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
“你觉得什么?”
“杨家镇离青山镇这么远, 也不知咱们镇的米花糖和蛋糕有没有传过去?不知杨家镇有没有卖米花糖和蛋糕的?”
“不晓得,不过,应该……还没有吧?”
“那杨家镇的人可以到我们这儿进货, 去他们那块地方卖米花糖和蛋糕啊。”
林富贵起先还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 他用力拍了一下桌,“哎呀!”
“长生可以在咱们这儿进货,去杨家镇卖米花糖和蛋糕!”
林为珍道:“首先得问问他,杨家镇那边具体的情况。”
“也对!明儿就去镇上问问他!”心里有了主意, 林富贵眉间的愁绪消散些许。
林为珍微微莞尔,去灶屋看泡脚的热水烧好没。
时间不早了,一家人各回各房, 准备入睡。林富贵坐在床上, 等毛蛋去解手了,他别别扭扭地,拿出手里的东西,“翠英,给。”
张氏正在抹冻疮膏, 她回头一瞧。触及林富贵手里的雕花木簪,她愣住。
这么多年以来, 也就成亲那会儿富贵送了她簪子。她愣愣地看着簪子,“你这是……哪里来的?”
“今儿、今儿在镇上买的。”林富贵结结巴巴道。
“花了多少钱?”
“没多少。”
“你买这东西干什么!多费钱!”张氏这样说着,但拿过簪子时,眼里的欢喜明显掩藏不住。
林富贵挠头憨笑, 随后神色变得一些黯然,“翠英,这些年来你跟着我受苦了, 你当初若是不嫁给我,也不会受这么多苦……”
张氏摩挲着雕花木簪,抬眸,“别这么说,能嫁给你,即便日子苦了些,我也愿意。”
张氏很庆幸自己能嫁给林富贵。林富贵待她极好,公婆也待她好。有时看到村里其他男人和公婆打骂媳妇,她会无比庆幸她嫁了一个好男人。
虽然日子苦了些,但男人和公婆对自己好,她亦无怨无悔。
“而且,咱现在日子不是越过越好了,不是苦尽甘来了嘛。”张氏笑道。
她握住他的手,“我若不嫁给你,还不能过上现在这样好的日子呢!”
林富贵眼眶一热,将她轻轻抱进怀里。她羞红着脸,“干什么呢,毛蛋马上回来了。”
……
林为珍打着呵欠去灶屋。发现张氏头上的雕花木簪,她明知故问道:“诶?娘,你头上的木簪子哪来的?”
张氏耳朵微红,“你爹给买的。”
林为珍露出手腕,“爹还给我和毛蛋买了手串子。”
发现李氏也戴着木簪子,林为珍问:“阿奶,你的那个簪子是阿爷买的?”
阿奶也红着脸,点点头。
“阿奶,你这簪子戴起来真好看。”
“老都老了,有什么好看的。”
“阿奶一点也不老,可年轻着呢!”林为珍抱抱李氏的胳膊,“阿奶,我来烧火吧。”
“不用,你歇着吧,等会儿早饭烧好了我叫你。”
林为珍嘿嘿一笑,“好。”
院子里,毛蛋在给鸡笼铺稻谷草。
“啊!”毛蛋忽然惊呼。
“怎么了毛蛋?”林为珍赶紧过去。
“蛋蛋蛋蛋蛋蛋!”他指着鸡笼,激动不已。
却原来是鸡下蛋了!
“下蛋了?毛蛋养鸡养得不错呀,这么快就下蛋了。”
毛蛋小心翼翼取出鸡蛋,“姐姐,好圆好大的鸡蛋!”
家里的鸡喂得好,鸡长得肥壮,蛋也又圆又大。
“爹娘!阿爷阿奶!鸡下蛋了!鸡下蛋了!”他捧着鸡蛋,蹦蹦跳跳去屋子里。
“慢着点儿!”林为珍扶额,生怕他蹦蹦跳跳的摔一跤。
养的母鸡开始下蛋了,家里人都很高兴。
林为珍拿着蛋,说:“鸡是毛蛋养的,这第一个蛋就该给毛蛋吃,毛蛋,这蛋你想怎么吃?”
“我想,”毛蛋眼珠子转了几转,“我想煎了吃!”
“好,那我给你煎了,只不过,光煎蛋没那么好吃,得再加点其他东西。”
毛蛋眨巴大眼睛,“加什么?”
“加一点葱丁和腊肠丁。”
切碎了的腊肠和葱稍微用油炒了炒,鸡蛋下锅煎时,林为珍把腊肠和香葱铺上去。不多久便煎好了鸡蛋。
毛蛋顾不得烫,夹起鸡蛋咬一口。煎得香香嫩嫩的鸡蛋里,夹着油脂丰厚的腊肠和香葱,咸香入味,鲜美十足。
毛蛋眨眨睫毛,“好好吃!”
彼时,杨家也在用早食。杨长生喝了一口稀稀拉拉的谷糠粥,接着把自己的馍馍分给大娃二娃。
大娃二娃异口同声道:“爹你自己吃。”
“爹吃饱了,你们吃。”
“你就吃了那么点儿。”
杨氏皱眉,“当家的,别让给孩子们了,你自己吃了吧,你不吃点东西怎么有力气干活,你可是咱家的主心骨,咱家可都靠你撑着呢。”
杨长生叹气,把剩下的馍馍吃了。吃完饭他赶紧去做活计了。
今日他不去青山镇做活计,他在村里给地主修缮房屋。
他细细端详手里头价格高昂的青砖琉璃瓦。
这一块青砖琉璃瓦,价钱都够他们吃好几天饭了。有些人连饭都吃不起了,有些人却能用青砖琉璃瓦修房。巨大的贫富差距,与现实的苦难让他嘴里发苦。
他低着头,余光忽而瞧见有一帮工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往身上藏琉璃瓦。
“你干什么?”杨长生扬声道。
“别多管闲事!”那帮工瞪他,甩手就走。
杨长生瞧了瞧手里的琉璃瓦。
他虽穷,但也断断不会做出此等偷鸡摸狗之事。他只是想提醒方才那人,琉璃瓦都有数的,少一块两块,都会查出来的。
他继续垒砖头,听到旁边有帮工说:“杨财主家的那传家宝还没捞上来呢。”
“是啊,这都半月了,还没有人能捞上来。王财主急的啊,都把赏金加到了五两了。可惜我水性不好,我若水性好,我就去湖里捞了,他可是五两银子啊!”
“你就是水性好,你也得敢下去啊!那湖太深了,而且这天这么冷,湖水这么冰,水性好的,下去了那么多都没捞上来。之前咱这儿水性最好的水娃,他下去捞,人差点没上来!给人弄的,这辈子都不敢下水了!”
“也是,命还是最重要的。”
听着这话,杨长生手里的动作慢下来。
杨财主把赏金加到五两了?若他能去湖里把那传家宝捞上来,他就能得五两赏金了。
五两赏金,能给爹续很久的药,也给爹买更好的药治病,还能让妻儿吃顿饱饭,还能……
下午些时候,他回了家。他正打算与妻子提起此事,然而又打消了心思。
之前林富贵就说要去,杨氏不准他去,爹娘也不准他去。即便他说赏金加到了五两,家里人肯定也依旧也不会让他去。
他此时也还在犹豫不决,不知自己到底要不要去。
与此同时,林家院子里。林富贵林富贵一边练习走路,一边道:“明儿我自己去跟长生说吧。”
今天他原也是要自己去镇上见杨长生的,林老汉怕走路时间长了他腿疼,便不让他去,他代替他去见杨长生。
只是今儿杨长生并未在码头做活计,听管事的说,明日杨长生才会去。
“我明日去镇上走走,就当练习走路了。”
最终林老汉还是点了头。
林为珍的声音从屋里头传来,“阿爷,你快去买肉!”
“这就去,这就去!”林老汉拍了下林富贵,去张屠户家里买肉了。
想着林为珍等会儿要做酥肉豆花汤,他肚子便饿了起来。
他没吃过酥肉豆花汤,也不知酥肉豆花汤是个什么味道。但肯定会很好吃就是了。
想着想着,越发馋起来,步伐也越发快。
待五花肉买来,林为珍洗干净五花肉,切成薄片,用盐,胡椒粉,黄酒,生姜,大葱和花椒腌制五花肉。
五花肉腌制了一刻钟,她捡出五花肉里的姜葱,在肉里打入鸡蛋,撒入玉米淀粉。
五花肉均匀地裹上淀粉糊糊之后,热油烧到进六成油温,她把肉片炸进去。
热油迅速将肉片包裹,她用勺子轻轻翻动油锅,随着时间的流逝,五花肉一块一块漂浮起来,在油面上滋滋啦啦地冒着油泡。
油亮亮的油脂渐渐地被炸出来,尽数融进了锅中的热油里。
油脂被炸出来的时候,五花肉外层的面糊逐渐变得酥脆金黄,酥肉逐渐成型。
林老汉站在锅边,一眨不眨,“这肉炸得可真香!”
“阿爷你站远点,还有毛蛋,你们都站远点,小心油溅着了。”林为珍推着锅铲,转头道。
半晌后,林为珍捞出炸好的小酥肉沥油。
金黄的小酥肉堆积在篓子里,油金金的,若堆积的一座小金山。每块酥肉色泽金黄,每一条纹理都泛着莹润的光,像是沐浴着流金,丝滑生辉的流金在每条酥肉上闪烁。
“姐姐!我可以吃吗?”毛蛋用力吸溜口水,生怕一不小心口水就流了出来。
“还很烫,稍微凉一些了再吃。”
酥肉热气散了些,毛蛋立即去拿酥肉吃。
酥肉送入口中,面糊的焦香、肉的酥香以及花椒的麻香一瞬间涌上来,迅速占据嗅觉和味觉。
牙齿咬开小酥肉,咔嚓一响,外表炸得焦脆的面糊破碎开来。
面糊起初是脆脆的,接着又感觉到它在拉扯牙齿,焦脆中居然还带着糯糯的口感,还在品味这糯糯的口感时,里面软嫩的肉挤了出来。
外面炸得焦脆,里面裹着的肉却软嫩得不可思议,软嫩但不糊嘴,还带着微微弹牙的口感。
多咀嚼几下,酥鲜肉香,似乎是无穷无尽一般在嘴里作乱。鲜香尽头,余味是淡淡的椒麻。
吃着这外酥里嫩的酥肉,心情止不住昂扬起来。毛蛋开心地握起小拳头。
他嘴巴不停动着,宛若不停进食的小松鼠,腮帮一鼓一鼓。
林为珍拿起一块酥肉,丢进嘴里咀嚼。感受着味蕾上的酥鲜,她满意地点点头,随之继续忙活。
酥肉沥好油,拿刀将小酥肉从中间切开,以便等会儿和豆花烧在一起时更好地入味。
把才买不久的小锅放到火炉上,挖一块猪油烧化。下酸菜碎末和姜米炒香,林为珍把鲜汤掺进锅里。
酥肉也煮进锅里,用茱萸添味。待酥肉煮出味来,白花花的豆花下锅,她用盐和胡椒调味。
勺子缓缓推动锅里的酥肉和豆花儿,使其受热均匀。锅里的汤不停地冒泡泡,酥肉被汤汁浸泡出来的特有肉香,与豆花清香溢满整个灶屋。
张氏盯住嘟嘟冒泡的汤锅,“酥肉和豆花这样煮,倒是挺香。”
李氏:“是啊,没听说过这样的做法,没想到这么煮着这么香。”
酥肉豆花汤煮了片刻,张氏他们把碗筷拿来,端来椅子,围坐在炉子周围。
林老汉笑道:“边吃边煮,咱还是第一次这么吃饭。”
“这么吃热乎,爽快着呢。”林为珍说着,把苕粉皮子和青菜烫进汤锅里。
汤汁浸泡过的酥肉,带着微微酸香,以及豆花的味道,很是清爽开胃。
滑滑嫩嫩的豆花口感很细腻,稍微一抿便化在了唇齿间,唇齿间只剩下豆花的豆香和清甜。
酥肉和豆花结合,豆花稍微稀释了酥肉的肉腻气,酥肉给味道稍微清淡的豆花添了分鲜香。两种食材结合,各自取长补短。
两相结合出了让人无限陶醉,回味无穷的绝妙滋味!
林老板不仅感叹:“妙极!妙极!这吃法实在是太妙!”而后连忙又吃了一口夹杂着豆花的酥肉。
家里人都非常中意酥肉豆花汤的味道。尤其是林老汉,对酥肉豆花汤喜欢得不得了。
林为珍吃热了,她稍微松松领口。嘴里抿着香滑的豆花儿,去夹已经烫好的青菜和苕粉皮子。
围着汤锅火炉吃饭,全身都热烘烘的。吃着吃着,家里人满脸冒汗,便都敞开外衣。还是热,于是脱了外衣。
此时林家院子外头,有村民正探长脖子闻院子里飘出来的香味。
另一村民路过时,调侃道:“哟,你又来了?我都见你这个时间点来这两次了,你还真是雷打不动的饭点来林家啊。”
“他家烧得饭太香了,吃不成嘛,闻闻也成。也不知他家今天做了什么,香惨喽!你来闻闻看,这是烧的什么这么香。”
“哎?这么香?似乎有肉的香气和豆花的香气!”这位村民闻着闻着,被诱人的浓香勾住,也定住不动了。
两人趴在门上,不停咽口水,肚子不约而同,咕咕叫起来。
吃完饭,林老汉拿着锄头,准备去锄一锄院子旁边的那块菜地。
一打开门,趴靠在门板上的两个人影就朝自己摔过来。他嚯地一下,及时后退。认出这两人是村里的后生,他瞪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这两个后生面红耳赤。
“林阿爷!千万别误会!我们就是……嗐,你们家烧的饭太香了,我们就闻闻香味,就闻闻香味而已。林阿爷,你们吃的是什么?这么香!”
林老汉啼笑皆非,“酥肉豆花汤。”
“酥肉豆花汤?酥肉还能和豆花一起煮汤呢?”
“是啊,且味道还真不孬。”
两个后生咕噜咽嗓子,“回头咱也这么做了吃,试一试。”
他俩再次向林老汉道歉,又闻闻空气里残留的余香,这才恋恋不舍离去。
目送他们走远,林老汉摇头失笑。他扛着锄头来到院子旁边的菜地,正要往手里吐两口唾沫,忽而记起林为珍的话,他止住吐唾沫的动作。
农人锄地前,总会往手里吐两把唾沫后,再拿锄头。林老汉当然也不例外也有这习惯。先前林为珍让他别这样,说这样不干净,他便慢慢在改习惯。
“阿爷,外面又刮起风了,你别锄地了,快进来。”
“马上!”林老汉锄了几下,磕掉锄头上的泥巴。他乐呵呵地扛着锄头进了院子。
一边进院子,他一边扯着嗓子道:“珍珍,明早还吃那汤成不?”
若早上吃上那么两碗酥肉豆花汤,必定整天都有干劲!
“可以,那明早我们还吃酥肉豆花汤!”
想着明早又能吃酥肉豆花汤,林老汉便迫不及待,想快些到明日。夜里做梦都在吃那酥肉豆花汤。
终于熬到第二日,林老汉第一个起了床。
汤锅咕嘟咕嘟,林为珍一边烫菜一边道:“阿爷,可慢着点儿,这么烫,不小心烫着了。”
李氏拍他手,斜他一眼,“就是,怎么跟个小孩似的毛毛躁躁。”
林老汉脸一热,“这还不是因为珍珍你做的这酥肉豆花汤好吃。”
林富贵哈哈一笑,“就是!”说着他嗦了一块苕粉皮子。
苕粉皮子里头掺杂着酸菜酸味,酥肉肉香,还有豆花味,多滋多味,爽滑味美,极合他口味。吃着苕粉皮子,他又往锅里下苕粉皮子。
林为珍道:“爹,你等会儿真要跟着去镇上?”
“去,我去和长生说买卖的事,也正好练习练习走路。”
“好吧。”
林富贵道:“但愿咱能帮上长生……”
杨长生这会子也在吃早饭。他三两口喝完粥,道:“我去青山镇做活计了。”
杨氏往他手里塞了两个硬馍馍,“路上小心些。”
走出家门后,杨长生并未朝青山镇的方向走。他拐了弯,准备去杨财主家。
昨夜犹豫踟蹰一晚,他也没决定好要不要下水捞杨家那传家宝。直到今早看到他爹又咳血了,他才下定决心。
他得去。
杨财主见了他,道:“得签生死状,若你出了意外……你知道的,那湖底极深,很是危险,之前那些个水性极好的年轻人也没能成功,有两个的命差点就交代在那里了,你可要想清楚。”
“我想清楚了。”
“确定?”
“确定。”
“那行,你准备准备吧,等下就去下水去。”,新m..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打开,老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会打不开的,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