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文卿沄这视数学如重负的状态，沈垶宸缓和了他习惯性的肃然，“有带英语卷子回来么？我看看。” “有。”文卿沄赶忙听话地抬起脑袋，从书包里取出上周月考的卷子。 沈垶宸拿过这中规中矩的英语卷子，看了几眼后，道：“122的英语不算高，从你的卷子来看，基础不错，还有提升空间。清楚自己的失分点吗？” 文卿沄点了点头，“完型和阅读这两块。” “英语不难，词汇量很重要，没事多看点英文读物。” 文卿沄继续点了点头，“好。” “我有不少英语材料在妍妍家，你可以叫她找出来给你，反正给她迟早也是当废品卖了。”沈垶宸道。 文卿沄突然想起了什么，起身走到书架前，拉开一边的玻璃，取了两本厚实的笔记本，“这两本是妍妍给我的。” 本子封面上印着的实中专属校徽，沈垶宸再熟悉不过。曾经那每天榨干式的学习，现在忆起都还挺心有余悸的。 “原来这两本是你的啊。”文卿沄难免有些惊讶。 因为文卿沄经常翻阅，笔记本已经有些发黄和陈旧。 一本精巧地浓缩了大量重难点语法，另一本就像是手写了本英语分类作文选。 令她最深刻的，是里头的英文写得极好看。洒脱中又不失柔和，每个单词行云流水地挂在横线上，如同印刷般，一点涂改都没有，干净得她一度以为是哪个女生的。 文卿沄不免感叹：能整出这样的笔记，难怪读全省最高学府。 “足以证明我的字可不是鸡爪爬。”显然，对于刚才在走廊说的那翻言语，沈垶宸是记在心上了。 文卿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实中不是人读的。” “确实。”沈垶宸道：“奈何我初中也是实中的。” “难怪后来到妍妍家都没看到你。” 只要提起沈垶妍，沈垶宸就是一副长辈教育晚辈的神态与口吻，字里行间全是恨铁不成钢： “沈垶妍才应该读实中。那会我婶想把她放实中，死活不肯，非闹着要跟你读淮初。就她那不自觉又贪玩的性子，小升初全白补了。一路挂红灯也就算了，还交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狐朋狗友。” 文卿沄道：“我们老师都爱拿你们实中做正面教材。” 沈垶宸苦笑道：“公民办学校的区别，为了知名度，根本不把学生当人。” “可无论中考还是高考，状元都是你们学校的。” “家里就妍妍没读实中。”沈垶宸似忆起了什么，眉眼间略过一丝凉意，冷嘲道：“我们四个堂兄弟，大哥保送淮大，二哥中高考状元，三哥直接少年班，我最垃圾。” 对于妍妍这群学神哥哥们，文卿沄早已佩服得直起鸡皮疙瘩。 以前听妍妍说时，她只能一个劲地无脑惊叹。 而此刻听沈垶宸说着时，却莫然能感觉到，在这个家里所面临的沉重压力。 沈垶宸问道：“你家呢？” “我家没有什么兄弟姐妹，我爸是独子，我也是。”有时候，文卿沄真的很羡慕妍妍有那么多兄弟姐妹，毕竟她从未感受过这种热闹。 “你这是一脉单传啊，以后不得找个上门女婿才行？”沈垶宸开玩笑道。 闲聊间，有敲门的声音，紧接着是温柔至极的声音，“沄沄。” 几秒后，兰琳轻轻地推门走了进来，她端着一碟水果盘和小糕点。 在沈垶宸的印象中，小红帽的妈妈真是一点没变，还是沈垶妍小时候，整日挂嘴边说要换的“别人家的好妈妈”。 文卿沄看了眼时间，正常父母都是十一点多回家，这会才九点。 “妈妈，今天是提早歇店了吗？”文卿沄问道。 “你爸还在店里。” 兰琳轻声笑道：“这不家里来了客人。” 沈垶宸起身，微微鞠躬道：“阿姨好。” “沈老师辛苦了。”进屋后，兰琳的视线，就没从沈垶宸的身上挪开过。 沈垶宸赶忙上前，接过那盘水果，道：“阿姨还是叫我垶宸就好。” 兰琳望着这般俊朗而高大的沈垶宸，半响后才反应到，这早已不是那个教训着妹妹的小男孩了。 兰琳的言语中满是惊讶与感叹，“长这么大了啊，阿姨都快认不出来了呢。” “妍妍和卿沄都高三了。不过阿姨您是一点没变，还是这么年轻。”沈垶宸从容地笑道。 面对长辈，沈垶宸的一切神情，都自然得游刃有余，完全就是教科书式的标准晚辈。 “你们兄妹两的嘴是真甜。”兰琳笑着走近书桌，看了眼上面，写得密密麻麻的草纸和材料，客气道：“沄沄的数学就拜托您了，这孩子从小对于理科，就一窍不通。” 沈垶宸自然地回应道：“卿沄其他科目都还可以，也好学。只是数学这科薄弱了些，第一轮复习才刚开始，上重点还是很有希望的。” 兰琳与沈垶宸一同坐了下来，欣慰地看着沈垶宸，柔声道：“那就麻烦您了。” “不麻烦，比起小时候妍妍整天来这蹭您的饭，算不上什么。”沈垶宸客气道。 兰琳笑道：“你这孩子。” “卿沄现在对于数学，最主要的原因，其实是恐惧和不自信。理解后多刷题就好，平时有任何问题，随时都可以微信问我。” 这番一来一回的对话，坐在课桌前的文卿沄，是一句话不敢吭，仿佛在现班主任叫家长到办公室泡茶的场景。 她只能乖乖点头，“嗯嗯。” 兰琳想了想，道： “垶宸你现在也大三了，肯定在备研吧？” “嗯，年底还有个英六。” 兰琳不免有些担忧，赶忙不好意思道：“那真的是太麻烦您了，这么多事，忙得过来吗？” “阿姨不用担心，我会安排好的。”沈垶宸继续道：“科大保研还是很容易的，英六的话也准备得差不多了。” “保研”二字，不免令文卿沄想起，刚才沈垶宸说他是“家里最垃圾”的那句话，真是有够凡尔赛的。 “有时间的话，英语也帮我们沄沄看看，努力和自觉她都没问题，就是缺点方式方法。” “好的。” 文卿沄总算插上了一句话，“这两笔记本，就是垶宸哥哥的。” 兰琳欣慰地说道：“沄沄找您做家教，可真是找对人了。常听你婶说，你这孩子从小父母不在身边，什么事都自己做主，学习也是一点不让人操心。” “没有没有，我小时候皮得很，可让小婶操碎了心。”沈垶宸笑了笑，道。 兰琳忧心地微微皱了皱眉，道：“妍妍也高三了，这样会不会……” 沈垶宸立马就会了兰琳的意思，摇头道：“没事，家里头已经不管她学习了。” “妍妍是个好孩子，放假还经常来店里帮忙，现在又帮了沄沄这么大个忙……我就不打扰你们两了，也不要到太晚，科大的学业压力可不输高三。” 说完，兰琳便起了身，像从前那样，自然地抚了抚沈垶宸的衣领。 无论笑容还是声音，兰琳都仍是那般的温柔，“垶宸，有什么需要，随时跟阿姨说。” 当房门被轻轻关上后，文卿沄佩服地竖起大拇指，小声评价道：“能跟长辈唠嗑这么久，强。” 沈垶宸用牙签刺了一阳光提，道：“这算什么。你可以问问妍妍，我们家年夜饭那阵仗有多恐怖。” “如何？” 对于一直以来，年夜饭只有父母和爷爷四人的文卿沄来说，很是好奇这三姑六婆齐聚、电视剧里的家庭伦理情节，猜测道：“表面客气，暗藏攀耀？” 对于文卿沄总结的这精简八字，沈垶宸赞同道：“不愧是文科生。” “你们读书都那么好，妍妍岂不是很煎熬？”文卿沄顿时有了些画面感。 沈垶宸道：“可她是全家上下唯一的女孩，被炮轰的只能是我。” “可你也很优秀啊。”文卿沄认真道。 沈垶宸看着文卿沄这满脸认真的模样，不免勾了勾唇眉，道：“看来，沈垶妍平时跟你说我的坏话，说的还不够多。” “也不是什么坏话，就是说你给她换小嫂换得太过勤快，她都还没记清，就又是新嫂嫂。” 文卿沄一本正经地老实回应道，“而且，这也能算得上是对优秀的另一种证明。” 沈垶宸再清楚沈垶妍不过，她说话一向直白得很，如此富有文学艺术的讽喻，显然是文卿沄自己的总结。 这不免令他对眼前这个乖乖女，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不过沈垶宸并没表现出什么，只是淡然地将刚才出了一半的数学题补充完整后，道：“做好后发微信给我。” “好。”文卿沄点头道。 沈垶宸拿过刚才顺手放在桌台上的车钥匙，道：“我先回去了。” 文卿沄起身跟上，在沈垶宸离开前先开了门，“我送你下去。” 文卿沄突然从他身后窜到前面开门，是沈垶宸没有预见的。 出于惯性，沈垶宸就这么撞上了文卿沄，再加门是往屋内开的，文卿沄的脑门与门，来了个清脆的碰撞。 这可比沈垶宸撞上门顶疼。 疼得文卿沄“嘶”了一声，沈垶宸连忙后退一步。 撞懵间，文卿沄的手腕直接被一只大掌拉过，她就这么晕着脑袋，被沈垶宸径直拽到书房。 取冰袋和药箱的娴熟操作，足以证明，其反客为主的取代能力。 “这一撞，估计下次数学连66都没有了。”为文卿沄的伤口涂上茶油后，沈垶宸用手轻轻整了整文卿沄的刘海，调侃道。 这一系列动作，对于沈垶宸来说，不过是习惯了用照顾妍妍的方式，来照顾她的同龄好友。 但对于文卿沄来说，却是同异性较为敏感的肢体接触。 文卿沄低着头，下意识地拍开了沈垶宸的手。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令沈垶宸愣了一下，“生气了？我刚才没注意到你突然过来开门。” 文卿沄没有回应，但眉眼间似乎冷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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