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雨刚想张口反驳,却心中闪过一念:也许,江天客也是西南乱军找来杀安玉屑的人?
于是她哼了一声:“我都不知道你接了什么生意,又如何去抢?”
江天客还攥着她的手腕,脚步朝她逼近,手上力道却松了些:“西域这地方有笔大买卖,慕姑娘该不会要说自己不知道吧?”
慕雨连忙挣开江天客的手,轻轻揉着,心中已然确定江天客正是为了安玉屑而来。
“毕竟这一行里除了我以外,能数得上也就你了,他们会找来你杀安玉屑也不奇怪。”慕雨说着话,朝前走去,路过他的时候,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
江天客转身跟住了慕雨的脚步:“那慕姑娘可是找见了有用的线索?”
“就算有,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江天客在身前轻轻晃着折扇:“这两千两黄金难挣,我想,我可以和慕姑娘合作。”
慕雨眉梢微动,对于他的直白有些惊讶。
她负手,故意冷笑一声:“江公子这么有原则的人,肯和我这坑蒙拐骗偷抢诈一样不落的人合作?”
她转头看向他,将当日他嘲讽自己的话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
江天客眼睛眯了一下,随后笑道:“我是很认真的在和姑娘谈。”
慕雨没有停下脚步:“你总要给我个理由。”
“理由?”
“我不觉得我们是可以合作的关系,我也不觉得江公子会和我分享黄金。”
江天客侧头看向这分外贪恋钱财的女子摇头叹息:“这要看是什么事。”
慕雨余光看了眼身侧驿站的大门:“那你倒是说说,为何这件事可以,不然我可不放心。”
“安玉屑不是善人,更非君子,委实该杀。”
江天说着,手中折扇“啪”的一声收起。
慕雨脚步微顿,继续朝前走着:“善人不善人,君子不君子的,和你有什么关系?杀你母亲、辱你妻儿了?”
江天客无奈摇头:“你之前身处方外,自然不知晓许多事情。”
慕雨生平最讨厌别人卖关子,转头瞪了一眼他:“你要说就说,不说就别来烦我。”
此时二人走到了一处酒楼门前,江天客引着慕雨进去坐下。
“若非此人,大梁不会覆灭,所以该杀!”
店中安静,江天客语气坚定有力,如金石落地,让人紧张。
还好,这里只是龟兹的一个偏僻小城。
还好,这里不是京都。
慕雨看着江天客有些悲恸的神色,飞快的朝四周看了一眼,压着声音飞速说道:“你疯了,提前朝名号。”
还提得这么激动,带着拥护之意。
这要是让朝廷的人听到,治罪杀头怎么办?
思及此,慕雨忙拽着椅子靠近江天客:“所以,他之前出卖军情了?”
江天客闭眼,摇头:“当时先皇病重,正有意让太子监国,可恨安玉屑为了一己私利竟栽赃太子的舅舅贪污,害得太子失势,错失了稳固朝堂的绝好机会,才让敌军有机可乘灭了大梁。”
慕雨听着这段话,脸上表情变化,最终咳了两声:“你口中的敌军,可是现在的朝廷。”
再者,这皇朝覆灭走至末路,必然因果众多,绝不是一个太子监国就可挽回。
慕雨当然不会说出这心中想法,只能看着江天客笑了两声:“我……我今日好好想想,明日再告诉你。”
她说罢,起身要走,谁知江天客伸手按住了她的手臂,又将她给按了回来。
江天客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脸上去了往日轻松笑意,严肃极了:“我知道慕姑娘探查犯人行踪一向迅速,所以还请姑娘将线索告知于我,我必然协助姑娘完成任务,届时拿到钱财,姑娘可尽数拿去。”
慕雨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子,眉毛动了动,双唇微微分开,心中起了无数盘算。
也就是说,她甚至不需动手杀人就可得到两千两黄金。
或许,这私自杀了朝廷要犯的罪名,还可尽数推在江天客身上。
可是这样,算不算师父说得妄造杀孽?
她思索着,盯着桌面上的木纹走向竟觉得眼花。
江天客的手还按在她的手臂上,微微用力:“慕姑娘?”
慕雨眼睛睁大,鼻尖呼吸重了几分。
她想错了,或许届时江天客杀了心头所恨,将私自杀害朝廷要犯的罪名推在自己身上呢?
在她算计江天客的时候,难保江天客没在算计自己。
慕雨闭上双眼,深吸了口气又睁开,像是下了很大决心。
“好,我答应你。”
“真的?”江天客欣喜,嘴角微弯,眼睛明亮。
慕雨看着他点头:“我只是从未想过你还能有此忠君爱国的一面,倒是十分像个正人君子。”
江天客敛去笑容,终于松开了慕雨:“只因家父生前为保大梁身死沙场,我不敢忘却他生前遗志。”
慕雨抿唇笑了一下:“如此说来,江公子真是既忠又孝。”
笑完后,慕雨清清嗓子,给自己倒了杯茶:“我听说,他跟着楼兰王女入了楼兰国都后就消失不见了,想必你也听说了,才找到了离楼兰很近的龟兹。”
江天客颔首:“正是,只是没什么发现。”
慕雨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那就对了,我这几日思来想去只觉得人不可能平白消失,除非修了仙术才能办到。”
“所以,慕姑娘的意思是?”
慕雨眼睛转了一圈:“听说近日那尉犁国新来了一个国师,说是能为尉犁国王清除邪祟,我想这里面肯定有些联系。”
江天客点头,笑了一声:“对啊。”
慕雨也点头笑了笑:“那我们今日先在此处住下好好休息,明日出发?”
“不,今日出发!”江天客说得斩钉截铁,“安玉屑狡诈,我们必须得快!”
慕雨肩膀下沉,愣了一瞬:“今日……就今日吧。”
尽快想办法打发走江天客也挺好,要不事情更加麻烦。
想来安玉屑自己在屋中饿上一天也不会死,问题不大。
这一日,驿站房间中的安玉屑过得的确有些不同。
在他觉得那扇门快被慕雨推开的时候,慕雨一直没有回来。
他坐在矮榻上轻轻用手指撑开了窗子,透过缝隙看着外面的天色逐渐变暗。
直至入夜,他也没有等到慕雨回到这个房间里。
“死了?”安玉屑喃喃出声,“死了也好。”
这样想着,薄唇上轻轻勾出一抹淡笑,俊美的脸上也沾染了几分生动。
可是下一瞬剑眉蹙紧,他低头看向了捆着自己双手的绳子,脸上笑容不见,黑眸中又有几分凉薄的恨意。
绳子不仅捆着他的手,还捆着床柱。
他顺着绳子的方向看去,想起慕雨之前和他说过的话,这绳子非她用术法不可解,而这屋中也有她布下的法阵。
安玉屑缓缓闭上双眼:“你最好别死的太早。”
若有机会,还是让他亲手杀了她比较痛快。
可奈何,夜越来越深,深到这没有燃着蜡烛的屋中幽暗到令人发昏。
安玉屑没有睡去,黑夜之中他睁着双眼。
那双眼睛明亮非常,他咬咬牙从矮榻上下来,一瘸一拐的走到了慕雨平时睡着的床榻旁边。
在那儿绕了一圈后,他没能发现慕雨在哪布的阵法。
因着腿上的伤患没有好全,安玉屑此时已经满头是汗,脸色也比方才苍白了一些。
但他没有回到矮榻上,静静的站在了原地,脊背挺直,双腿不屈,好似青竹一根。
安玉屑盯着绑在床柱上的绳子,他想,能寻到办法将这绳子解开也是好的,于是伸手轻轻拽了拽。
捆仙绳有微弱的金光闪烁,也让地上法阵的轮廓闪烁了一下。
这一点闪烁的微光让安玉屑脸上浮出了笑容。
发现了阵法究竟布在何处,安玉屑的心情好了不少,他转身坐在了桌旁。
他微微歪头,看着前面刚刚闪烁出法阵轮廓的位置,两只手的食指互相轻轻敲击。
也不知慕雨的阵法倒是有多么高深,是不是只要被触动就会要他性命?
可若是什么都不做就这样看着,他难道坐在这儿等死?
安玉屑动了动自己自己的下巴,手上的食指没有在继续敲击,他眯了一下眼睛站起身朝前走了一步。
他当然是不能等死!
双手虽还被捆着,可是并不影响他念咒结印。
骨节分明的食指和中指并拢,手腕轻轻转动间,指尖光芒倾泻而出,柔柔的打在法阵所在。
那法阵轮廓浮出,但并未被触发。
幽暗的屋中瞬间明亮,安玉屑的双眼睁大,唇边溢出一抹冷笑。
安玉屑一双黑眸被金光点亮,带着几分欣喜又有几分嘲讽:“虽然高深,却并非不可破。”
他指尖结印不敢停,柔光打在阵法之上,紧盯着这微微转动的法阵,不敢错过一丝变化。
安玉屑额上冷汗越来越多,唇上血色渐淡,可脸上的兴奋却越发明显。
他快要抓到这法阵之中的漏洞了!
只要这法阵再自己转上两圈,露出微弱的缝隙,继而对准,轻轻一击便可破阵!
想到自己即将要摆脱此间束缚,安玉屑脸上的笑容越发浓烈,双眸越发暗沉。
可谁知下一刻安玉屑却忽然一凛,连忙收了手中结印,飞快的转过了身看向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