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那双乌黑如墨的眼睛染上了一丝疑惑,慕雨微笑起身,转头与那尉犁国王端三清指颔首拜道:“王上,妖怪我抓住了,现在就给您带走。”
尉犁国王尚在惊慌之中未能站起身,却大声喊着:“不——来人——”
瞬时殿外十几个侍卫冲了进来。
慕雨倒是警觉,向后退了一步,放出藏在宽袖里的金色绳子,瞬时捆住了被压在阵中的安玉屑。
安玉屑下意识地挣了一下,却发现这绳子越挣就变得越紧,只能抬头看着慕雨有些瘦小的背影。
侍卫已经将二人围住,这时那尉犁国王才觉放松些,缓缓站起轻咳一声:“就将这妖物就地格杀,他欺哄孤这么长时间,合该杀了泄愤!”
“杀不得!”
慕雨挪了一步,完全挡在安玉屑的前面。
尉犁国王负手走下台阶:“女仙这是何意?不是说今日要将这妖物尸身先给孤吗?”
安玉屑轻笑一声,闭上了双眼。
前面慕雨看着尉犁国王却笑着摇了摇头:“王上,那话是这妖物与您说的,可不是我说的,这妖物如此说无非是想坑害与我,只是他未曾想过我的道行高过他。”
“那这妖物如此坑害你与孤,更该千刀万剐!”
说着,尉犁国王抬手一挥,十几个侍卫齐齐拔剑,剑身出鞘之声与那锁魂阵转动的风声敲在了安玉屑的耳畔。
“且慢!当真是杀不得!”慕雨抬脚上前一步,“这妖物乃是我师父的坐骑!”
垂首闭着双眼的安玉屑抬头睁开了双眼,唇边尽是嘲讽。
“坐骑?”尉犁国王一脸疑惑。
慕雨点头,眼神认真又坚定:“正是,他原本是我师父巧云台掌门凌云真人坐下一头灵狐,前些日子师父外出,然我等弟子没有看好让他逃了出来,师父怒极,让我等下山来寻。”
谁知尉犁国王听后冷哼一声:“那也是你巧云台放任畜生出来到我尉犁作乱,而今既然擒住,就该给孤杀了敬告百姓。”
那十几个侍卫听着,提剑上前。
慕雨左右看了看,向后退了几步,退到了锁魂阵边缘,伸手拽住了捆着安玉屑的绳子。
这尉犁国王定是觉得自己轻信了身为妖物的安玉屑,十分丢人,才下了必要安玉屑死的心。
如此,慕雨也无需废话和纠缠,她伸手摸出一道符咒念了咒语,便带着那安玉屑瞬间被传送到了驿站的大门前。
此时尉犁夜晚街市正热闹,街上突然出现了两个人,周围都纷纷朝二人看去。
安玉屑有些惊讶的挑了一下眉毛:“你和我进宫前就已提前布下了传送法阵?”
慕雨拽着手中绳子将安玉屑拉到了自己跟前:“隐身术如何用?”
“隐身术?”
看着安玉屑过于平静的脸上,慕雨有些着急,伸手伸进他的衣襟里一通乱摸:“没事,有隐身符咒也行。”
安玉屑看向慕雨的眼神很快浸满厌恶,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
慕雨拽着绳子又将人给拽了回来:“你没听到那老头要杀你泄愤吗?若是不想办法,你和我会一同死在尉犁!”
安玉屑蹙眉看了看眼前的慕雨,又转头看了一眼熙熙攘攘的人群,而这人来人往的长街尽头已经出现了大批官兵。
“别乱翻了。”
他垂眸看着慕雨,主动靠近一些后,声音却异常冷静:“在亵衣外面。”
原本大胆翻找的手此时却顿住了,慕雨耳尖瞬间充血。
亵衣可是贴身的衣服啊!
安玉屑在她脑袋顶上轻笑了一声:“怎么?姑娘想和我同生共死?”
慕雨抬眼看他,伸手进去将那里面放得所有符咒全部拿了出来:“当然不了!”
听着不远处人群中越来越近的行军声,慕雨转头看了一眼,手上焦躁的翻着安玉屑的符咒。
一共六张,只有一张她不认得:“是这张!怎么用?还是得你来催动才行?”
安玉屑神色淡然的看着慕雨的焦躁 :“巧云台也是大门大派,看不出来这是高人所画,不需自身修为催动?”
慕雨闻言愣了一下,却也顾不上在这里多问什么,念出隐身咒语后她和安玉屑又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
头一次进入隐身状态的慕雨有些许不适应,在那些官兵跑到自己跟前的时候,她拽着安玉屑向后一撤,正好撞到了后面的女孩。
女孩一声尖叫:“谁啊!”
那群官兵齐刷刷的朝慕雨这边看了过来。
慕雨站在原地,竟是有些不太敢动。
安玉屑慢慢的移到了她的身侧,微微低头压着声音说道:“我必须提醒你,因为耗费的是符咒里的仙力,所以我们时间有限。”
被提醒后,慕雨连忙拽着安玉屑往城门处去,两人轻功不算差,最后在隐身符咒的灵力耗尽之前终于安全出了城门。
都城外面还有零星绿洲,慕雨带着安玉屑到了一个树桩边坐下,仰头看了一眼高大的胡杨树,缓缓将目光放到了站在跟前的安玉屑身上。
上下打量了一遍,瞧着他脊背挺直,仪态端正的样子“啧啧”两声摇了摇头。
“皇子伴读到底是与普通百姓不一样。”
安玉屑垂眸看了一眼捆在自己身上的绳子,没有言语。
慕雨也抬起了手举起来看,看着自己手上的绳子:“这是巧云台特质的捆仙绳,我们有好多条这样的绳子,你的师父仙缘岛主没与你说过?”
她说这话时脸上带着笑,露出了几颗整齐的白牙。
方才她用那隐身符咒的时候,感受到了这仙力来源是仙缘岛。
安玉屑看向她:“仙缘岛主不是我师父,我只是皇子伴读,可没那个资格。”
听着安玉屑毫无波澜的语调,慕雨微微皱眉:“仙缘岛素来亲近人间皇室,岛主入宫教习三年时还要区分?”
“你也说了,是亲近皇室。”
“也对,你是伴读。”她点点头,语气稀松。
慕雨翻看了一下剩下的四张符咒,皱眉脱口问出了疑惑:“可是仙缘岛主却舍得给你注入自己仙力的高深符咒?”
那是两张防护咒,一张引水咒,一张引火咒,还有一张追踪咒。
“这是六殿下赏给我的。”
慕雨将符咒收进了锦囊之中:“想来你之前在给国师府做结界的时候,就用了一张防护咒吧?”
安玉屑没有否认:“是。”
“在楼兰的时候,你也用了一张隐身符咒吧?”
“是。”
慕雨失笑:“这样算来,你们六殿下至少赏了你八张符咒,你和你六殿下也算是法器众多啊。”
“可现在,我的符咒全在姑娘你手上了。”
“听说前朝覆灭之时只有六皇子一人还未开府加冠,所以困在宫中被扣下了。”慕雨说着话,抱住了手臂在笑。
安玉屑闭上了双眼,吸了口气:“是,当时我和六殿下正在宫中。”
“我想,六殿下手中的符咒只会比你多,可你能从军营之中逃出,他却不行?”
安玉屑朝她走进了一些,低头盯着慕雨的眼睛,声音沉冷:“是巧云台布下了阵法,将殿下困在其中。”
塞外风大起得突然,将胡杨树上的叶子吹落下来,掀动着慕雨和安玉屑的衣袍猎猎作响。
当叶子被吹得划过慕雨的脸颊带起轻微的痛感时,慕雨在安玉屑的注视下飞快的眨了眨眼睛,连忙轻咳了一声去掩饰自己的尴尬。
她站了起来,好让自己不被安玉屑俯视:“两国交战谁败谁胜本就是没准儿的事儿,你和我发脾气也没用。”
后半句压低了声音,好像是被淹没在了风中,但对方似乎也没生气,全是她自己觉得有些心虚罢了,毕竟先咄咄逼人刨根问底的是自己。
安玉屑神色淡漠,视线从慕雨脸上扫过看向了别处。
风终于止了,慕雨没再理他,掏出了一根芦管笔和纸,弯腰伏在树桩上,在纸上面写下几个大字:人已抓住,十日就到。
毕竟不管大义如何,朝代怎么更迭,眼前这个人可是值一千两黄金啊!
旁边安玉屑不知何时又转回了目光:“你替林将军办事?”
慕雨拿起纸:“怎么,你很害怕林将军?”
安玉屑看着慕雨的手:“我只是想确认一下自己会死在谁的手上。”
听着这话,慕雨缓缓点头:“没关系,反正肯定不会是死在我手上,所以,还是烦请你要是死后有怨难平莫来寻我。”
他眉间微蹙,眼神闪烁时看上去添了几分伤感。
慕雨抿唇:“毕竟我会仙术,会治鬼,你来寻我对你不利。”
“姑娘不愿告诉我可以不说,没必要打趣我,我在被你用锁魂阵抓住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想询问姑娘为谁办事,无非是想死得明白些。”
安玉屑的声音很轻,叹气的声音更轻,一双有些湿润的眼睛盯着慕雨又继续说着:“只是可惜,我未能救出六殿下。”
慕雨越听眉毛皱得越深,如今终于听着他说完了,便轻轻挠了挠自己的下巴:“可是,没能救出六殿下是你自己能力不够的问题,和你要死在谁手里、我替谁办事没有任何关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