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委会位于村子的西北部, 离大部分村民居住的地方较远。
因此除非是选举、土地征收等大事,鲜少会有村民光顾。
不过今天却是不同寻常,嘈杂的交谈声打破了久违的宁静。
村委会里里外外都站满了看热闹的人。
其中一对主人公杵着树枝当拐棍, 一直盯着村委会的大门。
年轻的村支书搬来凳子, 让两位事已高的老人坐下休息。
村支书名叫许平, 才26岁, 今年刚上任。
年轻人心气高, 斗志昂扬, 满足了劲,想做出一番成就。
奈何小村庄里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诸如八卦生了口角,谁养的鸡鸭又啄了别人菜地里的菜等等。
谢阿公谢阿奶的养老问题,可以说是村里现在的头等大事。
近几年国家抓得紧,贫困户办理要求严格。
谢家四个孩子, 除了死去的大儿子和入狱的小儿子, 二女儿和三儿子家庭情况都不差。
一个出国, 一个入赘去了外地。
而且在小儿子借高利贷赌博之前, 谢家有车有房,怎么都和贫困沾不上边。
所以即使许平有心为两位老人申请贫困户, 也会被省里刷下来。
偏偏两位老人年轻时因为偏心小儿子,狠狠伤透了其他儿女的心,剩下的一儿一女, 竟无人愿意为两位老人养老。
出国的女儿了无音讯,入赘的儿子宁愿和妻子离婚净身出户,直言就算坐牢也不会给父母一分钱。
前有因,后有果,怨不得旁人。
然而现在省里正在举行最美乡村的评选, 虽说秉承着自愿原则,但实际上每个村子都必须报名。
评选分为两部分,一是网络投票,二是专审打分。
一般来说,这种评选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关键是在最美乡村的评选中,孝是离不开的话题。
若是因为谢阿公谢阿奶的事,谢家坪成为倒数第一,许平这个村支书就算干到头了。
否则他不会将希望放在据说大有出息的谢竹身上。
——儿子都不管,更何况孙子。
但当后面得知谢阿公谢阿奶对大儿子谢工的所作所为后,许平也绝望了。
可见“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不无道理。
本来许平已经打算放弃,但突然谢竹的造访又给了他期望。
现在瞧着另一位主人公久久不来,许平心里万分焦急。
难不成谢竹临时反悔了?
看热闹的人群议论纷纷,都在猜测谢竹是不是早已经开车离开。
日入正中,干燥的水泥地上映出斑驳的树影,许平忍不住要出去寻人。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骚动,有人大声道: “哎,来了,人来了。”
人来了!
许平立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他看了眼村长谢国强,拨开人群迎上前。
两个差不多大的俊秀青年映入眼帘,许平目光一顿。
谁才是谢竹?
不过没等他猜测,谢竹就上前一步道:“您就是许支书吧,我是谢竹。”
谢竹的主动避免了许平认错人的尴尬,令他忍不住对眼前的青年生出些好感。
说句实在话。
若他是谢竹,只会谢阿公谢阿奶老死不相往来。
谢竹还愿意来谢家坪处理这件事,许平对他抱有敬佩。
以德报怨,不是人人都能做到。
若谢竹知道许平心里所想,肯定会冷笑不止。
要不是那对夫妻总是来骚扰刘姨和顾叔的正常生活,他才不会管他们的死活。
“国强叔。”
谢国强点点头:“来了就行,我们进去说话。”
谢竹转头看向谢灵:“你先在大厅里坐一会,等会有人开车过来找你,你把实际情况告诉他们就行。”
“好。”
谢灵在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中得知了谢竹的身份。
谢奶奶的大孙子,开的车都要几十万。
女孩心里的期盼更甚,这样的人肯定不会骗她,对吧。
许平这才看见两个年轻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姑娘。
作为谢家坪的村支书,许平马上就认出小姑娘是谁:“来娣,你怎么来了?”
谢灵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回答。
许平叹了口气,怜惜又愧疚,从办公桌上拿出没开封的盒饭递给她:“饿了没,先吃饭吧。”
谢来娣的情况他清楚,好好一个姑娘,家里却不让读高中。
为了这件事,许平找到谢来娣的父母好说歹说,什么法子都用了,那对夫妻就是不肯松口。
他们不但骂自己多管闲事,还大言不惭地说如果不是国家规定的九年义务教育,他们早就不让谢来娣上学了。
就因为她去上学,害得弟弟小时候没人管,在家里摔了一跤。
肯定摔到了头,否则成绩怎么会比姐姐差,是班上倒数第一!
想起那对夫妻,许平就像吞了苍蝇一般难受。
世界上竟会有如此偏心的父母。简直令人无法置信。
也怪他是个初来乍到的新支书,又是外地人,在村里没有威信可言。
而唯一能说上话的村长谢国强,因为再过几年就要退休不想多生事端,不愿出面。
又想起谢阿公和谢阿奶同样是因为偏心才落到如此下场,许平恨恨地在心里诅咒,那对夫妻老了也会遭报应。
就是可怜了谢来娣,明明考了600多分,最后却没学上。
谢灵知道支书误会了她的意思,正想解释,却见一大群人已经簇拥着几位主人公进了讨论室。
她只能作罢,坐在大厅的椅子上等谢竹说的人来。
*
会议室
一二十来个人找椅子坐下,顿时就将空旷的会议室填满。
谢村长和许支书坐在主位上,谢竹两人则和那对夫妻相隔甚远。
许平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他看向谢竹道:“大家今天来就是为了解决一件事,不知道你是什么打算?”
谢竹环顾四周漫不经心道:“我想天底下没有哪一条法律规定,孙子对儿女双全的祖父母有赡养义务吧?”
“第二,我父母去世那年,谢铁柱和王春花拿走了我父亲的丧葬补助和抚恤金共计7万元。”
谢竹从公文包里拿出取款凭证,以及这对夫妻当时签下的断绝信。
——这封断绝信来自刘锦书的先见之明。
信件虽已发黄,但上面的字迹和指纹都清清楚楚。
而信上明明白白地写着,这对夫妻拿走抚恤金和丧葬补助后,便与谢竹再无瓜葛。
谢竹将复印的资料放那对夫妻和村长村支书面前。
他冷冷地看着那对羞愧低头的夫妻,嘲讽道:“你们拿走了一个“不孝子”用生命换来的钱,还不够吗?”
“现在不去找你们的孝顺儿子,三番五次来骚扰别人?”
一番话将那对夫妻问得哑口无言。
他们佝偻着背,唯唯诺诺不敢说话,花白的头发和和破烂的棉衣看着万分可怜。
很可惜
谢竹对这对夫妻无法产生半分怜惜。
但他们毕竟是70多岁的老人,又在谢家坪生活了一辈子。
围观的群众都跟着劝解:“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你看大冷天的,他们也没件厚衣服穿,还要天天上山砍柴,家里的洗衣机电饭煲电视都被人搬了去,只能去河里用冷水洗。”
人生最怕老来难,这样子实在是让人可怜。
即使知道这对夫妻年轻时的所作所为令人发指,人们仍不免生出怜悯之心。
他们没有夸大其词,这些都是实话。
农村的老人绝大多数都没有养老保险,只能领取最最基础的养老金。
谢铁柱和王春花两个人加在一起刚好能领120元。
只能说是勉强够生存。
谢国强缓缓开口:“谢竹,我虽然不是看着你长大,但也和你父亲有几分旧识。”
“毕竟是生他养他的父母,父母和孩子之间哪有隔夜仇? ”
许平也跟着开口道:“我们不是非要强迫你来照顾谢阿公,谢阿婆。”
“他们知道自己有错,只想向你来道个歉,血缘关系终究是无法割舍的纽带。”
顾景担心地看了一眼谢竹。
谢竹冲他笑笑,他早已冷静下来,不会为这些马后炮的话生气。
只见他冷淡道:“我父亲是个重感情的人。”
“他在世时尽心尽力照顾父母,帮助兄弟姊妹宗族宗亲,但去世的时候却被亲生父母定下一个不孝的罪名。”
“何其不公!”
闻言,那对夫妻更是深深地将头埋下去,隐隐能听见哭泣。
听见谢竹的话,王春花不禁回想起曾经的点点滴滴。
她是被家里娇宠的小女儿。
刚怀孕的时候,她真的很喜欢这个孩子。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怀孕的各种副作用慢慢出现,折磨得她吃不好睡不好。
而公公婆婆和丈夫却只关心她肚子里的孩子。
就这样慢慢的,喜爱变成了厌恶。厌恶的情绪在她难产时到达了顶峰。
最终她死里逃生活了下来,可是没有一个人来关心她的情况。
生下的孩子白白胖胖,作为母亲的她却被吸干了血液面黄肌瘦,那段时间,王春花根本不敢出门见人。
这让爱美的她难以接受,丈夫谢铁柱也对她冷淡下来。
在丈夫对孩子表现出深深的喜悦时,她的心里只剩下浓浓的嫉妒。
这份嫉妒没有随着时间消失,反而在孩子表现出异于常人的聪明后,越来越深。
于是,公公婆婆不在时,她刻意冷落忽视这个孩子。
但是他依旧长成了令所有人羡慕的模样。
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在省里的机械厂当工程师,娶了大学教授的女儿,还生了一个同样聪明可爱的孩子。
所有人都在夸奖他的聪明勤奋,又可惜他出身低微,否则肯定会取得比现在更大的成就。
所有人都觉得是他们拖累了他,让他们无地自容。
所以她才会越来越讨厌这个孩子。
“对不起!”
“儿子,是妈错了,妈对不起你。”
王春花深深地痛哭。
谢铁柱抹了把眼泪没说话,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那个孩子优秀的仿佛不像谢家的人。
谢竹没兴趣继续听虚伪的哭泣,若不是小儿子是个混混老无可依,这对夫妻才不会感觉到愧疚。
他直接道:“我可以每个月给你们500元养老钱,但是你们必须向我的父亲写一封道歉信。”,新m..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打开,老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会打不开的,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