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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文卿沄4岁，沈垶宸8岁。

炮声将黑暗的周遭点亮，火星稀稀疏疏窜向四周，伴随着“噼噼啪啪”声，滚滚灰烟腾空而起，遮住了冬日难得的明月。

女孩放下手中的红色煤油灯，双手捂住耳朵，站在一群大人旁边，睁着又大又黑的眼珠子。

乔迁那天的文卿沄只有一丁点儿大小，戴着一顶毛茸茸的大红色帽子，卷卷的长发披在肩上，粉扑扑的圆脸蛋，活像个洋娃娃。

爆竹燃尽，小区又恢复了以往的寂静，烟味儿随风偏了方向，女孩捂住鼻子，文杰义笑着一手将她抱起，“要住新房子咯，想看沄沄的新房间吗？”

“想！”女孩张开手搂住爷爷的脖子，已经有些困的她，微粉的眼皮直打架，“沄沄现在就想睡自己的新床。”

文杰义小心翼翼地蹲下，将煤油灯拿起，抱着女孩走在乔迁队伍最前，和蔼地笑着，“那从今天起，沄沄就要自己一个人睡觉了，会不会哭鼻子？”

“才不会哭鼻子呢。”刚满四周岁的孩子，说起话来还奶声奶气的，“沄沄已经什么都会了。”

紧跟在后面的文海城，捏了捏女孩肉嘟嘟的小脸蛋，“那沄沄怎么还要爷爷抱着上楼梯呢？”

“沄沄困了，走不动。”说完，女孩就急忙将脑袋趴在爷爷肩上，紧紧闭着眼睛。

本一片漆黑的对楼，顶楼有扇窗突然亮了灯，大概是被对面乔迁的鞭炮声给吵醒了。

帘下一小个子爬上了窗台，她揉着迷迷糊糊的眼睛，凑热闹地嚷着：“垶宸哥哥，好吵呀，又有人搬家啦。”

“沈垶妍！大晚上找抽啊！赶紧给我把灯关了！”

睡在上铺的男孩随手拿起一个娃娃朝窗台扔去，刚好正中小个子的后脑勺。这一砸沈垶妍差点没站稳，转过脑袋嘴嘟得老高，神气得很，“你又欺负我，我明天要告诉大伯伯！”

“小屁孩。”男孩将枕巾盖在眼上遮光，“只会一哭二闹三告状。”

小个子抓着防盗网，突然裂开了小嘴，将手伸出防盗网外，笑道：“垶宸哥哥快看！小红帽！”

紧接着，又一个娃娃砸了过去。

小个子挠了挠脑袋，撑大了眼睛，瞳孔里仿佛窜了星光，笑得直咯咯，“真的是小红帽诶垶宸哥哥！我们家对面搬来了个小红帽呢，长得跟我一样可爱。”

“跟你一样可爱？那岂不是丑八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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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区花圃的榕树下聚着许多老人，在这座快节奏的城市下，也就只有这么一片悠然的场所，下棋的，打牌的，练太极的，散步喝茶的，伴着黄昏安度晚年。

本来一切都挺平静，但随着放学铃声，一群扛着滑板的小学生入侵了这里，老人们只好让出一块地来，毕竟这些孩子玩起来可就疯了。

刚从幼儿园回来的沈垶妍，看到一排穿着校服，玩着滑板的小学生后，松开了妈妈的手，迈开小短腿就往老榕树下跑，边高兴地喊着：“我要去找垶宸哥哥玩！”

正蹲下身在系鞋带的沈垶宸，突然被一个小胖手拍了下脑袋，白净可爱的脸蛋儿立马变了色，凶凶地：“沈垶妍你皮痒了啊！”

“垶宸哥哥，今天我在幼儿园看到昨晚的小红帽了！”沈垶妍并没有去躲这腾空袭来的弹脑门，紧紧抓住沈垶宸的校服袖子，“真的真的真的是小红帽！”

沈垶宸拍开那拽着自己袖子的小肉爪，“别跟小红帽玩，不然你也会被大灰狼吃了！”

“那我们快去保护她呀！”

“你自己找她玩去，你们幼儿园的小屁孩跟我们有代沟。”

“垶宸哥哥，什么是代沟呀？”

“别挡着我了你这个小屁孩！”

沈垶宸踩上滑板，一溜烟儿就窜没了，留下双手叉腰，一脸气呼呼的沈垶妍，嘟起嘴，大喊：“垶宸哥哥真讨厌！”

接下来的日子里，沈垶宸经常要按下对楼501的门铃，然后没好气地对着楼语机，拉长音道：“沈——垶——妍——你妈——喊你——回家——吃饭——啦——！”

接着沈垶宸就在楼下等了十来分钟，本生无可恋的表情立马转变成凶神恶煞，沈垶宸恶狠狠地瞪着摄像头，再次摁下门铃，“回！家！吃！饭！”

过了好一会，楼语机里传出甜甜的声音，那声音听起来软软的，叫门这么久，沈垶宸还从未听过。

“哥哥，妍妍她想在我家吃饭。”

沈垶宸抬起脑袋，盯着摄像头，似乎想透过摄像头看看楼语机那头正在说话的女孩，语气明显也缓和了不少：“开门。”

“不要给他开门！”听声音是沈垶妍由远到近传进楼语机的。

“沈垶妍！谁允许你在别人家吃饭了？要么开门，要么赶紧滚下来！”沈垶宸狠狠地握起拳头怼着摄像头骂道：“自觉点，不然你就等着脑门儿开花吧！”

两个女孩踩着小凳子站在楼语机前，沈垶妍指着监控里的人，很认真地皱起眉看着文卿沄，一字一句道：“小红帽记住这个人，千万别给他开门！”

“他看起来不像坏孩子。”文卿沄小声道。

沈垶妍朝楼语机吐了吐舌头，“略——！垶宸哥哥就是大灰狼，你要是给他开门，一口就把你吞了！”

正端着饭菜从厨房走出来的兰琳，被通过楼语机吵闹着的几个孩子给逗乐了，放下有些烫的碟子，捂了捂耳朵走过去，摸着卿沄的脑袋，温柔地笑了笑，“开门吧，把小客人拦在门外可不大好。”

“不行，阿姨他真的会揍我的！”沈垶妍死命地摇着头。

“不会的。”兰琳说完便摁下了开门键，门一开监控里的男孩就冲上了楼，那脚步声听起来并不太愉悦。

沈垶妍立马从椅子上跳了下来，然后迅速躲到客厅的沙发后面，探出一对小眼睛，“小红帽！帮我挡着！”

“哈哈。”兰琳笑着回到了厨房，时而撇头看看女儿的新朋友们，“看来比以前住的老房子热闹呢。”

文海城摆着碗筷，回应道：“以前老房子住着的都是老人，没几个孩子。”

“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我们沄沄太静，这两兄妹倒挺闹腾。”

刚开门没多久，沈垶宸就迅速抵达了五楼，脑袋探进来瞅了好一会，“沈垶妍呢？”

卿沄朝客厅的沙发看去，但并没有说话，只是挡在了沈垶宸跟前，毕竟她是个怕生的孩子，对于突然闯入的人，不敢搭话。

见没人理他，沈垶宸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孩，长得可爱倒是挺可爱，不过看起来感觉不是很聪明的样子，迟疑了一会，问道：“你……就是小红帽？”

文卿沄懵懵地嗯了声，“妍妍是这么叫我的。”

“沈垶妍，出来！”沈垶宸始终没有进到屋里，只是扶住门框，半个身子探着。

似乎是酝酿了好一会儿，卿沄才小小声地开口道：“那你不能打她。”

沈垶宸有点没听清，皱了皱眉头看着文卿沄，疑惑道：“你说啥？”

“我说……你找着妍妍了不能打她。”胆怯的女孩提高了一点点音量。

这人劝说完全没有任何杀伤力，沈垶宸指头揉了揉鼻翼，“你先叫她出来。”

一直躲在沙发后面的沈垶妍实在憋不住了，冒了话，“别相信他！”

沈垶宸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勾起嘴角，露出侧排的小白牙，弯下身立马把鞋脱了，推开挡在跟前的卿沄，几秒就冲到了沙发后面，叉着腰笑道：“你个傻子，回家了！”

“不不不不！”沈垶妍又吐了吐舌头。

沈垶宸一把抓起沈垶妍的卫衣帽子，直接把小布丁点的娃儿给拖了出来，站在一旁的卿沄有些慌了神，连忙跑过去，想把拽着卫衣的手弄开。

三个孩子就这么在客厅里闹了起来，最后在沈垶妍大哭之下，引来了两个大人。

兰琳将沈垶妍拉了起来，看着男孩，语气缓缓地，“叫妹妹回家应该好好说，可不能这么凶。”

一看有了挡箭牌，沈垶妍那小眼睛就犀利地翘了起来，很是神气，“晚上我就要给大伯伯打电话！叫他揍你！”

卿沄转身拿了张纸巾给沈垶妍擦着眼泪。

兰琳摸了摸沈垶妍的脑袋，继续道：“妍妍也不能这样跟哥哥讲话，哥哥是怕你迟回去被妈妈骂，知道吗？”

站在一旁的沈垶宸紧紧地闭着嘴，眼神仍然奶凶奶凶地盯着沈垶妍。

擦完眼泪的卿沄回头看了眼沈垶宸，犹豫了一会后，同时拉起两兄妹的手，将两只手牵在一起，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了两个浅浅的梨涡，“妍妍被妈妈骂可就不好了。”

沈垶妍仍然一脸的倔强，“哼！”

沈垶宸看着眼前这个卷卷头发的女孩，抿了抿嘴，怒火值看起来是消退了不少，“到吃饭点了就要回家，你这样打扰别人吃饭，多没礼貌。”

兰琳看向了男孩，神色里有一丝诧异，本以为是个脾性倔强的孩子，没想到还挺懂事，管教起妹妹来倒还有点小大人模样。

“叔叔阿姨再见。”

沈垶宸拉紧了妹妹的手，走到门口的时候，蹲下给还在闹情绪的沈垶妍穿鞋，起身准备离开时，回头看了眼站在门口的文卿沄。

大门关上的时候，卿沄抬起头望着妈妈，问道：“妈妈，妍妍回去会不会被她哥哥欺负？”

“不会的，那是个好哥哥。”兰琳温柔地回应道：“好了，我们也该吃饭了。”

“嗯。”卿沄这才放心地将小椅子搬起，走到洗手池前放下，踩着板凳洗好手后又爬上了饭桌椅子，拿起她专用的碗筷，满足地说道：“开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