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衣衫褴褛，露在外面的皮肤满是冻疮，有些化脓发黑，有些裂口流脓，血液凝结成冰，继续腐蚀着他们残破不堪的身体。 男人们拿着菜刀锄头等器具，手抖得厉害不知是冷的还是饿的，强作镇定的眸子仍掩盖不住惊恐，宛如惊弓之鸟。 老弱妇孺被他们护在身后，面容麻木毫无神采。 朔风劲劲，呼啸在林间如同众人合力哀嚎。 漫山遍野的人，黑压压密密麻麻，有千人之多，将赵秉承的车队包围。 当他们的目光落在满车的布匹鸭鹅等物之上，无神的双眼冒出渴望的绿光。 他们看到了什么？ 可以保暖的布匹，可以果腹的食物，这是维持生存苟活于世的根本。 吞咽口水的“咕嘟”声此起彼伏，这些人的脚步不受控制地靠近，饥饿模样恨不得吃人。 黎烨和子风剑出鞘，眼看要兵戎相接，下一秒被赵秉承抓住手腕阻止。 两人看向他，却见赵秉承摇头。 “不可，他们是赫连百姓。” 黎烨皱眉，蔓延不赞同。 “可他们现在更像是悍匪流寇要打劫我们车上的东西，你该知道这些东西的重要性。” “我知道！所以更不能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我们不过百十来人，而他们足有上千人。” “那又如何，他们不过是些流民罢了。” 赵秉承无奈道：“是呀，他们只是一些受到战争影响有家不能回的流民，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都不好说，他们已无退路。” “兵法云：归师勿遏，围师必阙，穷寇勿迫；留活路给他们生的希望和选择，这样才能让他们犹豫不决，消除反抗的意志和决心，一旦将路堵死，使得他们没得选择，就会万众一心，抵抗力反而更强大；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不就是如此吗？将人往死路上逼，将会适得其反。” 赵秉承的话为黎烨敲响了警钟，他看向那些努力挣扎在生死边缘的流民。 这些人已经被逼到了绝路，不打劫，他们会被冻死饿死，打劫还能抢到食物维持生的希望，最坏不过被杀死，一刀了解了他们或许还能少遭罪。 当生的希望摆在面前，人的潜力是无限大的，兔子被逼急了还会咬人，更何况是人。 黎烨反手抓住赵秉承的手腕：“不和他们硬拼我们该怎么办？” 这些流民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而车上的东西是绝对不能被他们抢走的，边关的十万将士还等着他们呢。 “赵秉承你那么聪明，一定有办法对不对？”黎烨死死盯着赵秉承。 赵秉承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拿起马鞭用力抽在空中。 “啪”的一声穿透力极强，震得人耳膜疼。 这一声猝不及防，流民身子骤然紧绷，心脏颤得厉害，数千双眼睛恐惧的眼神落在赵秉承身上。 赵秉承顶着众多视线的压力，嘶声喝道： “我这里有取暖的衣服和果腹的食物，想要的，把手举起来。” 流民都做好了打劫的准备，甚至是做好了死的准备，可不等他们动手，就听到马上之人如此问话，他们一时间被问懵了。 双方成对峙状态，空气死一般的寂静，耳边只有烈烈冷风不停期期艾艾的吹奏。 赵秉承强作镇定，抿了抿干裂起皮的唇瓣，再次怒声大喊： “有没有想要的，举起手来！”声音在山间回荡数个来回，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流民从未见过气势如此强硬之人。 当回音消失，有人情不自禁慢慢举起了手，有一个就有第二个，越来越多的人听从赵秉承指令，将手举过头顶。 赵秉承提着的心刷一下子落回原位，暗自呼出一口浊气，眸子深处染上笑意。 太好了，他扭转了局势，将主动权抓在了我方手里。 谁掌握了主动权，谁就是这场“游戏”的主宰。 赵秉承面向布行的东家和伙计们。 “诸位东家准备卸车取布，伙计们架锅炖肉，想吃肉就给我老老实实的等着，等不及？哼！我请来的镖师可不是吃素的，要死要活你们自己思量。” 先将好处摆在眼前，继而言语敲打让人心甘情愿服从，赵秉承的抓心之术运用得尤其纯熟。 有生的希望谁会愿意去死？ 不需要抢就能得到想要得到的东西，谁又会去冒险？ 此刻的赵秉承完全退去了儒雅之姿，强硬的态度让人不敢造次，稳稳掌控着全局发展。 站在他身边的黎烨和子风愣愣地看着他，此刻的赵秉承整个人都在发光，让人心生信服。 伙计们手脚麻利地架起大铁锅，选用肉质最肥美的大鹅放入锅中开始炖了起来。 很快“铁锅炖大鹅”的香味随风飘散，诱惑力让流民抓心挠肝的难受，肚子咕噜咕噜叫个不停，口中不断分泌唾液，全神贯注，满心满眼都是锅中肉。 赵秉承这一招诱敌之法可谓直戳要害，稳稳将流民拿捏。 一炷香过后，流民每人披着一块布，围在铁锅边大快朵颐狼吞虎咽。 黎烨凑近赵秉承耳边低声道： “一会儿他们吃饱喝足应该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你打算怎么处理？” 赵秉承眼里闪过高深莫测。 “想取之先予之，吃了我的穿了我的，那就要为我所用。”缝制冬衣的工作过于巨大，他正愁找不到人手，这不人手就主动送上门来。 有吃有穿，有工作有钱拿，安安稳稳的不用再喝西北风，他就不信这群人不为他所用。 黎烨&子风：“......” 两人与赵秉承相处的时日虽不多也知道他这个人很聪明，却从未有一刻如现在这般直观的感受到赵秉承不仅仅只是聪明那么简单，以他的心计，说不定都能做谋士了。 “他们能做什么？” 赵秉承递给两人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黎烨和子风立刻闭嘴不再多问。 见流民吃肉的速度慢了下来，有些人撑得都开始往上反却还是不肯放下碗筷，这便是被饿怕了的感觉，面对食物，恨不得全都吃到肚子里，连汤汁都不剩。 赵秉承咳嗽一声，突兀的声音引来众人目光。 “吃饱了吗？” “......”多数人都选择沉默，只有寥寥三两个人发出猫咪一般细小的声音。 赵秉承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我无偿提供食物，难道让你们回答一个问题都如此困难吗？” “不、不是。”这次的声音终于多了起来。 “既然不是就回答我的问题，吃饱了没有！” 所有人都扯着脖子大声答道： “吃饱了——” “那你们吃好了吗？” “吃好了——” “好吃吗？” “好吃——” “还想不想继续吃？以后每一天都像今天这样有肉吃？” 这简直就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不要说顿顿有肉，就是顿顿能吃饱都是奢望。 “想——每天都想——” “只要能吃饱穿暖，让我做什么都行——” “我也是——” “我也是——” 此起彼伏的声音如同巨浪一声高过一声。 赵秉承抬手，高呼声“刷”一下子消退，此刻的流民将希望全部寄托在了赵秉承身上。 这个人有种让人无法忽视的魄力，更让人不自觉的选择相信他的话。 赵秉承目光坚定，声音洪亮如钟。 “现在就有一个机会摆在眼前，只要你们照我说的做，我便确保大家吃饱穿暖在以后的日子里绝对不会再挨饿受冻。” “想知道这个机会是什么吗？”赵秉承指向山的另一边： “千里之外，我赫连将士为了国家不被外敌侵占，为了人民的生命安全，正穿着单衣与漠北决战，难道我们这些承蒙了庇护的人不该出一份力吗？” “我身后这一百多辆马车装着的都是布匹与鸭肉鹅肉，此番将会运往关边，我乃一阶低贱商贾尚且有此觉悟，而你们的觉悟又在哪里？”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无国哪里还有家？” “我要将温暖送到战场，将粮草送至前线，纵死，也要将一腔热血洒在赫连土地上，有没有愿意和我一起为抗击外敌保家卫国出一份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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