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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我该早点让你 们了解我的 一切误会来自……(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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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堂中烛光忽然剧烈地晃动, 明暗交错,每个人的脸上阴晴不定。

“杀反贼!杀反贼!杀反贼!”

喊杀声似乎有些低沉了,也不知是挺久了习惯了, 还是元氏城的百姓终于冷静或者厌倦了。

胡轻侯冷冷地看着三个颍川士人,杀气四溢。

“今日事, 今日毕,借殿下的大堂一用。”

三个颍川士人猛然回头盯着胡轻侯。

陈麟愕然笑了, 丝毫没有一丝的作假,是真正的惊愕了。他轻轻笑着,甩动长袖, 在空中发出轻轻的声响, 悠悠道:“胡轻侯, 你是在与我们说话吗?”

一个不识字的村妇也敢阻拦他们离开?陈麟这辈子都没有想过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钟行冷冷地看着胡轻侯,眼神阴冷, 带着不屑和无奈:“陈兄,这世上多有无知愚妇, 搅人清净。”

他微微叹息:“若是这些无知愚妇都被打死了该有多好。”

刘越慢慢将目光从胡轻侯身上挪开,落在了屋顶上, 仰天叹息:“刘某真不该来的。”

“想刘某何等清高清正,割不正,不食,席不正, 不坐。”

“不想今日却要与一个无知妇孺在此争吵,可悲, 可叹。”

陈麟大笑,看胡轻侯的眼神如看一个幼稚的白痴,与她说话简直是浪费自己的时间。

他转头看大堂中的一群衙署官员和常山王刘暠, 却见几人都默不作声,或目光平视,或看着屋顶,或看着案几,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

陈麟更加不屑了,冀州的士人真是堕落,哪里是颍川可以比的?竟然在一个女子的呵斥下怕了。

果然冀州必须落在主公手中才能够重扬浩然正气。

他不远再看一些堕落的蠢材,重重挥袖,道:“走吧,此刻天色快要亮了,不如且去喝几杯。”

钟行跟在他的身后,道:“且叫些菜,我竟然有些饿了。”

刘越冷冷地看着胡轻侯,不屑地摇头,大步离开。

胡轻侯冷冷地看着,一声不吭。

三个颍川士人大摇大摆到达大堂门口,陈麟一只脚刚要跨出去,却猛然被一脚踢了回来,踉跄几步,差点摔倒。

有人厉声喝道:“老大没说让你走,你敢走试试?”

陈麟羞怒交加,抬头望去,却见十几人拿着刀剑,恶狠狠地瞪着他。

钟行一边扶住陈麟,一边怒喝道:“大胆!”

可那十几个人肆无忌惮地看着他们,丝毫没有预料中的受到呵斥的紧张惶恐,更不用说跪下道歉求饶了。

刘越猛然回头,却见一群衙署官员依然默默地看着案几或者天花板,心中陡然凉了。

他对着胡轻侯厉声道:“胡轻侯,你想干什么?”

陈麟瞳孔微微收缩,这些人是胡轻侯的手下?胡轻侯的手下不是应该被常山王衙署的士卒围困着吗?为何就可以肆意堵住大堂门口了?

难道常山王衙署的士卒都被杀了……

他急忙望向大堂外,见数百衙署士卒板着脸,围着那群胡轻侯的手下们。

陈麟心中又是一惊,不明白为什么会如此。

他慢慢地转头看胡轻侯,心中飞快转念,挺直了身体,忍着痛,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淡淡地道:“胡轻侯,这是何意?”

胡轻侯平静地看着陈麟,道:“你不知道吗?”

“任何人做了事情都要付出代价。”

“现在是你们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陈麟慢慢地走向胡轻侯,在她丈许前站定,冷冷地道:“听你的言语,你是认为今日贼人揭发你的事情是我等安排的了?”

胡轻侯笑了:“难道你要否认?”

陈麟对如此简单的激将法根本不理会,反而笑了,道:“胡轻侯啊胡轻侯,我终于抓住你的把柄了。”

大堂中一群衙署官员一齐转头看陈麟,目光中满是惊讶,你抓住她的把柄了?有把柄快点说出来啊。

有衙署官员转头看刘暠,若是证据确凿,你真的要袒护胡轻侯到底吗?

陈麟挺直了胸膛,尽管胸腹挨了一脚,他此刻依然觉得痛楚,但他的挺拔身形没有一丝的摇摆。

他盯着胡轻侯的眼睛,厉声道:“胡轻侯,我方才说,‘你是认为今日贼人揭发你的事情是我等安排的了’。”

“你没有否认我用了‘揭发’一词,所以,你是承认你杀官造反,被人揭穿了?”

陈麟得意洋洋地看着胡轻侯,只觉终于在言辞中抓住了胡轻侯的把柄,实在是不容易啊。

胡轻侯认真地问道:“你是不是脑袋被门夹了?”

一群衙署官员死死地看着陈麟,深有同感,身为名士竟然就这水平?

紫玉罗暗暗叹气,何为名士?

名士就是被最有名的人认可的人叫做名士。

名士每日做什么事情,或者怎么被最有名的人认可?

那就是辩论和清谈啊,努力抓人言辞的错漏是辩论的基本功啊。

紫玉罗看着自以为已经赢了的陈麟,天下名士就是这等货色,他何苦做名士。

陈麟见四周没人附和他,脸色一沉,深深地感受到了君子沦落在一群小人之中的痛苦,若是换了在某个豪宅的宴会之中,此刻就有无数人热烈鼓掌了。

他无奈地看了一眼四周,常山国的文坛实在是太落后了。

陈麟换了方式,冷冷地道:“胡轻侯,你以为是我们指使人揭发坚决你,可有证据?”

他环顾四周,道:“这大堂之上有几十人,这元氏城内有几万人,这铜马朝有几千万人,为何你就认定是我等指使?”

他哑然笑道:“难道你以为是我召唤灵寿县孙公子进来作证,这孙公子就是我安排的了?”

“非也,非也。”

“这孙公子是主动到常山王衙署作证的,我等从来不认识他,方才我等召唤孙公子,只是因为我等在你到达之前已经审问过了一次,见过了孙公子。”

陈麟微笑着,他绝对不信胡轻侯有证据。

因为整个过程之中,他们三个人就没有接触过张青龙和孙能二人。

张青龙是郭图指使张梁安排的,张青龙绝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在张青龙出现在常山王衙署之前,包括郭图在内,一群从京城来的颍川士人没有一个知道张梁安排的贼人是谁。

那灵寿县孙能同样是郭图安排的,他们三个人根本没有与孙能见过面说过话,哪怕现场对质,也绝对扯不到他们三个人身上。

陈麟脸上带着笑容,眼神中却带着杀气:“胡轻侯,你无凭无据,岂能诬陷好人?”

“而你指使手下殴打与我,却是人人都看见的。”

他傲然转头看着一群衙署官员和刘暠,道:“天下无人敢怠慢我颍川士人,不想今日竟然有人指使奴仆殴打颍川士人,这是要与颍川士人为敌,与天下士人为敌吗?”

“常山国,常山王殿下,以及诸位,必须给我颍川士人一个交代。”

钟行和刘越傲然看着胡轻侯,身上的士人孤傲气息爆发。

他们是谁?他们是大名鼎鼎的颍川士人!他们是铜马朝人才最多,文风最盛,主导天下文坛的颍川士人!

两人不去看胡轻侯,只是盯着常山王刘暠。

若是刘暠不给他们一个交代,刘暠就是颍川士人的公敌,以后臭名昭著,人人喊打,没有一个士人会投靠刘暠,没有一个士人会在刘暠手下为官,常山国将会成为士人绝迹之地,更保不准会有激动的人前来刺杀士人公敌。

刘暠平静地看着他们,眼神古怪极了。

陈麟、钟行、刘越一齐心中大惊,为何对他们毕恭毕敬的刘暠忽然态度大变?

三人看其余衙署官员,同样感觉到了与之前迥然不同的态度。

之前衙署官员个个对他们逢迎拍马,如今却宛如路人。

陈麟眼中闪过一道厉色,到底是怎么回事?

胡轻侯打量着陈麟三人,微微摇头,道:“汝南袁氏竟然派这些废物与胡某为敌,真是不带眼睛啊。”

陈麟恶狠狠地看着胡轻侯,他知道这句话是激将法,想要他承认自己是汝南袁氏的人,他绝不会傻乎乎地回应的。

胡轻侯厉声道:“来人,将这三个人拿下了。”

大堂外,几个胡轻侯的手下和一群衙署士卒一齐进来,衙署士卒看了一眼刘暠,一声不吭,毕恭毕敬地站在了四周,任由胡轻侯的手下将三个颍川士人按到在地。

陈麟额头青筋暴起,厉声道:“胡轻侯!你敢如此辱我!”

他这辈子都没有受过被人按到在地的羞辱!

胡轻侯怎么敢如此做!

陈麟恶狠狠地看着胡轻侯,心中一片混乱。

“胡轻侯,你懂不懂规矩!”

陈麟在发现预定的揭发胡轻侯的计划已经失败,刘暠袒护胡轻侯,绝不会将她入罪的时候就知道会遭到胡轻侯的报复。

但是陈麟和其余两个颍川士人丝毫没有放在心中。

所谓的报复是对等的。

今日他们设局揭穿胡轻侯的底细,失败了。那么他日胡轻侯就要同样揭穿他们的底细。

虽然他们没有什么“反贼经历”可以被胡轻侯揭穿,但是假如他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被胡轻侯反击揭穿了,天下皆知那是胡轻侯的反击和报复,所有士人都会冷眼旁观,不会觉得胡轻侯做得不对。

可胡轻侯决不能在其他地方反击!

因为这就是规矩。

陈麟恶狠狠地看着胡轻侯,厉声道:“你若是坏了规矩,你会受到天下士人的排斥和谴责,你会寸步难行!”

钟行也厉声叫道:“胡轻侯,我们是颍川士人,你一个白丁该如此羞辱我们,你想过后果吗?”

刘越奋力挣扎,却被按得死死地,目眦欲裂,喝道:“胡轻侯,你如此羞辱与我,我与你不死不休!”

胡轻侯笑了,将怀中的小轻渝交给了炜千,然后走到陈麟面前,慢慢地举起了手。

在陈麟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她一巴掌打在了陈麟的脸上。

“啪!”陈麟的脸上留下了五个手指印,他几乎没有感觉到疼痛,唯有见了鬼的震惊。

刘暠和一群衙署官员死死地盯着胡轻侯,虽然早知道如此,却不敢相信胡轻侯真的做得出来。

胡轻侯又是两巴掌落在了钟行和刘越的脸上,平静地道:“我认识一个人,叫做马二水,他和你们的想法几乎是一样的。”

“只有他可以偷袭暗算他人,他人想要报复就要讲规矩,不得做出伤害他的利益的事情。”

胡轻侯冷笑:“所以,马二水挖了聪公子的得力手下,得意洋洋。”

“没想到聪公子很快就断了他的生意。”

“那马二水还委屈了,觉得聪公子就算要报复也必须采用相同的手段,挖他的人手,而不该断了他的生意。”

胡轻侯冷冷地俯视陈麟等三个颍川士人:“你们三个是不是也认为暗算了胡某,胡某就得吃哑巴亏,眼睁睁看着你们三个扬长而去,然后用同样的方式去挖你们的隐私和告状?”

“或者,胡某就该自认倒霉。”

“因为你们三个是颍川士人,而胡某别说出身就是最底层的平民,官职也不过是最低级的县尉,在士人面前根本不入流。”

陈麟厉声道:“你没有证据,无故殴打我等,我等绝不会就此罢休,我等要去告状!常山王殿下,你就眼睁睁看着胡……”

“啪!”

陈麟的脸上又挨了一个巴掌,把嗓子里的话尽数咽了回去。

胡轻侯冷冷地道:“证据?你开玩笑?”

“你坑害我,你知,我知,天知,地知,我要证据干什么?”

“没有证据,胡某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你潇洒离开,准备第二次下手了吗?”

“或者胡某拿了证据,跪在地上哭喊,然后别人就会替我出头了吗?”

胡轻侯眼中闪着莫名的光芒:“若是没有人愿意替胡某出头呢?”

“若是胡某有了铁证,却不被人承认呢?”

“难道胡某就没有手?”

“难道胡某就没有心?”

“难道胡某就没有骨头?”

胡轻侯盯着陈麟的眼睛,放肆地笑:“胡某今日有的一切,全部都是胡某一刀一剑杀出来的!”

“什么道理,什么规矩,什么潜规则;”

“什么士人比平民地位高,什么不可以得罪士人;”

“什么天下士人群起而攻,什么被天下士人鄙夷耻笑,什么被天下所有人戳脊梁骨;”

“什么恶名远扬,遗臭万年。”

“胡某统统不在意!”

胡轻侯伸出手,立刻有人递上了她的长剑。

她冷冷地看着四周的衙署官员,每一个衙署官员脸色惨白,不敢置信地看着胡轻侯。

胡轻侯慢慢地道:“一切误会来自于互相不了解,胡某该早点让你们了解胡某的。”

她一剑斩下,陈麟的一条臂膀落在了地上。

陈麟凄厉地惨叫,身边的钟行、刘越比被砍下手臂的陈麟惨叫的更加大声。

胡轻侯冷冷地说道:“胡某不懂什么言语挤兑。”

“胡某不懂什么写诗画画讽刺。”

“胡某不懂什么皮里阳秋。”

“胡某不懂什么指桑骂槐。”

“胡某不懂什么发动群众。”

“胡某不懂什么告状打官司。”

“胡某不懂什么士人规矩,江湖规矩,官场规矩。”

胡轻侯看着众人,众人脸色惨白。

胡轻侯笑了:“胡某只会一怒拔剑。”

“胡某只会杀人全家。”

“敢与胡某为敌,那么就要做好被胡某斩杀的觉悟。”

大堂内一群衙署官员颤抖着看着胡轻侯,大气不敢出。

胡轻侯冷冷地转头看陈麟,道:“来人,将他们三人拖出去,就在衙署大门前砍下了脑袋,尸体扔到乱葬岗喂狗。”

陈麟三人凄厉地叫:“不,你不可以这么做!我们是颍川士人!”

“你没有证据!”

“不是我们做得,真的不是我们做得!你误会了!”

哭喊声中,三个颍川士人被拖出了大堂,哭喊声越来越轻,终于被“杀反贼”的呐喊声掩盖。

胡轻侯慢慢转头,看到吓尿了的灵寿县孙能,皱眉道:“记性真不好,忘记这个家伙了。”

“来人,将他也拖出去砍了,还有,这个家伙家产充公,全家挖矿。”

那孙能凄厉地叫:“胡县尉,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饶了我这一回吧!”

却被人拖出了大堂,唯有空气中回荡着“胡县尉,我错了,饶了我这一回吧!”

倒在地上的张青龙浑身发抖,猛然翻身而起,跪在地上用力磕头:“大当家,大当家!饶了我吧!是他们逼我的!是他们逼我的!”

大堂中好些衙署官员深深地看着胡轻侯,你真的是山贼大当家?这铜马朝可以买官的制度真忒么的是狗屎!

胡轻侯冷冷地看着张青龙,道:“来人,将他拖下去严刑拷打,胡某要知道发生了什么。”

几个人将张青龙拖了出去,张青龙犹自求饶:“看在黑风寨父老乡亲的面上,饶了我吧!大当家!大当家!”

胡轻侯冷冷地看着一个衙署官员,那官员一个机灵,急忙站起,让出了位置,然后见胡轻侯依然冷冷地看着他,瞬间懂了,卖力地将案几放到了大堂正中,又安置了席子,然后恭恭敬敬地在一侧站着。

胡轻侯大摇大摆坐下,温和地微笑,宛如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一群衙署官员实在是笑不出来,只能老老实实看着案几。

胡轻侯笑道:“胡某今日在这里耗费了许久时间,就是想看看是谁对胡某下手。”

一群衙署官员一动不动。

胡轻侯淡淡地道:“胡某奉命连夜赶回元氏城,却被几百个士卒围住,满城都是喊杀声……”

她笑着道:“胡某差点以为常山国造反了呢。”

一群衙署官员抖了一下。

胡轻侯笑着道:“几百个士卒拿着刀枪对着胡某,胡某真是怕啊,几百个人啊,几百把刀剑啊,一声令下,胡某立刻就要变成刺猬,这可怎么办?”

“胡某的小心肝扑通扑通跳,差点就要晕倒了。”

按理这个时候一群衙署官员该附和地笑几声,或者夸奖几句“胡县尉哪里是胆小之人”等等的,但大堂内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个衙署官员敢出声。

胡轻侯笑容温和:“胡某奇怪极了,胡某前几日给陛下的奏本中写道,常山王殿下治理地方妥善,对朝廷忠心耿耿,为何忽然就有一群官员想要谋害胡某了呢?”

她猛然一掌拍在案几上,脸上全无笑容,眼神仿佛要吞噬所有人,厉声道:“胡某是陛下的密探,你们谋害胡某,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是不是想要造反!”

“是不是有人以为找到了靠山,什么汝南袁氏,什么河东杨氏,什么颍川名士,以为翅膀硬了,就可以推翻铜马朝,就可以推翻陛下了?”

“信不信胡某立刻发动御林军杀了你们九族!”

一群衙署官员笔挺地坐着,好些人浑身衣衫尽数被汗水湿透。

胡轻侯冷冷地看着众人,忽然又笑了:“不过,常山王殿下对陛下忠心耿耿,胡某坚信不疑。”

一群衙署官员极力克制才没有去看刘暠。

胡轻侯笑眯眯地道:“胡某说了,一切误会来自于彼此不了解,胡某深深的后悔啊,胡某怎么就没有与诸位坦诚相待呢?”

“若是胡某坦诚相待了,诸位是不是就会脑子清醒点呢?”

一群衙署官员认真盯着案几,仿佛案几上有绝美的纹路。

胡轻侯淡淡地道:“现在,胡某想诸位已经对胡某有了足够的了解,以后再也不会有误会了。”

“胡某与诸位虽然不怎么熟,杀了诸位全家也不会心疼后悔,但是胡某最近年纪大了,有些心软了,杀得太多有伤天和,还是少造杀孽的好。”

一群衙署官员浑身冰凉,想要挤出一个笑容也做不到。

胡轻侯淡淡地道:“本座话已讲完,你们谁反对,谁赞成?”

一群衙署官员继续沉默无声。

胡轻侯笑了:“滚。”

一群衙署官员飞快起身,恭恭敬敬地对着胡轻侯行礼,然后碎步离开了大堂,又飞快地走出了常山王衙署,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一个衙署官员低声骂道:“这究竟是……”

立刻被四周一群衙署官员恶狠狠地盯着,那个衙署官员一个机灵,立刻闭嘴。

他转头看四周,这才发觉那惊天动地的“杀反贼”的声音早已停止了。

无数百姓围在常山王衙署之外,热切地看着火光中被按倒在地的三个颍川士人和灵寿县孙能。

四个人凄厉慌张地叫嚷着:“你们不能杀我!”

“救命!”

“我们无罪!”

“谁敢杀我,颍川士人定然灭谁满门!”

“若是杀了我,我就诅咒常山国十年大旱!”

一群衙署官员默默地站定,看着几个人举起刀子,然后在无数人的欢呼下用力斩落。

几个动手的人个个不是刽子手,既没有经验,也缺乏技巧,屠刀落下,没看见人头落地,唯有鲜血狂飙。

四周无数百姓大声地欢呼,等了一夜,终于看到有富贵老爷被杀了。

有百姓兴奋地叫着:“先杀几个大老爷,再杀胡轻侯!”

有百姓等了一宿的寒冷和瞌睡尽数消失,只觉太值得了。

有百姓欢喜地看着常山王衙署,必须再等等,一定可以看到更多的大老爷人头落地的。

“造反啊,一定会诛九族的,现在才是开胃菜,不要急。”众人欢笑着,才杀了几个人而已,早着呢。衙署之内一定是抓到几个反贼就杀几个反贼,等会一定还有更多的反贼被杀。

一群衙署官员默默地看着,高贵的颍川士人的脑袋和鲜血在贱人们面前也就是一次欢喜和吹牛的谈资而已。

一个衙署官员踉跄着脚步,终于到了家,不等门板合上,已经缓缓软倒。

几个仆役匆忙扶住,叫道:“老爷,老爷!”

有仆役叫道:“快去请大夫!”

那衙署官员摇头,道:“扶我进去,把夫人少爷小姐都唤醒了。”

夫人少爷小姐根本没睡,今夜叫嚷声震动全城,谁都等着看热闹,哪里会入睡。

少爷欢喜地叫道:“爹爹,可杀了胡轻侯?”

那衙署官员不说话,待一群仆役都被赶出了大堂,所有门窗都关上了,他这才用力地打自己的嘴巴。

“打你个不长眼睛的东西!”

一群家人大惊失色,急忙阻拦。

那衙署官员眼神冰凉,却又带着惶恐,慢慢地道:“今日我差点就死了!”

他看着愕然的妻子儿女,惨然道:“不,是我等全家差点就死了!”

一群家人惊愕地看着那衙署官员,那少爷反应最快,惊呼道:“难道胡轻侯真的反了!”

那衙署官员苦笑,真是一群老实人,今日的事情若是不解释清楚,以后全家说不定人头落地。

他低声道:“不是胡轻侯反了,是我被常山王刘暠坑了!”

一群家人呆呆地看着那衙署官员,无论如何都不理解发生了什么事。

那衙署官员压低声音道:“常山王刘暠有反心,被陛下察觉,派了胡轻侯……”

不等他说完,一群家人瞬间都懂了,齐声尖叫出声:“不好!”

那衙署官员看着一群家人,苦笑道:“你们现在知道我能活着是多么的幸运了吧。”

那衙署官员对胡轻侯没有被问罪并不感到稀奇,胡轻侯是官,怎么可能被虚无缥缈无法证实的举报和证据问罪?

他和衙署的官员们猪油蒙了心才会觉得可以将胡轻侯以造反罪论处。

那衙署官员也不惊讶胡轻侯斩杀三个颍川士人。

颍川士人确实在铜马朝士人之中地位独特,但是士人名气再大,天下再尊重,到处有人扔鲜花等等又有什么用,放在朝廷面前,没有官职的士人就是一个庶民。

只要是庶民,那么身为官员的胡轻侯就是可以随便杀了,连捏造罪名都不需要。

进了朝廷,那就再也不是人,而是“官老爷”,天下庶民都不配做人,就是屁民韭菜垃圾猪狗骡马。

那些庶民敢给官老爷挖坑,杀了也就杀了,杀个P民算什么?谁敢多问。

别说胡轻侯是县尉,是真正的官老爷,就算是衙役捕快同样抓了杀了屁民,只要官老爷不追究,同样屁事没有。

某个捕快因为路人甲吃饺子不蘸酱油,把人抓了关进大牢,最后被处罚了吗?

某个捕快把人抓进精神病院,被处罚了吗?

官老爷杀屁民当真不算什么。

哪怕真有人追问,再捏造个罪名不迟。

胡轻侯杀颍川士人就是官员杀屁民,毫无问题,只是公然得罪天下士人,背上残暴酷吏的名声而已。

那衙署官员对颍川士人的愚蠢和无知唯有长叹,被捧得太高,竟然看不清官员和屁民的差异了。

今日最让那衙署官员震惊,或者是唯一一件让他震惊得浑身发抖的一刻,是胡轻侯的手下挡住大堂门口,一脚踢飞了颍川士人的那一刻。

胡轻侯的手下难道不该被衙署士卒围困吗?

衙署士卒不该卫护大堂吗?

衙署士卒不该对胡轻侯以及她的手下一万分的警惕,随时等着厮杀吗?

为什么胡轻侯的手下淡然地到了大堂门口,肆意地踢人打人?

这简单的一刻透露出来的信息让那衙署官员浑身发冷。

衙署士卒放纵胡轻侯的手下行凶,在他看来只有两个可能。

要么,常山王刘暠早就悄悄对衙署士卒下了命令,明着对胡轻侯等人戒备提防擒拿,其实就是给一群衙署官员看的。

要么,衙署士卒其实听命于胡轻侯。

前者,说明常山王刘暠对胡轻侯畏惧无比,并不是将胡轻侯当做皇帝派来的官员,而是当做了“祖宗”供着。

常山王刘暠为何如此心虚?

后者,胡轻侯是如何调动常山王衙署士卒的?为何要调动衙署士卒?是想要对付谁?

这两个可能不论哪一个,都让这个衙署官员浑身发冷。

该死的,怎么看都不是他能够涉足的领域啊!

等到胡轻侯发飙,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那衙署官员反而淡定了,果然是为了调查常山王刘暠是否谋反而来。他的生死就与“反贼刘暠”捆在了一起,再也由不得他自己做主了。

那衙署官员对家人细细解释了他的分析,最后带着对自己的愤怒,严肃地道:“现在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打自己耳光了?”

一群家人愤怒地点头,你个白痴!胡轻侯如此嚣张跋扈,刘暠视若无睹,怎么可能仅仅因为她是皇帝的手下,当然是因为胡轻侯掌握着刘暠的生死!

那衙署官员低声道:“常山国谁都可以死,就是胡轻侯不能死!”

一群家人用力点头,要是胡轻侯喝凉水噎死了,那就是常山国意图谋反,杀人灭口,铜马朝的几十万大军分分钟就杀光了常山国所有人。

“一定要好好保护胡轻侯!”

……

常山国衙署。

大堂之内唯有胡轻侯和刘暠二人。

“常山国有殿下在,定然国泰民安。”胡轻侯微笑道。

刘暠也笑:“胡县尉只管放心,有本王在,常山国谁也动你不得。”

刘暠对那三个颍川士人不屑一顾,他是不太聪明,可是不代表他蠢啊!

他就是再蠢,难道会不知道自己杀了皇帝派来监视他的密探会是什么下场吗?

他真心没想造反,为什么要被逼到造反?

刘暠任由一群脑残衙署官员和三个白痴颍川士人上蹿下跳,为的就是让胡轻侯知道,他对胡轻侯绝对没有一丝杀心,他以及常山国对胡轻侯是绝对公开透明的,哪怕真有人谋反,那也与他无关。

他对胡轻侯是绝对关照的,绝对不设任何禁区,若是有人想要谋害胡轻侯,不管是什么罪名,不管是真是假,他都坚决地站在胡轻侯这一边。

“姐姐。”一个小女孩的声音打破了寂静的大堂。

小轻渝终于被吵醒了,揉着眼睛跑进了大堂。

胡轻侯伸手抱住小轻渝,小轻渝揽住姐姐的脖子,将脑袋靠在姐姐肩膀上,又闭上了眼睛。

刘暠笑道:“今日天色……”

他看了一眼大堂外,外面依然灯火通明,照亮了天空,他一时看不清此刻已经快天亮还是依然深夜。

“……已晚,你们姐妹就在本王府中休息。”

常山王府邸中有的是空院子,住几百人都不成问题。

刘暠提高了嗓门,道:“来人,带胡县尉去客房休息。”

胡轻侯抱着小轻渝出了大堂,招呼了众人跟上。

胡轻侯胆敢连夜赶来元氏城,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在于她认为刘暠已经认定了她是皇帝刘洪派来监督他的密探。

上次的密室谈判后,刘暠不是查了她有没有在驿站发奏本吗?

她的奏本并不是绝密奏本,刘暠只要稍有人脉就能在洛阳查到她的奏本内容。

刘暠敢对皇帝密探下手?

胡轻侯承认,在满城人迎接自己的时候,她有些犹豫了,今夜的事情太奇葩,会不会出了大事而自己不知?

但当她掀开马车布帘,看到那些守门士卒恭恭敬敬毕恭毕敬,她就知道最起码自己不会有事。

若是常山王刘暠想要杀她,那些士卒哪里能够像往常一样老老实实毕恭毕敬?

大堂中被揭穿身份,胡轻侯并不觉得是绝境。

身为著名山贼,回到故乡当官,白痴才会觉得不会被揭穿。

哪怕没有“监督刘暠”的身份护身,胡轻侯也有的是说辞可以脱罪。

招安,改邪归正,弃暗投明,哪一条不是似真似假,让官府捉摸不定的?

官府唯一可行的就是将案件上报朝廷。

皇帝刘洪愿意被打脸吗?

十常侍会看着她被杀吗?

对刘洪和十常侍而言,她的山贼身份,她杀灵寿县官员的经历简直是微不足道的。

左右不会有事,她又有什么担忧的?

但胡轻侯唯恐常山王刘暠脑残,竟然被说动了当场斩杀她。

因此她在进入大堂之后就不断地在言语中提醒刘暠。

【“你们为何不找个人指证袁隗造反?看英明神武的陛下信是不信?”】

【“……替陛下办事……”】

常山王刘暠总该听懂了吧?

若是如此明显的提醒,常山王刘暠依然脑残想不清楚,胡轻侯就当众呵斥常山王,你丫诬陷陛下的小密探,要不要脑袋了!

懦弱废物的刘暠难道铁了心赌刘洪会不会怀疑他杀人灭口意图造反?

这也太夸张了。

胡轻侯对刘暠脑残到了极点,或者真的要造反,依然有最后的准备。

她的长剑缴了出去,可是她衣袖中的匕首足够在侍卫反应过来之前挟持或者击杀刘暠了。

胡轻侯认为今夜的运气不好也不坏,刘暠虽然笨了些,但不是白痴,没有做出杀人灭口的蠢事。

汝南袁氏的反击也在胡轻侯的预料之内,汝南袁氏怎么会因为皇甫高失手了,就此偃旗息鼓不再报仇呢?

但有黑风寨的人出面举报她,依然超出了胡轻侯的预料。

黑风寨的人都是老实巴交的佃农流民,怎么懂得借刀杀人了?

胡轻侯将小轻渝和小水胡轻轻放在床上,盖好了被子,留下炜千照顾,转身就出了房间,厉声道:“找个僻静的院子,胡某要问个清楚。”

一群山贼用力点头,同样有些焦躁不安,有两个兄弟回黑风寨报信,为何不见踪迹?

黑风寨的乡亲父老可安好?

胡轻侯看了一眼众人脸上的焦躁,真是狗屎啊,又是一次忠心度考验就要来了。

……

元氏城的某个角落,郭图坐在黑暗的房间中握紧了拳头。

他亲眼看到了陈麟、钟行、刘越三人被杀。

他此刻闭上眼睛就能看到三人身上的鲜血,以及那被砍下了一半的脑袋。

他甚至清楚的记得陈麟少了一只手,显然在常山王衙署内就遭到了酷刑。

可是,为什么?

郭图对自己的计谋绝对的自信,整个计谋要人证有人证,要物证有物证,最重要的是一切都是真的,绝不会他诬陷栽赃,一查便知。

可为什么这干干净净的借刀杀人之计失败了?

郭图握紧了拳头,他还想着用胡轻侯是反贼的消息打击刘洪呢。

到底是哪里失败了?

沮守又看出了什么?

郭图坐在黑暗中,怎么都想不通。

次日中午的时候,郭图买通了常山王衙署的士卒,略微知道了一些内情。

他闭上眼睛,终于知道自己失误在了哪里,胡轻侯竟然是刘洪派来监督刘暠的密探。

该死的,刘暠怎么可能谋反?刘洪真是昏君!

他也知道为什么沮守断定他不会成功了。

沮守一定是早早知道了胡轻侯的身份!

沮守为什么会知道?他不是早就被赶出常山王衙署了吗?

郭图握紧了拳头,是了,是田丰!

可田丰为什么只告诉了沮守,没有告诉他?

郭图眼中杀气四溢,因为田丰和沮守都是冀州人,而他是颍川人!因为主公更亲近他!因为他是替主公来为沮守扫尾的!

郭图冷笑,田丰!沮守!冀州士人!,新m..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打开,老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会打不开的,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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