,成日里都挺忙,跟一帮姐妹们到县里办学堂,已经开办了好几家了。”

陈安“啧啧”两声,酸溜溜道:“合着你这小日子过得比我还快活。”

甄氏打了他一下,欢喜道:“反正比以前关在院里有意思。”

陈安撇嘴,“我过两日又得回河城,你可愿意跟我一块儿过去?”

甄氏:“手里的差事还没办完呢,待我把差事办完再到那边与你团聚。”

陈安有些不痛快,“合着连自家男人都不打算要了。”

甄氏被他逗笑了,又哄了哄他。

把手头的活计交接给其他同事后,甄氏随陈安回了一趟城。

奉三郎得知他回来,请他吃了顿小酒。

谈起俞州的情形,他们的心情不免激扬澎湃,程大彪道:“他们真打算秋收后就攻广陵等地吗?”

陈安点头,“王萤的意思是在春耕前把三郡的土地下放了。”

奉三郎抿了一口酒,“那极好,得趁着朝廷没有找茬之前把俞州稳住。”顿了顿,“这次你去京城,那边可曾问过黑火-药的事?”

陈安摇头,“没有。”停顿片刻,“不过这事多半包不住,毕竟是能横扫千军的火器,朝廷自会讨要的。”

奉三郎忧心忡忡道:“倘若东西落到了朝廷手里,那日子就艰难了。”

陈安摆手,“我们还得靠它抢地盘呢,岂能轻易交出去?”

奉三郎:“说得也是。”

说罢举杯,三人碰了一下。

待到天色不早了,陈安才回家。

他今日心情高兴,喝得微醺,甄氏开门见他脸上露出迷之微笑,没好气道:“云郎今日吃酒可吃痛快了?”

陈安亲昵地搂她的腰,“痛快了。”

甄氏掐了他一把。

甄母差人备了醒酒汤。

甄氏把他扶进屋,给他灌了一碗醒酒汤,而后又打来热水替他擦脸洗手。

被照顾的感觉挺爽,回家的感觉也挺爽,有老婆抱的感觉更爽。

“惠娘什么时候才能到我身边来?”

甄氏:“我现在哪有空?”又道,“你去了一趟京城,可曾给我带东西回来?”

陈安应道:“有。”

当即从床头取出一只细长的木盒,跟献宝似的讨好道:“京中最时兴的钗。”

甄氏走上前接过木盒,里头是一支玉钗,钗身雪白,头部是一支紫玉兰,秀雅别致,她满意道:“还算你识趣。”

陈安坐在床沿,把她揽进怀里。

甄氏故意问:“京中那些女郎漂亮吗?”

陈安随口应道:“漂亮。”

甄氏掐了他一把,他“哎哟”一声。

也不知是酒吃多了,还是其他原因,陈安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京中当真出人杰,那王萤是从京里来的,京中的女郎个个都像她那般抢眼。”

这话甄氏听着吃味,不痛快地揪他的耳朵道:“就知道你花了眼。”

陈安连连喊她轻点揪,或许是酒劲上头,憋不住跟自家婆娘八卦起他在京中文宣侯府看到的情形来。

听得甄氏半信半疑,“云郎莫不是酒吃多了说起胡话来了?”

陈安摆手,“我没吃醉。”又道,“像,真他娘的像,若说是母女,定也没人会生疑,若说是父子,也说得过去。惠娘你说天底下哪有这般相似的人?”

甄氏:“光凭相似也不能定性她就是王室中人。”

陈安有些着急,“面圣那天我还偷偷窥见过圣颜,当今天子也不过十多岁,我瞧见他时,就只觉得王萤是他亲姐也说得过去。”

甄氏见他不像是吃醉酒胡言乱语的样子,吃惊道:“你可莫要唬我。”

陈安:“我唬你作甚?”又道,“这事就只有我和平头知道,我千叮万嘱让他莫要透露出去,若不然定会生出事端来,现下赵雉他们都不知晓。”

甄氏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你不是说她的家人在京中都被杀了吗,可曾查过王室里被杀的那些人?”

陈安发愁道:“我哪敢深究啊,倘若她真是王室中人,要么就是郡主,要么就是公主,也就是天子的姑母。”

甄氏:“……”

妈的,这么大的名头压下来,谁他娘的吃得消啊!,新m..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打开,老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会打不开的,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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