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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卿沄推开家门时，客厅只留有一盏防盗灯。

这深夜跟随女高中生回空无一人的家，沈垶宸莫名有种罪孽感。

他这才想起，文卿沄的父母是开饭店的，基本都是早出晚归。

沈垶宸下意识问了句：“你父母知道吗？”

“知道。”文卿沄拉开鞋柜，蹲下身，从最底层找了双比较大码的男士拖鞋，回应道：“他们也还记得你。”

“那你父母对我也是够放心的。”沈垶宸故意道。

话落，文卿沄拿着拖鞋的手部动作，突然就僵停在了半空中，她显然是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这不提醒还好，一提醒文卿沄就不自然了。

她慌忙低头，将拖鞋端端正正地摆在沈垶宸跟前，起身时，还有些没站稳地往后倾了倾。

对于身高刚踩一米六合格线的文卿沄来说，同一八五的沈垶宸相较，一切都凸显得那么悬殊。

学校段会上，教导主任的安全教育课，顿时有些触目惊心。

用四个字总结就是：引狼入室。

沈垶宸换好鞋后，拿过文卿沄放在柜台上的书包，自然而娴熟地走向台阶口，然后转身依靠在扶手处，等看着正换鞋的文卿沄。

完全就是一副反客为主的架势。

之前沈垶妍在她耳边说的那一堆，就像轮番播放的广告。

现在看来，沈垶妍说的那些，显然不全是胡编乱造的抹黑，这沈垶宸肯定是常去女生家的惯犯！

楼中楼户型的二楼，都会比常规套房要矮些，再加文卿沄家还做了吊顶，这就有些难为沈垶宸了。

特别是走廊正中间的中式装潢双开门，沈垶宸的脑袋，直接就给撞门框顶部上。

沈垶宸揉着额头，还得检查一下这门框有没给撞坏了。

见状，文卿沄问道：“没事吧？”

“你这户型明明跟我小叔家的一样……”

“我们家的人个子都不高，所以装修时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文卿沄将走廊最亮的那盏灯打开，抬头踮起脚尖，仔细地看了看沈垶宸的额头，不好意思道：“有点红了。”

查看完后，文卿沄便领着沈垶宸走到走廊的尽头，又是一道推拉门。

这是一间大概10平米的书房，门一开，墨香味十足。

红木桌上，平整地铺着沾染了些许墨迹的毛毡；干净的端砚上，架着一嵌有金纹的墨条；各型号毛笔从细到粗，一应俱全地倒置在笔搁上。

书房左旁角有一隔墙，看起来是类似于屏风的作用，墙上有一镂空木窗，缝隙用窗棂纸糊着。

要不是文卿沄走进去，从小型冰箱中取一冰袋，沈垶宸真以为自己怕是穿越了。

沈垶宸跟着走近，发现这隔墙里是一小茶室，茶具也是干净整齐地摆着，而这小冰箱是专门存放茶叶用的。

小时候，沈垶宸大多是来叫沈垶妍回家吃饭，还从未上过二楼。

二楼的格局本是两房一厅，而这书房原本该是带厕的卧室，也鲜少会有人将卧室改成书房。

“这是你写的吗？”接过冰袋的沈垶宸，指了指挂在墙上的几幅毛笔字，靠墙还有不少收卷起来的。

“上高中后比较没时间练字，只有这幅是我近期写的。”文卿沄爱惜地整了整宣纸边角，她就像在轻抚着无价的珍玉，面容缓过一丝谦傲，“其他都是我爷爷写的。”

这抹柔和的浅笑，看得沈垶宸晃了神。

此时，左腕上的机械表“嘀嘀”了两声，文卿沄提醒道：“八点了。”

这一次返回走廊中间时，吸取经验的沈垶宸微低下身，“沈垶妍的字就跟鸡爪爬似的，你两从小玩到大，竟然一点影响都没有。”

“妍妍也跟我说过同样的话。”

“嗯？”

“她说你的字就跟鸡爪爬似的。”

沈垶宸的脑海中，顿然浮现出沈垶妍抹黑他时的表情与嘴脸，“她还说了什么？”

“就挺多的。”

文卿沄推开了卧室的门，补充道：“妍妍经常跟我说你们四个堂兄弟的事，你是她说得最多的。”

“估计就我都是坏话吧。”

“也有好话的。”

文卿沄的房间，是由小型客厅改造成的卧室。

整个房间的格调很简单，白墙白顶，家具陈设多是木质的红棕色调，洁净且有淡淡清香。

粉色小床上，铺开的被子平整到一点褶皱都没有，就跟运了烫斗似的。

屋中有一推拉门，那推拉门同床，刚好是放一床头柜的距离。

电脑桌旁的四层书架像图书馆那般，还有分类标签，且每一层的书，都从矮到高整齐地摆放着，而挡灰用的玻璃，也是通透得一尘不染。

沈垶宸的视线停在了书架上摆着的一个相框。

照片里的女孩，趴在爷爷肩上笑得很甜，她穿着一身大红色的毛绒斗篷外套，手中提着一盏复古的煤油灯，清澈的眸眼里，仿佛装下了一整片星空。

顷时，沈垶宸下意识地不自觉道：“小红帽……”

“垶宸哥哥？”

文卿沄已经坐在书桌前，并拿出了一塌子数学卷子。

沈垶宸还没走近电脑桌，就已经看到面上那红了半张卷面的试卷，于是抽过一张看了会。

此时此刻，文卿沄就像等待着医生看完自己报告，下最后通牒的患者。

随着沈垶宸逐渐沉下的眉头，她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怯怯地问了声：“是没救了吗？”

沈垶宸只是思考时习惯性蹙眉，当他抬眼对上文卿沄一脸的忧心愁愁时，不禁忍了笑意。

就这受惊的认真模样，不开个玩笑吓唬吓唬，他就不叫沈垶宸了。

沈垶宸沉重地拉下了脸，真假参半地严肃分析道：“也就集合、统计这些送分项能看，像这个数列、三角函数、几何、曲线、导数等等，没有一块是达标的。你这还是文科数学，发展下去，下学期能不能考到66都难说。”

“那，怎么办？”

“你文综争取拼个260，或者英语考个140吧。”

“主要还是数学拉分拉得太多了，如果能及格的话……”文卿沄显然是没听懂沈垶宸字里行间，拐弯抹角的意思，声音也随着沈垶宸的注视，渐渐消没。

沈垶宸继续道：“还有大半年，你目标就拼个及格？”

“你不是说没救了吗？”被沈垶宸这么犀利地反讽，文卿沄紧张得下意识用手指头搓着试卷的边角。

她算是知道为什么妍妍说，沈垶宸给她补习，能分分钟吵起来，这都还没开始就凶凶的。

“定这么低的话确实没救了。”

沈垶宸从笔筒里找了根铅笔，在文卿沄这周要做的测试卷上，批阅一般地圈了几道题，道：“你就做我圈的这些基础题，其他的暂时放弃。”

文卿沄乖乖地点头应了声“好”后，就拉过卷子埋头坐了起来。

做起数学题的文卿沄，速度慢如龟，题目的每个字和符号都认得，但拼凑在一起，就半天算不出个东西来。

再加上身旁的沈垶宸，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做题，文卿沄只觉得自己的手，比一口气写完文综都要软。想翻开错题本看着类似的题，套着做，又怕被说。

就在文卿沄的脑袋，快临近崩盘之时，沈垶宸的电话响了。她用余光瞥了一眼，来电显示不是妍妍。

不管是谁，总之谢天谢地。

见沈垶宸接起电话出了房门，文卿沄赶忙松了一口气地翻开错题本，寻找起答案。

卷子总算以龟速前进了一些步伐，但就在文卿沄做完第一道大题时，一只大手，将她的错题本给抽了走。

沈垶宸沉默地看着错题本翻开的这页，而后低身单手撑在卷边桌面。文卿沄的脑袋就这么耷拉着，寒寂的灯光下，耳旁是带有温度的呼吸。

磁性而严厉的声音，还是在文卿沄的耳边响了起来，“用文科的方式学理科？偶尔运气好做对了，也是徒劳无功，我就不信你能背到高考的数学题。”

椅上，文卿沄已经缩得跟只乌龟似的，她不安地抠着抵在桌边的膝盖。

“就这第一道填空题，把你图画出来我看看。”

文卿沄拿过草纸，娴熟地画了个xy坐标轴后，就卡住了，大半天啥也憋不出来了。

沈垶宸拿过那张草纸，坐下后缓和了声线，“首先，你要对这种直线方程题型有个数，这题很显然有三个答案。”

文卿沄眨巴了一下眼睛，小声嘀咕道：“图都没画出来，哪看出显然了……”

“你还晓得图没画出来。”

在文卿沄痛苦的涂涂改改中，总算画出了两个，得到沈垶宸点头的外切圆和三条直线。这颤抖的线条，充斥着文卿沄对数学的抗争。

“由图可见，两圆外切，且均与直线x=-1相切。”说完，沈垶宸见文卿沄木楞地点了个头后，停下笔，道：“直线2你来。”

文卿沄摇了摇脑袋，“题目说写一个就够了，可是你把我唯一会的给写了。”

“两圆圆心的直线方程式是y=4/3x。”沈垶宸难得耐心地指了指草纸上的草稿记录，提醒道。

“两线交点P是-1和-4/3？”

待沈垶宸点头后，文卿沄继续边写边说道：“由切线定理设直线2为y+4/3=k(x+1)，得更号k?+1分之k-4/3绝对值……得k=7/24，所以直线2是y=7/24x-25/24。”

“直线3呢？”

文卿沄又沉默了。

沈垶宸在图上点了两下，道：“垂直。”

“y=-3/4x+5/4吗？”

“你为什么每次得出答案都要怀疑自己？”沈垶宸抬腕看了眼手表，继续道：“休息一下，我待会出一题类似的。”

沈垶宸的话一落下，文卿沄就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将脑袋耷拉在桌上，然后别向左边，困意一下就窜上了眼。

“困了？”沈垶宸停下出到一半的题，看着文卿沄问道。

文卿沄下巴瘫在桌面上摇了摇头，刚说完“没”字，就不争气地打了个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