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的培训记录?
赵青捏住了指尖的那张看似微不足道的存储卡, 小小的卡片里面记录着鹦鹉曾经的所有过往,记录着他们未相识前的一切光阴。
窥看他人隐私不算妥当, 可调查卧底经历很符合规矩,现在公开放映其中的内容也不过是需要赵青一句话的事情。
尽管他很想看一看鹦鹉的训练影像,看一看这个武装部精英卧底的成长史,但他沉思几秒,将存储卡重新抛回了盒子里。
赵青吩咐老鹰道:“带他们去宿舍休息,医疗体检方面找白鸽处理。”
老鹰应了一声,叫上程云等人准备离开, 程云没有移动步伐,他有些搞不明白, 为什么这名暗鸦团长会放弃探究一名卧底的过去, 这不是很有价值的资料吗?
这是一个多好的可以渗透敌人身心的机会,只要了解得足够多,掌握得足够深, 就能从中找到精神上的突破口, 拿捏住被隐藏起来的致命弱点。
知己知彼, 百战不殆, 审讯的第一步就是击碎俘虏的心理防线,这张存储卡就是防线的入口,就是挑出溃烂伤口的刀尖, 却没想到会被赵青直接无视。
程云不解地问他:“你不想查看卡里的资料吗?虽然需要一系列的密码串破译, 但我都有存档备份,可以随时提取内容审阅。”
赵青轻挑了一下眉峰, 反问道:“你希望我看?”
程云沉默了几秒,道:“我以为你们会为了审讯进展顺利,而将这张存储卡里的内容翻来覆去地观看和研究。”
赵青的目光划过盒子, 略带惋惜地看了看那张贴着“黑耀”二字的存储卡,道:“能快速且全面地了解一名卧底的过去,对日常审讯是有一点用处,但对我而言没有什么必要。”
他沉眸道:“如果我想知道什么,会亲自从鹦鹉口中直接问出,现在星际科技发达,信息资料可以作假,影像记录未必就是真的。”
金雕等人听了这话,也打消了把这些存储卡当饭后剧集观看的念头。万一武装部在这上面做了手脚,将鹦鹉描绘成了一个十恶不赦、滥杀无辜的凶残之人,试图离间门关系,破坏感情,那看了不如不看,免得闹心又麻烦。
程云没想到暗鸦的警惕心如此之高,可只是对待一名曾经的卧底,现在的俘虏,就算存储卡里面的内容不实,有诋毁和污蔑的可能又怎么样呢?不过是有助于审讯叛徒而已,需要顾虑这么多吗?
他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我可以保证这里面的记录真实可靠,绝无虚假,有些过程甚至是我们一同经历,或者我们在旁围观的。”
赵青察觉到了程云的不对劲,他往前走了一步,自然散发出来的气势中带着隐约的压迫感,道:“这些培训记录分门别类地划分和存储,还做了密码保护,应该属于隐私资料之类,你是苏副部长手下的人,就这么希望他被公开剖析一番?”
程云被逼的后退了几步,腰顶在了餐桌角处,他忍着因为莫名的恐惧想要离开的冲动,咬牙说道:“苏越不会希望这些不堪过往被人看见,但我宁愿被他责备也想让你们知道,他看似身披荣耀登顶,却不是踏着五彩光芒的坦途大道走来的,他是在深渊里面硬劈出了一条血路,踩着荆棘抓着刺藤,带着我们一点一点地往上爬。”
程云说话的时候,没有去看那些存储卡,事实上他连抱着盒子的手都会偶尔微颤,只要回想起那血淋淋的过去,就越发觉得对不住苏越。
如果不是他们太过没用,又怎么会让苏越时常因为挑衅周教授而受罚?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太过无能,又怎么会在苏越被人恶意磋磨的时候只能在一旁干看着?
程云的眼眶止不住地逐渐泛红,他强撑着把话说完,只是最后几个字里带着一丝哽咽的哑音,让在场的佣兵们全都寂静了下来。
赵青的面容彻底阴沉了下去,他看了程云一眼,让人准备一间门隔音的暗室,将存储卡插入了星影播放器中,独自一人静静地从头看到尾。
结束后,赵青点了一下重新播放,等再结束后,他又点一下回放,就这样整整自虐了三遍,他才关上播放器走出暗室。几名佣兵骨干站在门口等着,正要围过来时不禁纷纷顿住了脚步,无一人敢上前来。
赵青眼底布满了沉沉的暗云,周身气息凌冽如同巍巍雪山即将轰隆崩塌,阴毒狠辣的目光几欲噬人。
他把存储卡抛给了老鹰,不阻止一些信得过的佣兵们去了解鹦鹉的过往,正如程云所说,再丑陋的伤疤也要露出来,才会让人知晓曾经的艰难求生。
赵青什么也没说,他走进了医疗室内打开舱门,解开了俘虏的全部束缚,一边提防着鹦鹉有不轨举动,一边将人带回了卧室内。
赵青随手将门关上反锁,把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的鹦鹉按在了床上,他低头凝视着这名男人沉静俊美的脸庞,久久不语。
他从未想过鹦鹉的过去,那名叫黑耀的男人的过往,竟会如此的惨不忍睹,难以置信,那一幕幕令人发指的场景画面,就像是一把尖刀在一寸寸地将他的心脏搅碎。
从小在训斥和责罚之中长大,被要求服从所有的命令,无论是尊严被践踏,还是人格被摧残,都不允许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鞭笞是最基本的惩罚方式,还有许多连暗鸦都不想采购的残忍刑具,被当做试验品一般用在鹦鹉的身上,让他挨个尝试,事后还要写出详细的体验报告。
即便是后期具有A级战力,身体的复原速度加快,也总是能在录像之中看见伤痕累累的肌肤,唯有一身背脊始终保持挺拔,从没有在那些毫无理由的训打之中有过丝毫怯弱颤抖。
他见到了鹦鹉是如何冒着生命危险拖拉着一些实力不如他的成员,将武器对准了外敌而非同伴,在饥肠辘辘,几乎饿死时,也拒绝啃食同类的血肉,拒绝失去最后一丝底线,拒绝成为丧尽天良的怪物。
他见到了在那黑暗又残忍的世界之中,苏越是如何一步步地赤脚走在血与火的道路上,呼吸着利刃般的寒风,穿梭过布满尖刺的荆棘丛,在鞭影和棍棒之中终于有机会遍体鳞伤地走出了武装部的大门,带着坚定又决绝的眼神,就这样一路走到了他的面前。
赵青闭了闭眼,光是回忆起几个画面,就让他痛不欲生,疼得骨头寸断,疼到肝胆俱碎。
“鹦鹉。”赵青声音嘶哑地叫了一声,不禁想用力抱紧身下的人,但又怕力度太过让鹦鹉伤口发疼,他只好交叠着双手绕过鹦鹉的身后,指尖用力深陷入手臂的肉里。
赵青一字一句地低声道:“苏越。”
他很少称呼鹦鹉的真名,仿佛多叫一声鹦鹉,这就是完全属于他的佣兵一般,始终不会离他而去。
可惜代号始终是代号,哪怕他叫得再多次,也无法拥有一个人从头到脚的所有,连这隐秘又重要的过往经历,都是机缘巧合之下才得以窥见。
就算被他捕捉关押,无计可施之时,鹦鹉也从没有开口提起半句,明明是可以用来让他心软的借口,鹦鹉却始终不屑去用。
原来他从未了解过鹦鹉,也从未了解过苏越。
苏越不明所以,他轻轻拍了拍团长的肩膀,带着几分安抚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赵青的眼底满是苦意和疼痛,他看似轻松地说道:“刚知道你以前的代号叫黑耀,和某些鹦鹉一样都是五彩斑斓的颜色,这些都是自选的称谓,你喜欢色彩丰富的东西?”
苏越沉默地用手揽着团长的紧实精悍的窄腰,似乎猜到发生了什么,他道:“还好,颜色多看着有朝气一点。”
以往总是被关在黑屋之中,战力不足时夜视能力没能开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占据了所有的视线,偶尔房门打开时也只能看见外边惨白的墙壁,在那段时间门里他的世界之中似乎只留下了黑白两色。
苏越无所谓被囚禁和折磨,但他觉得这个世界还是色彩斑斓点好看。
赵青的用手极为柔和地划过苏越的胸膛和小腹,细心避开那些还未愈合的伤痕,他轻声问道:“还疼吗?”
苏越笑了下,道:“早就不疼了,只是还没完全愈合,医疗舱的效果不错。”
赵青重复了一遍,声音暗哑:“还疼吗?苏越。”
苏越微微一怔,他按住了赵青的手,语气放缓地说道:“团长,我不疼,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都不疼了。”
至于以后?那是以后的事情。
赵青似乎放下心来,他把头靠在鹦鹉的脖颈处,感受着那充满生机的触感,他又叫了一声:“苏越。”
苏越随意团长怎么叫,他试图动了动手,发现又被赵青重新压住了,真是不给他半点行动的机会。
赵青一边提防着鹦鹉暴起自残,一边又不忍心继续束缚着他,以前被捆绑起来毒打的时候这么多,赵青不愿意让鹦鹉再受到类似的对待,再让他联想起那些不堪的屈辱过往。
他见鹦鹉没有反应,似乎对名字无动于衷,一时又拿不准直接称呼姓名是不是有点生分?
赵青认真地问道:“以后你喜欢我叫你什么,鹦鹉,黑耀,还是苏越?”
苏越暂时放弃挣扎,他无谓地说道:“团长喜欢叫什么都可以。”
赵青选择了最喜欢的,他低头蹭了下苏越的脖颈,叹声道:“鹦鹉崽子。”
苏越:“……”
你再说一次?你刚叫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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