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尘坚定地挡在姑娘的面前，眸光清明：“佛渡众生，杀念亦可渡。” 入尘长老沉重地摇头：“一道裂痕，代表一丝杀意，如今佛珠四分五裂，你可知代表着什么？” 万重杀意，毁天灭地。 往日绽放在嘴边的笑容早已消失，越青梅目光幽深，凝着念尘清凉的手指，一点一点地，将自己的手抽离出来。 终究是，藏不住阿。 身无分文，失去至亲的她，想要快速拜入宗门，净禅宗是她唯一的出路，可惜了。 “贫僧可争取一个机会。”念尘低喃，声音小得只有两人听见。 越青梅知道，这是一个给定期限让她放下杀念的机会，她相信念尘能做到，可是…… 她越过念尘，擦肩而过之际，说了一句让念尘瞳孔微缩的话：“我活着，就是为了杀了他。” 她撩起衣摆，跪在地上，尖锐的佛珠残片刺痛膝盖也恍若未觉，缓缓地弯下腰，额头抵地：“入尘长老，诸位禅师，青梅自知与佛宗无缘，这段日子承蒙厚爱，青梅不胜感激，来日定当涌泉相报，在此请受青梅一拜。” 四周一片死寂，围观的弟子们彷佛都忘了呼吸，只听见她的磕头声回荡其中，一下又一下地砸在他们的心头。 “真是暴殄天物。”骤然，一道陌生的声音打断了诡异的气氛。 入尘长老抬首看去，是天剑宗的谢云依：“阿弥陀佛，许是叨扰了云华剑尊？” “是我来拜访贵宗，你们何来叨扰一说。”悬在半空的女子缓缓落在越青梅跟前，“这小女娃你们不要了，可以给我么？” 一把刻着浮云的银色剑鞘映入眼帘，越青梅抬头，对上谢云依心疼的目光。 只见她手指抵着自己额头，一道暖光浮现，瞬间消去身上的皮外伤。 越青梅卡壳了片刻，猛地反应过来，噗通一声又磕了下头，怕她反悔似的，声音响亮道：“越青梅拜见师尊！” 谢云依愣了愣，笑出了声：“真是小机灵鬼，为师越看越喜欢。” 说罢，她食指微动，一枚亲传弟子的玉佩挂在越青梅的腰间，动作轻松得像在街市上买菜给铜币一般。 入尘长老还没来得及说一句，眼前两人已经进行了师徒结拜，仪式简陋得让他愕然。 但转念一想，她是来拜访掌门的，能顺利来收下越青梅，肯定是掌门默许了。 谢云依所在的宗门是凌云洲第一剑宗——天剑宗，距离净禅宗不算远，加上两宗门交好，她时常御剑飞行来找掌门切磋。 “小青梅要抓稳了，为师准备起飞。”她瞧着身后的小姑娘，有些好奇地瞄向她背着的破竹篓。 她给半时辰徒儿收拾行李，就收拾这个玩意，她有些好奇有什么故事，但弟子不说，她也不会多问。 越青梅刚想回应，就看见念尘禅师拿着三本书走过来：“越施主忘记拿了。” 这是半个月来，他让她抄写的经文，她没打算带走，一来是没太大用处，二来毕竟是他们宗门的佛经。 但看他特意走出宗门来相送，越青梅只好接过：“多谢禅师提醒。” 念尘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他居然给了你净禅宗的功法？”谢云依有些诧然。 越青梅知道她误会了，翻开给她瞧：“不是的，这只是我抄……” 话音截然而止。 谢云依挑眉，等她说下去。 越青梅深吸一口气，连忙把其他两本都翻开。 这哪里是她抄写的经文，分明是念尘修炼的功法，低阶《修心诀》，中阶《静心诀》，高阶《明心诀》！ 她目光猛地追随念尘而去，却只瞧见一抹白色袈裟消失在拐角处，不禁心头一热。 忽而，一道千里传音在半空中回荡，是净禅宗的掌门在说：“谢云依，测灵珠的重造费用是三百上品灵石。” 谢云依直接搂住越青梅，“嗖”的一声，御着剑消失得无影无踪。 越青梅小心翼翼地抱着功法，蜷缩在师尊怀里，疾速掠过的风刮得她睁不开眼睛，赶紧将灵气护在四周才能适应过来。 她仰头，问出心中的疑虑：“师尊，你不在意我杀念重吗？” “杀念也要分对象，佛修那些和尚主张救赎，但有些事情佛是渡不了的，要你自渡。” 谢云依揉了揉她的头发，“不过为师还是希望，你能够寻找到除了杀戮之外的牵绊，不然漫漫人生未免太无趣了些。” 她低声道：“嗯，徒儿会努力的。” “傻孩子，这不是努力能得到的，要看缘分。”她停在了朱阁青楼前，“我们到了。” 越青梅抬头看去，透过龙飞凤舞刻着天剑宗的门匾，隐约看见门内直冲云端的山峰，雾气缭绕。 “小青梅，你拿着玉佩就会有人带你进去的，为师还要去……” “师尊还要去哪里？” 一道高挑的身影从宗门缓缓走出，停在两人跟前，他腰间红色的剑鞘额外显眼，本该张扬轻狂的颜色，却在此人温柔和煦的笑容下，收敛了锋芒。 分明是轻柔的一声询问，师尊却有些心虚地轻咳一声：“你不是去伏灵谷历练了吗？” “徒儿收到了净禅宗发来的账单，便紧急传送回来了。” 他从储物戒指掏出一道卷轴，拿着毛笔熟练地记账，“掌门的无量尺一百上品灵石，三玉如意五十上品灵石，测灵珠三百上品灵石。” “测灵珠是我弄坏的，我会赔。”越青梅举手道。 沐轻歌这才把目光落在她身上，瞄了眼她腰间的玉佩：“原来是十一师妹。” 随后，果断地把三百上品灵石从卷轴划掉。 十……十一？越青梅张了张嘴，这么多亲传弟子，师尊教得过来吗？ “这些只是为师的债，小青梅不用担心，我们宗门还是很富裕的。” 谢云依怕她跑了一般，赶紧转移话题，“这是你二师兄沐轻歌，已经将为师的剑法掌握得炉火纯青，日后的修炼由他来指导。” 说罢，她踏上飞剑，再次消失在云端之间。 “……”越青梅看向沐轻歌，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师尊，直到看不见，才收回视线转身走进宗门。 “二师兄好。”她连忙跟上。 沐轻歌笑着点头：“这么多年，我第一次听净禅宗的测灵珠碎了，十一师妹好生厉害。” “不敢不敢，日后在二师兄的指导下，我会变得更厉害的。” “厉不厉害不重要，但有一点你要记住，背叛宗门者，我会替师尊清理门户。” 两人来到了云华峰后，越青梅本以为会看见其余的九个师兄师姐，但没想到只有一位十师姐怀绪兰，其他的那些被告知已经不在宗门了。 越青梅整个人如坠冰窖，莫不是其他人都被二师兄清理门户了，就剩她和十师姐。 沐轻歌欣赏了一番她变幻的神情后，才丢给一本《气旋剑法》和普通铁剑，说道：“师尊收徒只看人品，但剑修要天赋，一年之内练不到第二重，就自行离开宗门。” 原来如此，看来只有十师姐通过了考验，越青梅松了一口气，刚准备和怀绪兰打个招呼，她却只是轻点头，面无表情地离开了山峰。 越青梅没有放在心上，按照二师兄给的路线，来到了自己的洞府，开启了每日每夜的修炼。 日月更迭，四季轮回，转眼间已过了八个年头。 当年的小姑娘早已长成了面容娇俏的少女，一身玄衣的越青梅踏出昏暗的洞府，挡着眼睛适应了一会刺眼的阳光，才伸了个懒腰。 八年，她已是筑基大圆满的境界，迟迟没突破金丹，决定要出去历练一番，她御剑打算告知师尊一声。 半空中，听见走到路上的内门弟子在讨论着：“你瞧见了吗？怀师姐和念尘禅师在一起讨论心法。” “念尘禅师是未来的佛子，不可能双修的你慌什么，怀师姐还是我们的冰山仙子。” “不是这个，怀师姐来拜入云华师尊门下已经第十个年头了，停留在筑基大圆满没有突破，会不会是请念尘禅师去除心魔，听闻净禅宗要价不低。” 听见熟悉的名字，越青梅顿了顿，悬在半空中继续听下去。 “其实怀师姐十年筑基大圆满已经很厉害了，放眼整个天剑宗，能有她这般天赋的还有谁？” “可能云华师尊新收的亲传弟子让怀师姐有压力，我也觉得不用急。” “害，她绝对比不上怀师姐，撑到第八个年头还没离开，估计也是极限了。” 见他们逐渐将自己和怀绪兰扯在一起比较，越青梅也没有听下去的兴趣，快速飞往师尊的庭院里。 “师尊，二师兄。”刚好沐轻歌也在，和师尊坐在树下不知在聊什么，笑得眸光温柔。 谢云依惊喜地站起来，将她抱了个满怀，捏了捏她的脸蛋：“小青梅越来越漂亮了，这水嫩的肌肤师尊真是羡慕不已。” 越青梅乖乖地任由她□□：“上回师尊的剑舞才让人羡慕呢，凡界有句话：美人舞如莲花旋，世人有眼应未见。《飞旋剑法》莫不是以师尊的舞姿命名的？” 虽说功法之类主要都是二师兄提供，但师尊有空的时候也会指导一下，因此能欣赏到绝美的剑舞。 “小青梅真会说话。”谢云依被夸得笑不拢嘴。 “听轻歌说，你除了《飞旋剑法》练到了第八重，《闪影剑法》和《万花剑法》还练到了第五重，快给为师瞧瞧。” 如果说谢云依的剑法如莲花般让人赏心悦目，那么越青梅的剑法处处透出和她外貌不符的狠厉，一挑一刺都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 远处的树荫的影子微微在晃动。 沐轻歌瞄了一眼，看见了默默远去的怀绪兰，不禁露出坐等好戏的表情，悠哉地呷了一口茶。 越青梅用一个干净利落的挽花收尾，谢云依赞赏地鼓起了掌：“不亏是我看好的徒弟，咦，怎么流鼻血了。” 越青梅熟稔地从怀中掏出手帕，擦了擦：“没事，有些上火而已。” “轻歌，把茶端来给青梅喝，这些还是你送的茶叶，为师很喜欢。”谢云依突然想起了什么，站起来往房间走去，“对了，为师还没给你收徒礼，等我去取。” 越青梅接过二师兄递来的茶杯，笑着说了声谢谢，随后看着师尊走进房间。 房门推开，挂在墙上的画像映入眼帘。 嘭！ 茶杯轰然摔在地上。 “我有事情要去处理一下。”她捂着鼻子后退一步，只觉得体内气息混乱得如同翻滚的大海，血液从鼻子流出来止都止不住，连忙唤起铁剑逃离。 洞府的距离有些远，她根本来不及了，慌乱地找了一处树荫躲了起来，默念修心诀，轻微的佛光环绕在她四周。 往日因为气息混乱流鼻血，她只要默念修心诀，都能够平复下来的。 但这一次不行。 因为那张画像，激起了她波涛汹涌的杀意！ 是越临！ 为什么越临的画像会在师尊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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