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维中你这个老畜生!竟然敢把我给关押了!你算个什么东西?”云览坐在牢里大声叫骂道,声音一大又扯动身上的伤,不由“嘶”了一声,他之前被秦维中拿下的时候,挣扎中还被秦维中身边两个大汉给
踢了几下,肋下疼得很。
身上一疼,云览对秦维中的恨便越深,偏骂人也使不上力,只能在心里多诅咒几句,云览之前凭着霍几道的后台,娇生惯养得很,哪里吃过这个闷亏。
看守他的几个衙役听见他在里面骂,也没个动静,只顾着几个坐在一起吃饭,塞外多吃牛羊肉,正好赶上衙役加餐的日子,今天伙食也不错,几个衙役吃的都是牛肉冷淘,云览在里面闻见了扎实的肉味,肚子也
终于感觉饿了。
衙役们还没吃上几口饭,就又听见里面那位在大声喊:“我饿了,快伺候爷吃饭。”一个衙役翻了个白眼,不理云览,心里打定主意要晾他一会再说。等把人晾了好一会,云览也喊不动了,衙役们才端着牢犯的伙食给他吃,云览接过来一看,硬梆梆的两个窝头配一碗不见油水的菜汤,便怒了。
他直接把碗往地上一扣,食物倒了一地,朝衙役骂道:“拿这些猪食伺候我?等小爷我出去了,要你们好看!”
衙役也料到了人刚进来气性大,眼皮半抬道:“您进了这,还想当少爷呢。一个细作间谍,有的吃便不错了,外面之前多少人吃不上饭,您进来了包吃包住还不满意?将这些打了,便饿着吧,横竖是没吃的伺
候您了。”
云览便说: “你们不是在吃牛肉吗?我要吃牛肉!”
衙役真看不上云览这样的娇气人物,呸了一声道: “进来了还做梦呢。”
说完便扬长而去,不理云览在里面的叫骂。
第一天,云览知道自己是被秦维中拿间谍当缘由给阴了,虽然被看管着却并不慌,他毕竟不是间谍,秦维中也就敢暂时拿间谍当原因把他扣住了。
但是他也不是好惹的人物,他家里和霍几道有亲,秦维中作为冤枉他的人是最知道他无事的,扣住是一回事,但扣住了也不敢真叫人死了,云览虽然被禁锢住了自由,心里却已经在想着出去之后怎么收拾秦维
中。
这一天,他骂秦维中骂得嗓子都快哑了,也不肯用牢饭。
到了第二天,云览因为饿的没力气,这回送来的食物没往地上砸,吃了一些,面对着衙役戏谑的神情,云览也觉得有几分无地自容,心里更把秦维中恨了几分。
到了第三天、第四天,云览心里终于慌了,他被秦维中扣住了好几天了,省里把他派出去没得到回话总该有个反应吧,怎么几天了也不来新的人到龙格算账?
奏维中扣了他也不来见他,云览一个人胡思乱想了半天,没想出个头绪来,不知不觉又被关了几天,他彻底急了,看守他的衙役都跟锯嘴的葫芦似的,什么有用的消息都不肯告诉他。
祝翻在龙格巡视了好几天,与妹妹打着配合把龙格墨人的土地给量了,也登记了,深入百姓的工作越做,祝翻便越感慨莲娅夫人是龙格旧人的定海神针,要不是有莲娅夫人的牵头,她接近这里的墨人肯定没有
那么顺利。
这样一想,祝翻便觉得云览背后的人心思歹毒,将袁廉之死的锅往龙格旧贵族身上扣,剑指莲娅夫人,现在龙格新顺,他们再把莲娅夫人得罪一回,龙格这些旧墨人万一再破釜成舟一次,边关又要乱起来了。
一想到莲娅夫人,祝翻便想起被秦维中扣住的那个云览了,一问秦维中,云览竟然还被扣着。
祝翻觉得秦维中胆子也太大了,她有些惊讶:“秦大人,咱们都知道云金事不是间谍,您一时扣住不要紧,现在扣这么长时间了,真不怕出事吗?”
秦维中一副“你是不是蠢”的神情看她,说: “现在直接把人放出来了,就要出事了。平白把他给得罪了,一放出去,他会善罢甘休,会不告状,会不借题发挥?反正已经得罪了,不如得罪到底,就把他当间谍拿着。”
秦维中的语气里频有一种“债多不压身”的大无畏。
祝翱又想起了一件事:“按察使司丢了人在这,这么些天了,也该发现不对了,苏按察使就没派人来问问吗?”
秦维中摇了摇头,说: “以我对苏纪的理解,他肯定是钻了别人的套子。不来问,还能说云览自作主张,特意跑来问,那不就是自投罗网吗,之前云览那个包藏祸心的命令就真是他发出的了。”祝翻点头,也想通了,云览这个烫手山芋还真只能一直扣着,丢不开手去,苏纪也肯定不愿意接,自然也不会打听人来问云览去哪了,反正到了秦维中手里肯定是死不了,秦维中胆子再大也不能直接把一个金事无缘无故弄死。
秦维中也觉得云览麻烦,忍不住骂道:“云览虽然是那边的人,但是我做官这么多年还没做过这种亏心事呢,哎,一直扣着算是怎么回事?”这时候看守云览的衙役过来说: “云佥事又闹着想吃肉了。”秦维中听了,骂道:“有的吃就不错了,他吃屎去吧!”祝翻淡淡看了他一眼,觉得秦维中刚才说自己不做亏心事有点厚脸皮。
她在朔羌待久了,做官手段也历练出来了一些,脸皮也跟着厚了,一些亏心事奔着结果也舍得做了,所以她只是在心里暗暗腹诽了一句秦维中心黑,然后就想出了一个新的黑心主意。她朝秦维中说: “您说的也是,这人总不能一直关着,这个云览想来脑子也不多,咱们关了他好几天,一直晾着他,他一个人待着估计胡思乱想了好久,咱们不如做实他的一些胡思乱想。”
秦维中看向祝翻,祝翻有些亏心地咳了一下,继续说:“一来,可以把锅甩回给按察使司,看看袁廉到底怎么死的,通得‘墨人’都杀人了,袁廉背后的案子看来关联挺深,闹大了也能够收网了,陛下派我
来,为的就是肃清这里的官场风气,边镇做官还内斗,是会坏边镇格局的,不把这些坏心思的东西给清了,根本肃清不了风气,凡事不破不立,云览这个蠢人跳出来是好事,可以利用,不是吗?
“二来呢,云览现在肯定恨死您了,咱们得转移矛盾,叫他恨别人去,这样他才能发挥威力,对面的蠢人发挥的作用就像我们的诸葛一样管用。”秦维中看了看祝翱,跟第一回认识她一样,说: “你小小年纪,才来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多清正呢。原来也憋着一肚子坏水,啧啧。”祝剽跟着笑了一下,心里暗骂:你不也是吗?两个人谈定了计划,便散去了。
那边云览被关得有些浑浑噩噩了,心里不妙的感觉越来越大了,他忍不住怀疑:这么多天了,按察使司就没发现他不见了吗?过了一会,他又想:秦维中这么多天,竟然一点都没有理会他,凭什么?他一点都不怕?
正想着,云览又闻到了饭菜的香气,他吞了一口唾沫,这些肯定不是他的菜,他都啃了多少天猪食了,这些衙役真该死,好吃的不知道离远些吃,就知道馋他。
这诱人的香气又靠近了几分,云览吃不消了,却见几个衙役端了一桌子好菜过来,朝他说: “云佥事,你好好吃吧。”
进来这么些天,云览第一回听到这些衙役喊自己“云佥事”,又见抬了一桌子好酒好菜招待他,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他又神气了起来,道: “怎么?现在知道我是云金事,不是间谍了?秦维中那个老狗彻底把
我给得罪了,害我吃了这么多苦,现在拿这些就想把我打发了?不可能!”
衙役叹了一口气,瞧他的眼神竟然多了几分怜悯。
云览觉得哪里不对劲,但素了这么多天,对着这一桌子好菜,他也不能多想了,马上就拿着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吃完了这一桌好菜,云览就觉得眼皮发沉,便睡了过去。
过了好一会,云览脑子清醒了些,眼皮还没抬,便听到有人在他旁边说话。
一个说: “这药能把人弄睡多久?”
另一个回答道: “现在醒不了的。”
云览闭着眼睛一听,心中震悚,难怪吃完那桌菜身子就发软呢,原来如此……竟然是被下药了,怪不得那个衙役眼神也怪怪的。云览赶紧装睡沉了,打算再偷听一会,想知道秦维中这个老狗到底有什么阴谋,叫他听着了也是个把柄。“现在怎么办呢?这可是按察使司的副佥事,从五品,又不是小喽啰。”云览听见旁边的那个人问道。“可不是?听说他家里和那个霍几道还有亲呢,上面那些人真是的,这种得罪人的脏事竟交给我们来做!”另一个人说道。
脏事?什么脏事?他们想干嘛?云览在心里有些惴惴不安,又忍不住在心底骂了一通秦维中。
这时候他又听见有人说: “秦维中胆子也不小,竟然把他当间谍扣着。”
云览的眼皮一颤,生怕被人发现自己已经清醒了,继续装睡,这些人竟然不是秦维中的人?
“还得多谢秦维中扣住了他,等办完了事,咱们可以栽给秦维中了。大人也没了把柄,秦维中也能对付了。”
云览越听越害怕,有种不妙的直觉中了的感觉,怪不得这么多天,按察使司的人不管他在秦维中手里是死是活了,原来是拿他当废棋了,现在还想解决了他顺便解决秦维中!“他眼皮一直在动,怕是要醒了!”云览听到旁边的人一声惊叫。
他忍不住睁开眼睛喊救命,却被一只手捂住了口鼻,迷迷糊糊间只看见了一轮圆月,他竟然不在牢狱里了,是有人把他偷出来想要偷偷解决了。
云览挣扎了一会,想要看谁要杀他,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声女声:“谁在那?”
云览只听见捂住他口鼻的人骂了一句“该死”,云览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拍晕了。
等他再醒来,看着熟悉的牢狱环境,竟然品到了一丝心安。“救命——有人要杀我!”云览大声喊道。“谁要杀你?”耳边传来了一个女声,就是他昏迷之际听到的声音!
云览循着声音望过去,看见了一个年轻的女官站在门外观察他,云览眯了眯眼睛,说了一句: “是你!”
祝翻看着他问:“你认识我?”
云览问: “你是谁?”
祝翻便说: “我是朝廷派来的巡按,祝翻。”
云览有些惊讶这就是祝翻,他多看了祝翻几眼,又说: “你救了我。”
祝翱笑道:“你在这睡迷了吧,我何曾救过你?”
云览便压低声音把他昏迷听到的那些动静告诉了祝翱,然而祝翱却摇头道: “我没有做过这些事,这里的衙役也说你吃了饭一直在睡觉,根本没离开过,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云览一听,更惊慌了,说:“杀我的人混进来了,我肯定出去过,是你救的我。”
祝翻还是不承认,然而她的不承认在深陷阴谋论的云览眼里是一种不愿意担风险的行为,于是云览便说: “好,你说没有便没有,这是个秘密。”
祝翱一脸无可奈何,说: “云佥事,看来你是被秦大人关出幻觉了,哎,秦大人真是太对你不住了。”
云览怔怔地看向祝翱,好像在消化祝罰话里的消息,祝翻便说:“我此来是给秦维中赔罪的,他误以为你是间谍关了你,我一见你的官牒就知道是真官牒,叫他放了你,可是他怕得罪你,不好意思来见你,我
才来这里的,云佥事,实在对不住,你可以走了。”
说着,祝翻就喊衙役将门打开,云览却没有立刻出去,而是一惊一乍道: “你又为什么要放我出去了?”
祝翱奇了,道:“你不愿意出去?”
云览想了想,看什么都草木皆兵,说:“还是出去吧,这里也不安全!”
祝剿派人将云览的官服送过来,笑着道:“您回了按察使司不会告状吧?”
云览一听按察使司,有些发怔,他也有点怀疑之前那些是做梦了,但是脑后还疼,那是被歹人拍晕的地方,一切都是真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祝翱装不知道,但是按察使司这种行为他是不会放过的。
“告状?我是得告状!我不去按察使司告状,我得去找总督告状去!”云览恶狠狠地道。
祝翻“啊”一声,朝云览说: “我还是叫秦大人给您赔罪吧,他确实不地道,但是您告诉总督做什么。”
云览摆了摆手,他现在要告状的对象可不是秦维中,他全都明白了,苏纪派他来龙格就是想要弄他,然后顺便把秦维中给处理了,这样龙格乱起来了,他们就趁乱干净了,哪里有这样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