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风情阁中一片寂静。 喻戚闭了闭眼。 “暗雪，我为我的鲁莽道歉。”她撩开斗笠，露出精致的五官，扯了扯唇，道，“但你真的认错人了，燕依不是……不是浮梦楼的叛徒。” 苏西扬轻笑一声，打开折扇，漫不经心地摇着，维护陆初雪：“是不是叛徒，带到扬州不就知道了？” 燕依立在原地，开始冒汗，朝着喻戚摇了摇头，似乎很害怕。 白风清无话可说。 他对这一块剧情完全不知晓，这个在原书中完全没有提及。 啊，也不是完全没有，他们说的那个叛徒的确不是燕依，而是一个叫燕允的人。 这名字看起来，大概叛徒是燕依的姐妹？ 而白风清今早留下字条是因为系统忽然不知道抽什么风给他了个副线任务，本来是可做可不做的，但奖励里面有“解锁宋时砚相关信息”这项，他实在不能拒绝。 他的副线任务就是保护燕依。 原书中没出现燕依的名字，大概可能她已经死了。 他一大早就来这个风情阁，来的时候花了好多钱才进去了，一进去又花一堆钱见花魁燕依，一说明自己保护她的来意她就哭得不能自抑。 白风清很无奈，他不会哄女孩子。 然后燕依就边哭边带着他去大厅，告知他二楼雅间有个姑娘也是冲着她来的，但燕依不信任那个姑娘。 白风清心道那你就信任我了？ 系统这个时候长嘴了，说燕依主要怕暗雪来找她，燕依在通缉令上得知白风清与暗雪关系匪浅，这才将宝都押在白风清身上。 喻戚明白自己要想把燕依带走就难了，更何况燕依的卖身契还捏在苏掌柜手里。 真是奇怪，传说中神秘的苏掌柜为何与暗雪关系这么好？ “暗雪，见笑了。叛徒实为燕允，燕依的姐姐，不信你大可飞鸽传书去询问江楼主。”喻戚深吸一口气，她不想把小命交代在这儿，只好将宗内一些秘事全盘托出，“燕依本是宗内亲传弟子，后与魔教教主交手断送武功，宗内彼时需要一些江湖上的消息，这才将燕依卖到风情阁。” 喻戚说到此处，也有些羞耻，毕竟是曾经的同门师姐妹，就这么轻易卖了人家。 “而近来皇室对魔教更是厌恶，燕依曾中魔教邪术断送武功，为了研究那邪术，只好再带她回宗。” 说得冠冕堂皇，什么研究邪术，也无非是把活人当实验体罢了，这比让燕依沦落风尘更加残忍。 这就是“名门正派”啊。 陆初雪轻嗤一声。 难怪喻戚带宗内弟子占风情阁这么久也没能带燕依离开。 “既是燕依姐姐，雨燕宗就该知道，要抓叛徒，我们浮梦楼必要用到燕依，此人恐怕你们不能带走了。” 陆初雪冷淡开口，但话里话外都未再提及喻戚，这摆明是愿意给雨燕宗面子放走喻戚，那戴着斗笠的少女连忙行礼道谢，随后离开。 风情阁清静了不少，燕依却只看向白风清，求助他。 白风清没说话，原书中他猜燕依应该是死在雨燕宗的“研究”中，不该死在浮梦楼，那就不必管了。 “燕依姑娘，你放心，”苏西扬见陆初雪依旧面色冷淡，替她开口，温柔道，“浮梦楼不会严刑逼供的，你只要乖乖配合告知我们你姐姐在哪，卖身契我就还你。” “若骗我，就等着血溅当场。”戴着黑色面具的少女冷冷补充道。 苏西扬闻言，无奈看了眼陆初雪，采取怀柔措施不是更好吗？怎么总威胁人家？ “我……”燕依看了眼白风清，见他不反对，这才缓缓开口，“我姐姐在扬州。” 下一刻，少女佩剑出鞘，一抹青色闪过，剑直逼燕依脖颈，冷淡的女声也传来：“我平生最厌恶欺骗背叛之人。” 白风清眼皮一跳。 他应该……没骗过陆初雪吧？ 苏西扬这才注意到什么，问道：“陆姐姐，你这青色剑穗是谁送的？” 陆初雪冷淡睨了眼苏西扬，苏西扬立马认错，“陆姐姐我错了，不该在谈公事的时候聊私事。” “她真的在扬州！扬州原来的浮梦楼基地被世子带人灭了后，扬州本地的那个什么王爷就不管那块地了，所以我姐姐才去了那里！”燕依慌忙开口。 陆初雪忽地轻笑，“归雁真是想死。” 陆初雪收了剑，让苏西扬把卖身契还给燕依，苏西扬还不忘提醒燕依不要将他们要去扬州的消息告知燕允，否则也能把她再抓回来。 归雁也就是燕允的代号，她曾是浮梦楼里排得上号的杀手，但她后来背叛了浮梦楼，投靠皇室，浮梦楼曾被灭，江照眠也正是在此战中伤及根本。 所幸还有陆初雪护佑江照眠，江照眠又去南宁开了个浮梦楼。 燕允本不算陆初雪的仇家，但她实在厌恶叛徒，便准备帮江照眠除了这个祸害。 “苏西扬，安排两个房间，我今日累了，明日再去扬州。” 苏西扬闻言，挑了挑眉，吩咐了属下，随后又道，“陆姐姐，武林大会结果你可有关注？苏家赢了，武林盟主便是苏家家主，也就是苏见倾的父亲。而今苏见倾已经到了扬州。” 白风清插不上话，便随着苏西扬吩咐的属下去了自己房间。 “关我什么事？”少女语气冷淡，丝毫不把什么武林盟主放在眼里。 “枫若被她救活了，也在扬州。” 陆初雪顿了片刻才想起来枫若是谁。 顾楠明怎么杀个人都做不到，只留一口气还让苏见倾救活了？ 麻烦，又要她亲自去斩草除根。 “说起来，我今日遇到慕秋白了，还是一样的惹人厌烦。” 苏西扬难得停了停摇折扇的手。 “陆姐姐回房吧，别为这些事忧心了，我去传信给江楼主。” 而另一边，几乎一天没和陆初雪搭话的白风清十分苦恼。 他的副线任务完成了，他可以现在查看奖励了，但是他想到一个关键问题。 听喻戚那么说，他猜到风情阁不仅仅是吃喝嫖赌的地方，还是江湖上买卖消息的地方。 苏西扬对他有所敌意，还想过绑架他，那应该也查过他的底细，但肯定是一无所获。 那这才奇怪了，江湖上消息最灵通的风情阁都查不到。 关键是他不知如何解释。 白风清觉得猜忌来猜忌去的太麻烦，干脆开门直接去寻陆初雪。 敲了敲小疯批房间的门，她让他进来。 “小酥糖。”白风清只是打开了门，却没有进到房间里。 坐在椅子上的少女摘下黑色面具，起身，转了个面，看着他。 两人之间隔着一段距离。 又像隔着屏障。 她猜不透他，他对她的过去一无所知。 “今日……”白风清准备先解释自己在风情阁的事情，却被打断了。 “白风清，你身上奇怪的地方太多了。”陆初雪似乎有些无奈，“无论你要解释什么，如果要撒谎，那还不如不说。” 回房间前，她让苏西扬去查一查白风清，苏西扬却说他查过了，一无所获。 除此之外，白风清为何在第一次见面能迷晕她，为何又知道她的仇家等等问题都没有找到答案。 陆初雪不是没想过他是别人派来的奸细。 但是接着又会想起那日少年补刀晚堂寨寨主后带着她跑的事情。 还有他用掉的两张许愿卡。 自成为杀手暗雪后，她鲜少遇到这样的人，也鲜少接受到这样的善意。 陆初雪发现，她不愿怀疑他。 更何况，深思熟虑后觉得他不像名门正派的弟子，也不像魔教中人，更不像皇室的人。 “对不起。” 白风清看着少女的面容，终究没有继续刚才的话。 陆初雪也不意外。 “回房间休息吧，明日要去扬州。” 白风清转身离开，心中有些负罪感。 他带着目的接近她。 攻略完后，这个空间就再也没有白风清了。 她会怎么样？ 会达到原书的结局，无人得知下落，也没有再见师父，武功半废。 陆初雪等人走后也离开了房间，去一楼找苏西扬。 一进苏西扬的房间，她便落座到他对面，就着他自己下的残局，下了一颗黑子。 “棋艺可有进步？” “没有呢，”他打开折扇，摇了摇，轻笑，“这不是等着陆姐姐来言传身教么？” “江照眠见着了得说你不思进取了。” 苏西扬下了一颗棋子，“这不是有陆姐姐护着嘛。” “那可不一定，风情阁如今芳名远扬，在江湖上地位挺高的，苏掌柜赚得盆满钵满，哪需要我？”她一眼看出苏西扬的棋路，又下一棋。 “陆姐姐若是想要，我可以赠予一半产业给陆姐姐。”他未答后半句，只是抬眸看着陆初雪，笑道。 笑着说的，但语气莫名郑重，仿佛许诺般。 “败家。”她点评道。 “只败给陆姐姐呀。” 此话陆初雪未接，却另开一个话题，“明日去扬州，你不必跟随。” “为何？那里危机四伏，我得保护你。” 陆初雪垂眸，死死掩住自己的情绪，只淡道，“宋家派人来买我的消息了是吧？” 她早就想问这个事情了，但从始至终都未曾在传信时提到，只想当面问。 苏西扬停住了动作，迟迟没有落棋。 “我和他们说你死了。” “做得好。他信了么？” 苏西扬又保持沉默了，落了一棋。 陆初雪摊开手，“你棋艺明明有进步啊，我输了。” “所以陆姐姐是要我待在风情阁拖住宋家？”苏西扬忽然一笑，但这笑里藏了几分悲，“陆姐姐，他不信你死了，一直在寻你的踪迹……” “旭日。”她淡定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这回喊的是“旭日”，他作为杀手时的代号。 “我是暗雪，他和我毫无瓜葛，我让你拖延宋家是因为此去扬州十分凶险，若宋家也搅和进来那才麻烦。” 她并未刻意让苏西扬替她拖着宋时砚。 无独有偶，这边在提宋时砚，那边白风清已经查看了宋时砚的基本信息。 宋时砚，宋家家主，而宋家正是皇室的人。 宋时砚的确可以用令牌号令锦衣卫。 皇室也已猜忌到宋家头上来了，陆家被灭满门的前夜，宋时砚带着宋家人转移，离开前向小徒弟陆初雪辞行。 但他没想到，那是他最后一次见陆初雪。 关键在于原先不管是江湖上还是皇室中，都有不少人要塞人到宋时砚身边，无论是用姻亲的方式还是拜师的方式。 但宋时砚通通拒绝了。 陆初雪是例外。 陆初雪虽是陆家掌门之女，但在陆家并不受重视，她有一个兄长，那个兄长被陆家看作继承人。 宋时砚是主动收徒的，当时陆初雪也很惊讶，陆家人几番劝阻，说陆初雪天赋不高，说让宋时砚把兄妹俩都收入麾下，这些言辞都没有奏效。 宋时砚忠心为皇室办事，经常不见人影，陆初雪便乖乖自己练剑。 之后皇室猜忌，他将令牌上交，却未曾想皇室还是要赶尽杀绝，无奈只好转移宋家弟子。 说起来，陆初雪所重视的那个小字若酥，也是宋时砚取的。 他希望自己的爱徒的人生能如酥糖一般。 白风清看完这些信息后，离开了风情阁，出去散心。 他觉得陆初雪很可怜。 原先在宗内不受重视，后来遇到了自己的师父，自己却又不得不灭陆家满门，自此和师父划清界限，成为杀手暗雪。 他想知道陆初雪非要灭陆家满门的理由。 当然不仅仅是因为不受重视。 “怎么出来了？”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白风清转身，正好看见陆初雪。 她戴着黑色面具，逆着光，太阳在她身后的天边逐渐落下。 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白风清开口问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 “你是不是不喜欢陆初雪这个名字？” 她身边和她关系稍微好一点的人都没叫过她陆初雪。 万籁俱寂。 她没有回答。 却也算是默认了。 “不要探寻我的过去。” 陆初雪忽然开口。 “我想帮你。”白风清语气笃定，仍看着她。 “可是白风清，你帮不了我。”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 有的事情，是不能靠别人救的，只能靠自己跨过去。 她厌恶的不仅仅是陆初雪这个名字。 更是陆家的丑恶嘴脸。 还有她过去在陆家的全部经历。 若是平常，敢有人这么触她逆鳞，她早就杀了。 但奈何当时少年语气恳切，似乎真的想帮她。 可是正如她所说，任何人都帮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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