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棠!你今日真是太厉害啦,这事必会在纪京传个十天半月呢!” 容沁晚在马车上双目灼灼地盯着应舒棠,语气中尽是崇拜。 “是啊小姐,刚刚那小丫头攀扯你的时候我都急死了!还在想今天来的的是青葙姐姐就好了,没想到小姐你这么聪明,那一段话我差点都没转过弯来呢。”一旁的紫堇也激动难捺地偎着应舒棠。 应舒棠浅浅扯了下嘴角,算是应和了她俩。 上辈子她直来直往惯了,几次都被宋漪荷那藏针匿箭的冠冕话语暗害讥讽,在这上面吃了一辈子的苦,再直率也有点算计了。 而今日虽然在嘴头上没落下风,但这口头上的便宜并未让她觉得十分畅快。只有那二人,一个毕生难登帝位,一个从此无缘皇室,才能让她真切地感到快意。 她这么想着,眸光又沉了几分,正想唤车夫回去,却发现少了一个人。 “望月鹅呢?”她皱眉问道。 容沁晚无奈耸了耸肩:“阿策说他还有点事要和李公子说,我们要是等不得他可以先走。” “他能有什么事!”应舒棠重重一下拍在了软垫上,这渣滓,定是见宋漪荷失意跑去安慰人家了! “你跟我来!”她一把拉起容沁晚,一掀衣摆跳下了马车直往人群处走去。 容沁晚不明所以,小跑了几步勉强跟上了应舒棠的脚步。 应舒棠没有猜错,谢宇策确实是见不得心上人难受,特意留了下来想要宽慰宋漪荷几句。 只是他一时半会尚找不到人,只因宋漪荷一路留意着萧岐,趁诗会结束宾客杂乱之际紧随着萧岐进了一处偏僻亭中。 “殿下......”她双目含烟,粉腮带泪,一声轻唤柔情百转,哀怨顿生,百炼钢也要化绕指柔。 萧岐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淡淡地看着她。 等到宋漪荷被那古井无波的眼神看得心中发颤,收起了那楚楚可怜的姿态时,他才开了口。 伴着若有似无的叹息,仿佛十分无奈和疲惫:“你明知我尚不能舍弃应舒棠,何必如此上心。” 宋漪荷听了这话,先是因确定了萧岐只是在利用应舒棠而松了一口气,后又因萧岐被退婚这样羞辱地对待过却还要哄着那蠢货而心酸。 她咬了咬嘴唇,怯生生地想将内心那个不敢奢求的想法说出:“我......我只是心疼殿下,殿下莫要因退婚而心焦,安城大长公主已视我为亲女,我阿兄也在军中有了起色,殿下或许......” 萧岐却没让她继续说下去:“元夜宴之事本就惊险,你还是不要参与过多了。” 宋漪荷蓦然住了嘴,仿佛听明白了什么,手中的锦帕绞在了一起,紧缠着手都通红一片,急忙说道:“殿下是在责怪荷儿大意吗,殿下嘱咐多次不是三喜公公来叫人千万不可相信,可荷儿还是着了道。那日,那日是荷儿见殿下与应舒棠实在太亲近,所以才......” 萧岐又一次打断了她,带着一丝惑人的柔和:“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 宋漪荷泪光更盛,小心翼翼地等着萧岐说下去。 “只是,你确实应该好好记住我说过的话,没有要紧事,不必来找我......” 萧岐的声音还是那般清冷明净,可宋漪荷却能从中听了,这其中深沉如湖底暗涌的不悦。 她心口猛地缩了缩,慌忙辩解, “殿下放心,我来时观察得很小心,此处僻静,诗会又已结束,不会有人......” 她话还未说尽,便有一阵吵嚷的声音传了过来,萧岐轻易便听出了其中那女子的声音。 应舒棠不依不饶地跟着谢宇策:“谢宇策,你不是说你找李衍吗?李衍早都走了,你还在这东张西望地干什么呢?” “我要做什么与你何干?应舒棠你可不要管得太宽!” 谢宇策一面应付着应舒棠,一面着急地寻着那抹倩影,宋漪荷并不与众人一道,想来不知是在何处伤心呢。 都怪七皇子不知怜香惜玉,竟要与一个女子争个高下! 眼下应舒棠和容沁晚二人跟着,他不好多说话,只要见宋姑娘到好好就行了。 听着那几人越来越近,几乎要找到二人所处的地方,宋漪荷的心一点点地提了起来。 就在此时,她心中灵光一现,抬眸看了萧岐一眼。 若是此番就这样被外人发现了,那她与七殿下,能不能就此...... 萧岐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对上了她的眼神,轻轻笑了笑。 他眼神真挚,笑容坦荡,却猛地将宋漪荷从刚刚的念头中拉了出来,遍体生寒。 殿下刚被那蠢货退婚,若是此刻闹出与她的关系,岂不要被陛下厌弃! 殿下一路走来诸多不易,她怎能让殿下前功尽弃呢? 她摇了摇头,似乎要把刚刚的想法全部摒出脑海。 “殿下,你往那边的小路走,我......我自有办法。” “你......”萧岐打量着她,欲言又止。 “殿下快些走吧。”宋漪荷又催了他一声,一转身跑了几步到了不远处那用作观赏的池子边。 应舒棠与谢宇策两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宋漪荷看了看那早春薄冰未消的池面,闭起了眼,一咬牙纵身跳了进去。 她留意了入水的姿势,将那水声腾得巨大,足以传遍周围。 “小姐!小姐!我们小姐落水了!快来人呐!我们小姐落水了!”芳草看着自家小姐跳入水中,又心疼又着急,清楚自家小姐的用意也只能大声呼救起来。 萧岐看着宋漪荷入水,才抬脚施施然离开了原地,转身的片刻,释放了眉间些许的不耐。 应舒棠和谢宇策正相看两厌地走着,忽然听到了一阵凄惨的呼救声,两人皆是一愣。 谢宇策立刻听出了那是宋漪荷的贴身侍女芳草的声音,道了声不好后便立刻冲着那声音的方向跑去。 应舒棠与容沁晚对视一眼,也跑着跟了上去。 几人赶至宋漪荷落水处时,垂杨淀的看护已经将宋漪荷救上来了。早春三月的天气,寒气未消,水中更是冷得刺骨,宋漪荷一面瑟瑟发抖地拢着已经浸透的衣衫,一面缩在芳草怀里遮蔽着自己。 闻声赶来的诗客们见此,皆松了一口气,女子关怀着上前,或谴侍女去取些衣衫来,男子则自觉止了步,隔着距离问候了几声便不再上前。 “走吧。”应舒棠冷眼看着,扭头对容沁晚说了声。 容沁晚轻轻喘着气,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见宋漪荷没事,也松了口气准备离开。 “等等。” 谢宇策却拦住了她。 “怎么了阿策?”她抬头不解。 “斗篷。”谢宇策冷硬地开口。 “斗篷?”容沁晚低头看着自己的毛茸茸的斗篷,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应舒棠立刻反应过来谢宇策意欲何为,上前一步拦在了容沁晚面前:“我看你是失心疯了,想把晚晚的斗篷给宋漪荷?晚晚身体不好又那么怕冷,这样的天气不穿斗篷你想让她受风寒吗?” 容沁晚眨眨眼睛,抬手抚上了自己的斗篷,低下了脑袋。 谢宇策见容沁晚迟疑,看了一眼远处的宋漪荷更加着急,口气也软和了些:“晚晚,你平日里是最善良仁厚的,怎么如今连这点小忙都不愿意帮?” “晚晚,我们走,她如何又与你何干?”应舒棠抓起容沁晚的手就要走。 “舒棠舒棠,你等等,等等。”容沁晚轻轻挣开了应舒棠的手,垂着眼眸想了想,而后慢慢脱下了自己的斗篷。 “柚香,快些把斗篷给宋姑娘送去吧,别生病了......” 而柚香还未从她手上接过斗篷,那斗篷便被谢宇策一把夺过,匆忙向宋漪荷跑去。 “阿策!你是男子,这不合适!”容沁晚立时想叫住谢宇策,而谢宇策跑得飞快,远远地就把容沁晚的话甩在了身后。 应舒棠轻轻拦了拦容沁晚,催她回车上:“你回来!还不快点回马车上去,柚香,你先去将马车上的暖炉点起来。” 她和紫堇一人一边,帮容沁晚挡着风,回头看了一眼,眼中的愤怒与憎恶一闪而过。 谢宇策已经将斗篷披在了宋漪荷身上,蹲身小心翼翼地护着她,仿佛珍宝。 回到车上,应舒棠首先没憋住火气 “什么人渣!在未婚妻子的面前与别的女子牵扯不清,晚晚,你快些与伯父伯母说说,这婚尽早退了才是!” 容沁晚抱着膝盖坐在角落,听到退婚时长睫一抖,把脸埋在了腿间没说话。 应舒棠愈加恼火:“容沁晚!你还犹豫什么?你还没看清这个人渣?” 容沁晚吸了吸鼻子,闷闷地说道:“我......我改日好好问问他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他摆明了就是看上宋漪荷了。” 容沁晚缩着身子低头看着鞋尖,沉默着并不接话,只是转身从车里的箱奁中取出了一块绣布,垂着脑袋一言不发地绣起东西来。 她极善女红,每每失落伤怀之时就喜欢绣些东西排解。 应舒棠看她这幅鹌鹑一般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想到她心性纯善,又与谢宇策青梅竹马,一时做不出决断也是正常。 日后,定要让她明白谢宇策是个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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