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顾适星看着她的侧脸，蓦地开口。 他也站起了身，背脊挺得僵直，隐隐感觉到头皮在发痒。 因为身高相差，沈昼皖只好仰头看着他，两人对望，气氛霎时间变回寂静。 “怎么了？”她偏了一下头，挑了挑眉问道。 顾适星朝着阳台的扶手扬了扬下巴，示意她看底下走过的邻居，轻声：“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要不一起去吃个早餐？” 沈昼皖视线往上一瞥，看见白蒙蒙的天泛着光，拿出手机，知道现在的时间是早上六点，而后又匆匆收回，放回兜里，淡淡地回：“也行啊，那我回房间拿点东西，想吃什么？” “街边随便挑一间，我去拿外套。” 说完这句话，顾适星克制着发烫的脸变红，跑回房间。 房门被关上那一刻，他呼吸都乱了。 暗恋时的人，总会时刻保持小心翼翼，无论是一个最为普通的动作，比如打招呼时挥手，其中也含带着无尽的胆怯。 喜欢一个人，占据了他们的所有，也控制了他们的所有。 清晨，天光满地。 顾适星跟在沈昼皖后面，一路双手插兜，他在努力把冰冷的掌心捂热，然后牵她的手。 结果，在他捂热之前，沈昼皖停下了脚步。 她伸手指向挂在高处的招牌：“这间吧，没吃过。” 顾适星顺着她的方向看，喝粥吃油条的。 他不自觉皱了皱眉，或许是在片场工作久了，经常吃那些已经冷却，硬邦邦的盒饭，顾适星渐渐的，开始很少吃软绵绵的食物，但看在这是沈昼皖主动提的，他硬着头皮点头，大步流行的往大门走，显得自己很乐意无所谓：“行。” 两人微微低头，穿过挂在门框上的蓝色屏风，走到里面。时间尚早，店内一桌客人都没有，就连老板娘也觉得奇怪，这么早居然有客人。 她立刻把手里的勺子放下，双手随意的蹭了蹭围裙，走到他们面前，安排他们入座：“你们看这桌可以吗？我们家的餐牌全部都挂在墙上，你们可以看看，然后跟我说。” 沈昼皖其实也不饿，但看见墙上那些写满字的木头，忍不住仰头多看了两眼。 她坐了下来，轻缓地点头：“好的。” 顾适星也很少看见这种餐厅了，现在开张的店铺，一般都会手机扫码下单或者有个餐牌，还保持着传统，用手写贴墙上的，属实鲜少。 他们各自环顾四周，看遍整间店的砖瓦后，商量要吃什么。 最近放假，两人都开始犯懒，早餐和午餐混在一起吃，现在这么早，几乎没有食欲。便随便点了一碗粥一起分，然后要了两杯热水算了。 在等待上菜的同时，顾适星见环境不错，店面也干净，把手机塞到让沈昼皖手里，让她给自己拍张照片，之后发微博用。 小姑娘结果手机，不禁“啧”了一声。 她打开镜头，漫不经心地按下快门，然后把手机丢回他手里：“吃顿早餐也要拍照啊。” 看见手机里的照片，虽然看得出不太讲究角度和光线，但也算可以接受，顾适星没有要求重拍，反而轻轻勾唇，自恋的来了句：“谁让我太帅，不拍就浪费了呢。” 沈昼皖：“自恋狂……” 老板娘看见他们长得挺好看，而且居然在这么简陋的地方拍照，把粥捧过去的同时，随口一问：“诶小伙子小心手啊，粥还烫着，你们是明星吗？” 顾适星闻言，愣了愣。 他反应过来后寻思着，这个阿姨每天都招待客人，应该不会记得他，于是回道：“我们念表演的。” “难怪，一般人看见我们这种店，又破又简陋，根本不会拍照，也就你们这些长得好看的敢了。你们慢用，不够再点啊。” “嗯。” 沈昼皖看着他得意洋洋的表情，知道他的注意力全落在了“好看”两字上。她拿起旁边的碗，给自己勺了几口，故意避开了鱼肉，她懒得吐刺。 顾适星看见整碗粥里全部都是肉，葱花和韭菜倒是少了一大半，没有急着给自己勺，反而把鱼全部拿出来，用筷子细心的把鱼刺剔走。 过了会后，他把满满一碗鱼肉放到她面前：“吃鱼懒得吐刺，懒死你算了。” 沈昼皖斜眼看向他，含糊不清的说：“你惯的。” “是，我惯的，”顾适星托着下巴，懒懒的回道，“那公主殿下请慢用。” 沈昼皖：“……”你才公主。 她不太好意思地接过那碗鱼肉，就夹了一店，剩下那大半全部推回他面前：“你也吃点，我吃不完……” “行，”他扯了扯嘴角，莞尔一笑，语气依旧散漫不经心，但眼神却多了几分玩味，“你吃不完。” 话音落下，沈昼皖听见后，感觉全身上下都不禁哆嗦了一下。 她僵硬的低下头，不太敢抬眸看他。 哪有人明知道不是这个意思，还故意再问一遍的啊…… 这个顾适星！ 顾适星工作忙，这个春节他不敢在顾宅多呆，初七就收拾行李准备回去了。 沈昼皖坐在他的床上，看见四周的东西又一次慢慢变少，跟八月那次一样，眼眸略略向下垂。 昨天顾适星给她看了自己的时间表，从初十开始到五月，每个月只有一天休息，而且他这段时间不在本地工作，这代表他们接下来这几个月，一定不能见面了。 她把脸往里收，低声问道：“哥哥我高考那会你回来吗？” “不行，那会我要考试，不复习会挂科。” 沈昼皖闻言，也不意外，她低声呢喃了句：“行吧。” 顾适星回完她的话，继续蹲在地上收拾行李，他把东西全部塞进去，拉上拉链，却没有拿走她怀里那个抱枕。 沈昼皖看见后，下意识问了句：“不拿抱枕回去吗？” “不了，留在这里吧，反正我每半年就回来住一会，拿来拿去也不方便。”他站了起身，低头看着她。 倏然，正当两人面对着彼此，却保持着沉默时。 他轻微靠近，附身把她抱进怀里，手还顺带着抚摸他的发丝：“好好读书，我走了，记得别早恋。” 沈昼皖艰难的从他胸膛里挣扎出来，她把下颚轻轻抵在他的肩膀上，来自他身上男士香水的气味源源不断扑到脸上：“知道了，你放心。等我上大学，我就一个月换一个。” “又胡说八道。”顾适星轻拍了一下她的后背，脸上笑意无限，就连眼眸都像是装着被人捏碎的星辰，他靠在她耳边柔声道：“求学时期谈恋爱都当早恋，大学也不能谈恋爱，知道了吗？” “你才胡说八道。”沈昼皖从他怀里下来：“哪有你这个说法的啊。” “现在小学生都开始和别人暧昧了，我大学还不能谈啊。” 她坐回床上，余光在他身上，漫不经心的游走着。 顾适星把行李箱拿起，顺手把挂在下巴那的口罩往上拉，遮住半张脸。他知道沈昼皖接下来还想说什么话，于是伸手，弹了一下她的脑门，行李箱上的滚轮转动，他转身离开了。 沈昼皖看着他的背影，拐弯后消失在眼里，不自觉咬了咬唇。 她抱紧了一下怀里那个抱枕，鼻尖轻轻抵在上面。 这个抱枕是他们以前去香港旅游时，在海洋公园买的，顾适星抱过。 每天都抱。 上面全部都是他的气息。 沈昼皖眼睛微微合上，闻着这股气味，感觉好像有一股暖流在她体内一涌而过。 这段时间，顾适星流连于剧组，摄影场，办公室，大学。微博更新的非常勤快，沈昼皖几乎每天放学都能看见新帖文，或者新公告。 不知道是不是害怕她担心，顾适星还开始了直播，本来就不多的休息时间，再次缩短了起来。他签约了一个蛮受欢迎的平台，每个月会有两次直播。而每次开播之前，他都会私底下问她，那个时间有没有空，或者想听什么，平常两人打电话的次数也多了些。 沈昼皖习惯上学不用手机，但顾适星倒是风雨不改的给她拍照，有丑的也有好看的。每个月给她的零花钱也多了些，有时候他开心，还会莫名其妙给她赚钱，不过沈昼皖每次都会收了，然后过几天给他转回去。美其名曰自己低价买了他几个小时，实则是，她不太想欠他这么多。 虽然这辈子，他们没可能做到完全划分界限，但她也想尽量的，不多花顾家一分钱。有些好意太多了，就会变成压力和尴尬。 终于，又到了一年盛夏雨季。 顾适星前两个月开始挤时间，但最后还是因为工作还有学业缘故，无法在她高考这种重要时刻，坐飞机从上海赶回来。 而沈昼皖也按部就班，顺着人生轨迹，在这个炙热的盛夏，完成了自己人生，第一件最重要的事。 她将过去流过的所有汗水，全部都寄托在双手上。 在笔墨纵横的考场上，自在从容地，完成了高考。 她这艘舟船，成功越过了万重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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