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怀青将手搭在温虞肩膀上，动作亲昵地为她揉肩，笑容有几分戏谑：“姐，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又多了个弟弟？” 谢辞舟猛地起身，与他相视而立，整张脸上都写满了不善。 像一条护食的狗。 温虞抬眸睇他，不明白两人第一次见面，谢辞舟为什么会对虞怀青有敌意。 难不成这小子炒cp入戏太深？还是担心他的cp地位不保？ 温虞瞧得想笑，谢辞舟这种心思重的人，有时候实在猜不透他的一些行为。 但她也没必要昭告众人虞怀青是她的表弟。 温虞就在一旁抱臂看戏，见他们二人剑拔弩张僵持半晌，谁也没开口，她实在看不下去，叫走了虞怀青。 “青青，跟我过来。” 谢辞舟见那个陌生的年轻男人亦步亦趋地跟在温虞身后，动作频率十分默契，一高一低的身影逐渐隐没在片场拐角处。 谢辞舟忽然换了副表情，他唇角轻扬，洞悉抬眸，看向不远处层层叠叠的松树后—— 季珩正负手站在树下，身姿鹤立，目光灼灼。 也不知看了多久。 谢辞舟不由得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眼中情绪不明，又回头看向温虞的背影。 她的身影实在张扬美丽，却令人望尘莫及。 似乎你该谢的人是他呢…… 谢辞舟十分松快地在心里感叹。 然而她似乎并不知道，好处全让自己得了。 谢辞舟眨了眨好看的桃花眼，还是耐不住性子，朝季珩的方向挑衅似半抬胳膊，狂妄地招招手。 他清楚地看到那人的目光沉下去几分，似幽潭般深邃。 但季珩仍不为所动，只是眼底蕴出罕见的厉色，充斥警告意味。 真能忍，真能装。 谢辞舟忆起他的身份，暗道自己僭越，连忙扬起职业假笑，摆出一副常见的乖巧姿态，双手合十，低头弯腰虔诚道歉，随后溜之大吉。 季珩紧盯谢辞舟的背影，寡冷的眼睛闭了一瞬，羽毛似的投影落在下眼睑，浓密如荫。 他立在树荫中，烈日照不到他半分。松枝蜿蜒繁复，在雪白色鹤氅上投映出墨痕，宽阔绷直的肩膀动了动。 季珩终是忍不住，向秋晖迈出半步。 “青青啊，舅妈没事了吧。”温虞将剧本攥成筒状握在手里，轻轻捏住页脚摩挲，背靠墙壁，关切询问。 虞怀青肩膀一侧倚墙，面容和温虞有几分相似，眉眼与神态如出一辙，漫不经心地随手把玩着不知从哪弄来的嫩草，声音轻快：“没事了姐，这两天她吵着要出门跳广场舞呢。” “那就好。” 虞怀青是温虞的表弟，大专毕业，成绩一般，毕业后得知温虞这边人手不够，二话不说来当了她的执行经纪人。 虽然他没什么优点，但听话、安全还便宜。 温虞便一直将他带在身边。 这次进组恰好碰到温虞的舅妈——也就是虞怀青的母亲下楼梯时不小心将脚摔骨折了，于是温虞给虞怀青批了假，让他回南城去照顾舅妈，等舅妈身体没大碍了再回来上班。 环宇只有温虞一个艺人在组里，谈焕玉刚好也在空档期，八月份赶上一季度的中间，工作不那么忙，便先接替了他的工作，生活上找了小渔来照顾，算是万无一失。 没想到舅妈只是小骨片位移，没有大碍，在医院住了不到半个月就出来了，说是嫌医院空气不好，还睡不好觉，不如在家里自在，也把虞怀青从南城赶了过来。 虞怀青虽然看上去吊儿郎当，但他在温虞面前还是挺乖巧的，她说一他不敢说二。 现在这个表弟似乎有点学坏。 “哟哟哟，我怎么不晓得，姐什么时候在外面又认新弟弟了？” 他将重音停留在“又”上，语调婉转，笑容有些坏，配合他眉尾处的小疤，活脱脱一个学生时代的坏学生。 温虞拿起剧本攥成筒，猛地往他背上一砸，忍不住冒出方言骂他：“你个小杆子，皮又痒了？你怎么不给舅妈说说你身边那几个好妹妹？” 虞怀青预料到般一弹而起，闹出不小的动静，躲闪的动作异常熟练，似乎经历过无数遍。 “我记得一个Annabelle、一个Niki，还有个谁？”温虞报菜名似的数落他，“想起来了，还有个小葵是吧？” “不敢不敢，我那就是一起喝酒的朋友！姐我错了，你可千万别告诉我妈呀。”他头皮发麻，立刻认怂，转移话题道，“对了姐，那个人不是不辞而别了吗，我刚好像隐约看到他了。” “嗯别管他，我和他不熟。” 温虞想起季珩，面容肃冷下来，停住手上的动作，将剧本摊开，慢条斯理地垂眸整理，隐去眼中的情绪。 虞怀青继续倚回墙上，叼着草叶，挠挠下巴打量她，回过头掷地有声地吐出两个字：“不信。” 以虞怀青和他姐相处的二十多年时间来看，那个人肯定和她还在不清不楚。 七月份温虞上部戏没杀青的时候，她突然说不让他住她滨城的家了，结果虞怀青有次去温虞家里放东西，就见到这小子一身家居服在做饭。 后来他玩失踪，现下又突然出现。 而且他姐这鬼副样子，显然还没拿下他。 妈的，真惊掉下巴。 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温虞这么久都搞不定的人？ 虞怀青不由得对季珩产生了深深的敬佩之情。 “爱信信，不信滚。” 温虞忍无可忍，又拍了他一巴掌，顺势转身回去继续背词，又不放心地对他交代道：“你收收心思给我好好工作，那些妹妹们你自己把握好分寸，别的话我就不多说了，出了任何岔子扣你双倍工资。” “收到！”虞怀青立正敬礼，“请组织放心，虞某保证完成任务！” 温虞：“……” - 下午季珩身穿一件银白色祥云纹长衫出现在片场，黑发如墨，身影清清寂寂，眉心中央一颗微小的观音痣，配上白衣如许，倒不像个王爷，衬得他多了几分慈悲垂悯。 温虞正在边背词边抓紧时间啃西瓜，为了吃这块西瓜，她中午的荞麦面都没敢多吃几口。 面前倏地多了一道阴影将她罩住，她下意识抬头一瞥，恍然间以为自己看到了菩萨。 有些人就是命好，连观音都垂怜他。 季珩眉心处的褐色浅痣似乎被化妆师加重了，肌肤似雪，眉弓如月，低眸瞧她时，倒真有几分修行人的意味。 清幽的檀香味浸入鼻间，温虞偏头移开目光，心中微乱。 “姐，我求你别吃西瓜了，含糖量很高的晓不晓得！” 虞怀青老妈子似的突然出现，一把夺过温虞手里的塑料袋，然后在他震惊的目光中，温虞一口吞掉了第二块西瓜。 虞怀青目眦欲裂，顾不得有其他人在场，忍不住吼她：“温虞你这周已经胖了两斤了！我谈姐已经给我都交代好了！你今天晚上不许吃晚饭！” 温虞倨傲地扬了扬下巴，将木签扔回虞怀青手心的塑料袋里，然后十分有骨气地说：“不吃就不吃。” 反正明天有谢辞舟请吃饭。 说完她便自顾自地继续背起词来，完全忽视掉虞怀青的怒火中烧。 虞怀青简直为温虞这棵摇钱树操碎了心，见她在认真工作，也不好再说什么。 他手里拎着西瓜，扭头见季珩杵在温虞身旁，不由得张牙舞爪地吼他：“你在这里干什么？离我姐远点！” 季珩听到虞怀青的话，却将目光移向温虞。 她一丝不苟地拿着剧本，仿佛没听到般。 “我找她对戏。”季珩语气平平，听不出情绪。 温虞装作不知，仰头使唤虞怀青：“青青，去给我把顾筝叫来补妆。” “这不是你小助理的活吗？”虞怀青臭屁地指了指自己，“本少爷可是你的执行经纪人诶，经纪人！” “去不去。” 温虞盯着他，黑眸微沉，语气里带着他从小到大都无比熟悉的胁迫。 虞怀青立刻拔腿就跑，头也不回地留下一句“我去”。 “温虞，我们谈谈。” 季珩再次垂眸看向她，神情认真。 “哦，季老师对戏啊。”温虞这次倒是回应他了，姿态却屈尊降贵，“小季，你下次记得喊我温老师哈，或者像他们一样叫我虞姐。别让有心人听到，该说你不礼貌了。” 她一向是伶牙俐齿的，让人挑不出错处。 此刻倒真摆出前辈的姿态了。 季珩掩去眼底的受伤，站在原地愣住不动，久别重逢后第一次露出无措感。 温虞撑着半个胳膊，饶有兴味地打量他，十分喜欢他这副楚楚可怜、任由她掌控的神情。 “哟，开始装可怜啦。”她的话语异常刻薄，“这招从你装不认识我起，就没用了。” 她似乎将平生最尖刻的部分都朝向了季珩。 季珩低头逡巡沉默，无法做出回应。 他只是想，他和温虞，似乎走进了死胡同。 季珩又陷入极度的迷茫中。 在他无言间隙，有人横插一脚破了局。 谢辞舟猴子一般蹿到温虞身旁，俯首亲昵地贴在她耳边，悄声说些什么季珩不知道的话。 他看到温虞的目光瞬间变得明快起来，心止不住地往下沉。 这是季珩第一次和谢辞舟距离这么近，从前即使有微乎其微的对手戏，也没有近距离接触过。 他有些诧异地发现，谢辞舟居然有两分像柳遇安。 季珩霎时如坠冰窟，转身离开，像是落荒而逃。 温虞索然无味地听着谢辞舟那些把妹用的话术，揉揉耳朵，抬眼瞥见季珩狼狈离去的背影，然后一把将谢辞舟推开：“我要补妆了。” 顾筝恰到好处地上前一步，开始为温虞补妆。 谢辞舟挑眉一笑，目的达到般摇摇晃晃地负手离开。顾筝看向温虞恹恹的杏眼，终是没忍住，开口道：“虞姐，要不……” “嗯，怎么了？” 温虞抬眼，打断她的欲言又止。 顾筝只好说“没怎么”，继续为她上妆。 剪不断理还乱。 - 第二日，谢辞舟继续为温虞送来早餐汤包，还是蟹黄虾仁馅的。 周韫一看到谢辞舟就来气，见他又献殷勤，忍不住开口讽刺道：“真不知道我们男主角这是来演戏啊，还是来当温虞的狗腿子啊？” “周老师，我这还多了一份，您吃吗？”谢辞舟没听到似的，弯着眼睛好脾气地回应道。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 周韫吃瘪，对着他们翻了招牌白眼后，扭头继续喝自己的柠檬水。 谢辞舟直接将另一盒汤包放到周韫的化妆台上，然后又对温虞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休息室。 他前脚才出门，周韫后脚就阴阳怪气地指使助理：“拿去喂狗。” 她声音不小，谢辞舟显然能听到，但依旧步履不停，温虞倒有些钦佩。 这人能屈能伸又疯又能使计，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温虞正在做造型，闻言梗着脖子开口道：“他是跟你那位一起玩的，你对他敌意这么大干嘛？” 申圈的谁不知道宋磬那个富二代圈子玩得有多花，流水的小明星小嫩模一茬茬的，像割不完的韭菜，几个胆子大的玩咖甚至光明正大地选妃。 只是不知道周韫是以什么身份居于其中的，是浪子回头的挚爱？又或许是任人采撷的玩物？ 看上去周韫似乎是走了一条直通罗马的捷径，有时还十分瞧不上温虞这种披荆斩棘、自食其力的，说她不知好歹，要是像她一样有人捧，早就三金影后大满贯了，何必累死累活自己拼搏。 但温虞倒觉得，靠别人漏漏手得来的东西，和乞讨没什么两样。 周韫没名没分地跟着宋磬，甚至连他哥都不知道有这号人物，难道真就如她所说那样风光？ 这其中滋味，也只有当事人才冷暖自知。 温虞为她惋惜了一秒钟，然后继续欣赏自己的新造型。 周韫被她噎得没脾气，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只好说：“你倒是不挑。” “来者不拒咯。” 温虞扬了扬明艳的眼尾，语气轻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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