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珩消失的这两天回了季家老宅。 说是老宅,其实就是季珩祖母住的宅子。 祖母喜欢白墙墨瓦,不喜欢北城那个气候,父亲就在申山边依山傍水的地方买了块地,让祖母自己住。老太太天天种菜遛鸟养花,退休生活过得不亦乐乎。 季珩心事重重地跨进大门,管家立刻上前接过他买的水果,殷勤问道:“小少爷,怎么不见刘叔跟着您一起回来啊?” “刘叔被我留在女朋友家了。”季珩大大方方地说完,不顾及他微变的神色侧目问,“祖母呢?” “老夫人在池边赏荷。” 季珩的祖母偏爱荷花,荷花的花期一般只有三个月,但有人不知弄到了什么法子,将池子大改一番,每到夏季只需要花些钱,便能将荷花的花期多维持一个月。 他在荷花池边寻到了祖母,轻声叫道:“奶奶。” 季珩的声音不高,听起来没精打采地。 季珩的祖母叶明玉一听便知是怎么回事,并未回头,随手向池里撒了把鱼食,戏谑地说:“哟,有人让我们阿珩吃瘪了?” “没有。”季珩穿着墨色衬衫,和周边建筑极为搭调,“是孙儿能力不够。” “能力不够就努力,努力没用就粘着她,自我否定和逃避改变不了任何。”叶明玉深知自己孙子的弱点,长叹一声,“阿珩啊,你是这一辈儿里最优秀的孩子,应当知道天道酬勤的道理。” 季珩听后心中坚定稍许,但仍然黯然伤神,看得叶明玉想抄起拐棍揍他。 “奶奶真是看不得你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你应该像你爷爷一样,爷们儿一点!” 叶明玉是温婉肃穆的性格,但现在年龄大了,那副大家闺秀的性子也用腻了,如今愈发暴躁,听得季珩连忙应声。 “再者。”叶明玉睇了他一眼,语意不明地说,“她可能……” 话还没说完,季珩的手机突然响起,他看到是宋鼎的名字,抱歉地打断叶明玉,走到一旁听电话。 “季珩,你那辆奥迪是不是闲着?我这出了点情况,先借我用一阵。” 季珩二话没说就答应下来,宋鼎匆忙挂断,他便没来得及问究竟发生了什么急事。 他并没有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中午安心地陪奶奶吃了顿饭 下午像往常那样打开微博搜索温虞的名字时,季珩正巧看到温虞和沈琮诵的名字挂在热搜上。 他腾地起身,引得叶明玉莫名其妙地问他:“怎么了?” “没怎么。”季珩拿起外套就往外走,面色绷得很紧,“奶奶我先走了,有点事要处理。” 叶明玉不用猜也明白又是关于温虞的事,她颇有闲情逸致地对着背影交代道:“记得进退有度啊。” 管家见小少爷头也不回地招了招手,然后消失在竹林间,他没听明白,问叶明玉:“您是说让小少爷不要追女孩太强势了?” “当然不是。”叶明玉从木桌上拿过自己的佛珠,“我是让他进啊,你瞧他怂的,一点儿也没有那时候收购别人公司时的狠劲儿。” 叶明玉自小就教导季珩遇事不要急躁,要审时度势,他这点在任何方面都做得很好,唯一就是在追女人的时候唯唯诺诺,不成大器。 叶明玉百思不得其解:“你说,我这宝贝乖孙儿该不会是人格分裂吧?” 管家:“……” 管家虽然不清楚小少爷具体喜欢谁,但也知道是个门不当户不对的,他还是没忍住,多嘴问了叶明玉一声:“老夫人,您能同意小少爷……那位?玩玩也就算了,但我看小少爷的样子不像是玩玩。万一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您可别让小少爷起了叛逆之心啊。” “我如何能不同意?” 叶明玉叹息一声,说:“阿珩他能做到现在这样,我已经很知足了。” 触及秘辛,管家立刻缄默不言。 只见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看向层层叠叠的竹林,目光飘远,手上摩挲起沉香木雕佛珠,念了句“阿弥陀佛”,声音悠长绵延。 像是叹尽了人生沧桑。 - 事毕,温虞不慌不忙地命陶起云驱车赶回别墅,自动门打开后,她隔着车玻璃就看到这样一副景象。 季珩一袭黑衣隐在夜色里,黑色衬衫的最上方两颗扣子敞开,露出白皙的锁骨,西装外套被他搭在臂弯,挺拔的身子松散地斜倚门柱,墙上是她亲手栽的蔷薇,郁郁葱葱、交织错综。 他薄薄的眼皮低垂,眼里蕴藏黑夜。 两道聚拢的车灯穿透夜色,折射出空气里漂浮的尘埃,四处纷飞。 季珩置若罔闻,垂着眼眸静默伫立,一眼也未瞧她。 温虞坐在车内叹息一声,心中疲惫徒生,认命打开车门下车。 她拢住披肩,意味不明地撇起嘴,一步步走上前。 季珩这才抬眼望她,目光似深潭,眼梢泛凉。他欲语还休,却咬着牙沉默。 温虞视线在他身上流转,没什么耐心地抱起双臂,懒散地说:“舍得回来了?” 她的语气暗含两分讥讽,季珩沉默地咀嚼这番话,心也兀地下沉。 他上前半步,掀起眼皮瞧她一瞬,然后又颇为艰难地低声道:“你为什么,不来问我?” 温虞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笑话,嘲讽地蔑笑了两声,然后绷起眼梢仰头盯住他的眼睛说:“季大少爷肯屈尊玩儿我,草民还有质问的道理?您能多驾到几次,我就谢主隆恩了。” 季珩听到她故意阴阳怪气刺他,瞬间拧起眉心,面色沉得难以言喻。 温虞仔细瞧了眼,发现她找不到那颗观音痣了,它被埋没在那轻蹙的眉心间。 她不动声色地勾起唇,似乎很满意自己的行为。 季珩的下一番话却让她僵住神色:“你不能这样说。” 他声音低得不能再低,一副被温虞欺负了的模样,重复说:“温虞,你不能这样对我。” 温虞已经预料到他大发雷霆弃她而去的模样,却没想到季珩根本没走她设想好的路数。 “凭什么?” 季珩很慢地问她。 温虞没听清楚:“嗯?” 他声音涩哑,神态有些受伤:“其实你从一开始就不相信我,就因为我是那个阶级的,所以你就先入为主地认为我和他们是一样的人,对吗?” 温虞看着他没说话,权当默认。 “其实你心里明白,我们感情的实际掌控权,从来都不是我。” “温虞,我才是随时会被你丢弃的那个。” 季珩的声音越来越低,轻到被发动机的声音掩盖。 他低头不再看她,患得患失的情绪却遮掩不住。 温虞的目光向上游荡,在他的眉心痣处重新凝住,恍然一怔。 那个曾经像高岭积雪一样的少年,似乎在她不经意之间消失殆尽。 现在的他患得患失、经不得任何风吹草动。 温虞有一瞬间感到迷茫,心中五味杂陈。 她一方面对这种拉高岭之花下神坛的恶劣戏码感到某种隐秘的快慰,一方面又不忍心,甚至有些自责。 难道真的是她让季珩变成这样的吗? 是她让季珩变得不自信,变得讨好她,变得整日纠结感情这档子事吗? 温虞的思绪有一瞬间纷乱,又迅速拢住心神—— 不是的。 温虞想,是季珩自己选择变成这样的。 从来都不是因为她。 温虞认为她什么都没做错,她只是在做自己。 季珩因她而变,但她从头至尾,都未曾在他身上施加过什么。 温虞确实拿他当做柳遇安的替身,但她并不强求季珩改变。 温虞也确实贪恋他的美色和□□,但她从不强迫季珩,都是他自愿的。 温虞同样心存拿他当跳板的想法,但从始至终,她从未主动要过资源。 一切皆是季珩自愿。 她只是勾勾手指而已,是他心甘情愿啊。 她从未种下因,何来尝果一说? “不愧是F大高材生喏,差点被你绕进去了。”温虞扬起唇角,戏谑道,“季珩啊,你难道不应该想想,为什么会被我丢弃吗?” “你一言不合就玩消失,就这样你还敢说让我相信你,你自己不觉得可笑?” “你是不是到现在还认为,对我欲擒故纵这招有效,对吗?” 温虞轻声抛下一个重磅炸弹。 季珩心中一惊,猝不及防被她拆穿,下意识抬眼看她。 明明温虞比他矮一头,季珩却有仰视感。 温虞见他这副纯情样,没忍住笑了两声:“你几斤几两我还看不清楚?” 季珩闻言红着脸错开她的目光,罕见局促:“你也知道的,我是第一次谈恋爱。” “现在我倒是真相信你是初恋了。”温虞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总之就是怕了他这样子的,实在难缠。 她忍不住叹息一声,想着今晚得做个决断,不管是彻底断了也好还是重新开始也好,不能再这样拖泥带水下去了。 温虞现在腹背受敌,处于千钧一发的局面,没有陪少爷玩的精力。 她组织了一下语言,郑重地说:“你身为季家的人,应该也不难打听到我和柳遇安的事,肯定也能猜出我在拿你当替身。” “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你继续当他的替身,二是咱们就此一拍两散。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以后见了面就当不认识。” “你自己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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