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1）

直到电梯门合上，淮南都没有反应过来，自然也没开口让人留下。

奥莉已经离开，偌大的地下七层空空荡荡，静谧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将目光转向紧闭的拉门。

作为居住层，这里的布置空得过分，显然是贯彻了云雀恭弥的个人风格，没有摆放任何多余的东西，毫不夸张地说，没有一点儿生活气息。左边的拉门打开，叠敷铺设的和室有着堪比剑道场的面积，却空无一物，唯一的特色是它连接着庭院，不过在处于地底的情况下，就算是庭院也没办法感受阳光。

至于右边，淮南打开门的瞬间眼睛就亮了。与左边一模一样的面积，不同的是里面摆满各种厨具，就连冰箱都是六开门，更不用说架子上那一排又一排的调料了。这不就是她的理想厨房吗？

心满意足地关上门，这下她走向中间的房间。与想象中的布局毫无关系，拉开门后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木制长廊，不同于一眼就能看到底的设计，这里除了书房还配有起居室、浴场等等。

淮南站在卧室门口，面前又是一间布置简单的房间，不用想就知道属于谁，但与前面不一样，这里明显多了生活感，除了必要的家具用品，她还看见一些似乎不该存在的非常女性化的小东西，以及柜子上乱放的细条钻石项链，仿佛被主人摘下后随意一扔，之后就遗忘在那里。

她将目光转向侧面的隔门，才后知后觉发现这竟然是两间卧房，明明内里互通，却依然可以从外面各自出入，装修也更加现代化，梳妆台、饰品柜样样齐全，还有一个不小的独立衣帽间。放眼望去，显而易见房间被仔细打扫过，所有物品摆得整整齐齐，被子也好好地平铺在床上，乍一眼看过去竟然没有褶皱，这是何等细致可怕的家政能力，反正肯定不是她橘淮南自己的手笔。

她从容地走进去。比较显眼的是单独放在桌上的手包。里面的手机已经没电了，淮南四处找了找，从抽屉里拿出充电器。近年的手机早已没有太多按键，屏幕宽大，银色的机身轻且薄，她坐下等了一会儿，补充了些许电量的手机自动开机。

首先弹出来的是关机期间收到的信息，如井喷般充斥着屏幕，甚至造成了一瞬间的卡壳。淮南二度等了片刻，最先注意到的是位于弹框顶层的最新消息，发生在意大利时间凌晨5点30分，来自“恭弥”的未接来电。

她应该不认识别的恭弥了。

淮南定了定神，觉得此刻心脏跳得有点快。

再点开绘有听筒的绿色图标，前十条分别是恭弥、恭弥、未知号码、草壁哲矢、恭弥、奥莉、奥莉、恭弥、鲁斯利亚、恭弥，字体标红标黑，除了早上的未接来电，其余通话日期全部在一个半月以前。继续往下看，频繁的“恭弥”里偶尔出现诸如迪诺、凪以及一些自己不记得的人名，淮南仔细翻看了一会儿，虽然与云雀电话频繁，时间跨越却很大，通话时长也不短。

仔细想了想，她又找到图标是四个字母的聊天软件，果然置顶对话框备注“云雀恭弥”。

淮南毫不犹豫点进去，慢慢往上翻。

然后她的脸一点一点变得通红，只觉浑身都热起来。

不能再看下去了！手机果然会暴露很多信息。

她都在跟他说什么啊？！

怎么连这种鬼话他都搭腔？

万幸正经对话也是有的，还有她分享杰作的图片，那些看上去就色香味俱全的美食狠狠打动了她此时空空如也的胃，只是对话框里云雀的反应平平，回复内容充斥着“已阅”的平淡，有时候甚至没有回复，只是图片角落会跟着一个软件自带的“已读”标识，可以看出对美食的欲望很不强烈了。

即使如此，她的分享依然没有停止，没得到回复也没什么，好像只是随手一发然后就不在意了。但有时候也会有意料之外的回应，毕竟云雀恭弥这人多少有点冷幽默在身上，看似一本正经的文字读起来却非常搞笑。

看到这里，基本可以确定了。

淮南放下手机，又在包里找了找，果然在内袋找到一个精致小巧的卡包。她将内层的卡全部抽出来，放在上面的就有三张银行卡，没有一张是中学时使用的账户，看卡号，一张储蓄卡，两张信用卡。淮南定睛看着唯二的两张运通黑卡，只觉“未来”的自己依旧优秀。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黑卡有两张，一张主卡一张副卡？她没事申请副卡做什么？淮南没有在意太多，随手放在旁边，然后继续往下翻。

国际驾照被放在最后，仔细一看，签发日期是半年前，根据一年一换原则，看不出想知道的信息，但无论如何，姓名一栏已经变成云雀淮南。

她盯着姓名处看了一会儿。与父母期许下赋予美好寓意的名字不同，她的姓名取得十分随便，但总归只是代号而已，一直以来淮南并不在乎。即使如此，此刻蓦地看见姓名栏处属于四个文字的字母拼写，竟然不太习惯。

发呆片刻，淮南重新拿起手机，在表情包中找了一个没意义的雀跃表情发给云雀，以回应那通未接电话。她看着对话框。直到不久之前他还因为七大不可思议的事情在世界各地到处跑，按照奥莉复述的内容，关于“匣子”频发偶然的原因是因为白兰·杰索，这又是一个没印象的名字，不过淮南对平行世界理论并不陌生，稍微想想就能明白“家族对战”是怎么回事。

思忖间，手机画面忽然一变，随着弹出占满整个屏幕的通话请求，机身不停震动。

淮南当即什么想法都没了，就连身体都有一瞬间的僵硬，可是看着非常醒目的名字，她根本犹豫不了太久便下意识地按了接通。

黑色画面即刻消失，出现在屏幕里的男人西装革履，是以褪去稚嫩之后成熟魅力显露无疑。他坐在那里，只照出上半身，矜贵优雅的气质却透出屏幕扑面而来，淮南只觉本就不平静的心脏跳动更快了。那张极具东方古典美的俊脸突然出现在眼前，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惊艳之余不免让人有种无所遁形之感，就好像轻狂乖张的少年一夕之间长成精明有手腕的青年，脱离了过去的熟稔后难以接近也难以把握。

淮南的眼神稍稍游离，然后朝他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所以为什么一上来就视频通话？根本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正当淮南思考怎么开口的时候，云雀恭弥忽然说：“你现在的眼神和十年前一模一样。”

非常久违的，肆意、青涩，还有一点点距离感。

淮南惊讶地顿在原地。倘若这不是调侃或者随口一说诈她，那他可真是敏锐过头了，明明这个事实她还没有跟别人确切描述过，但转念一想——

“我十五岁、十六岁的时候，难道不是这样看你的吗？”

云雀没有回答，只是笑，不知道哪里取悦了他，又或者两者对比太过强烈，他就这么面带愉悦地看着她，也不解释原因。

淮南从他嘴角的弧度品出几分玩味，随即想到了聊天软件里那些不好明说的对话，自觉这个问题到此为止。真是……明明已经是个精英模样的大人了，刻在骨子里的性格大抵还是不会改变，因此哪怕成年后收敛很多，仍然能从某些细节窥得几分年少时的恶趣味。

说实话，这反而让她放松不少。如果没办法在一个人身上找到过去的痕迹，那么他一定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

“我的记忆确实出了亿点小问题。”

她把真实情况三言两语说明白。造成不便已经是既定事实，但到什么程度她还要进行试验。

总而言之，问题不大。何况都这样了，着急也没用。

“现在唯一的顾虑是，是不是所有基地，我们居住的楼层都没有第三方拥有自由出入权限？如果你不在，我一个人在房间里晕过去岂不是就凉了？”

云雀笑意微敛，抬起手指轻轻地敲击屏幕：“只有这个研究所。”

她的注意力不由被清脆声响吸引，然后游离的视线移到右上角，才第一次正眼瞧见小窗口里的自己。

视频通话前他好像就在使用笔记本电脑，因此能在画面中看到半身，不像她只露出一个会动的大头照，而且在自己看来只是斜上方非常不起眼的小像，在对方电脑上怕不是占据了一整个屏幕。

至于同时进行着工作？不可能的，她看着他的时候他的视线也没离开过。

“明白了。”淮南点头，同时伸长了手臂，妄图让手机里的自己看起来更加矜持。

然后他开始说起她的远程控制程序装载在哪里，并且这不仅仅控制单个楼层，而是涵盖了整个基地的权限。

他在说这些时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在说出“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的时候目光柔和了一霎。淮南默默听着，凝视着那双灰蓝的凤眼，那一瞬间，脑海中似乎出现斑驳的画面，但很快被振翅的声音惊醒。

她回过神，想问问云雀是不是知道这次她昏迷许久的原因，却不期然看见他肩头落了一只肥啾啾的嫩黄色小鸟，是以独自一鸟在空荡的私人飞机上玩够了才掉转回来。淮南毫不意外，不是指他到哪儿都带着云豆，而是十年过去云豆仍然健在的事实——听说有些品种的鹦鹉养得好可以活五六十年，想来会说话的云豆也差不了多少。

云豆收起羽翼，对着电脑屏幕欢快叫起来：“MINAMI～MINAMI～”

这下有什么思绪都被打断了。淮南按下不表，重新将视线集中在云雀脸上，却不知道应该继续什么话题。她无所适从地凝起眼眸，只觉十年的距离果然是隔着屏幕无法弥补，可是想要见面的想法却越发强烈。

以手抚心，感受着强有力的心跳，她想，无论过去如何，“现在”的她，一定非常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