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兄弟几人还是被赵国梁请进了屋里，李大舅原原本本说了他们这次来的目的和袁家人的态度，末了，换上一副心痛无比的模样，“队长啊，将心比心，要是你去世的妹子唯一剩下来的骨肉被他们天天折磨，你能不着急吗？一想到这里，我的心啊，就跟针扎了一样，心痛得不行。” 另外几人也纷纷附和，赵国梁语塞，看了眼袁老爷子，“你们怎么看？” 袁老爷子现在最烦的就是二儿子家的这桩破事，他在队里一辈子本本分分挣的他人尊重，全被他们搞得稀巴烂。再加上又是个孙女，家里头都有好几个，分一个出去对他来说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拉着张春娥说了他的意见，张春娥心里原有的疑惑也不敢说了，这帮人占着一点理又人高马大的，实在是惹不得。 “好，就按你说得办。” 张春娥又拉着儿子说了几句，袁茂实第一时间表示反对，表情太大牵动了伤口，他只得捂着脸“嘶——”着。 张春娥给了他一个白眼，“你要是不同意，人家天天来打你，你怎么办？反正是个丫头片子，大不了以后你跟桂娟再生一个，但是我们家是真的经不起折腾了，你想让你爸在队里抬不起头来吗？” 袁茂实双手抱住头，蹲在一旁不说话了。 田桂娟这会子脸还是火辣辣的疼，刚想再争取一下，就被张春娥瞪了回去，“你就别说话了，还不都是你惹出来的麻烦！当初要是不想当后妈你就别嫁进我家来，又是折腾孩子又是打人的，你可真是个恶媳妇！” 田桂娟只觉得自己快要吐血了，真要归根究底，她敢对袁善梅动手动脚，还不就是因为袁家没有一个人待见袁善梅，这才让她一次比一次过分，再说了，她打孩子的时候也没人阻止啊，怎么一出事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她的身上？ 她不管了！从柳芝那里拿钱最后还不是归到那两个老货那里，她田桂娟忙前忙后累死累活合着就落到一个“恶媳妇”的骂名？ “好！我不管了！我辛辛苦苦永远落不到好，你们袁家没有一个好东西！这日子我是没法过下去了，我这就回娘家，不在这里让你们挤兑！”田桂娟一跺脚，气冲冲地跑到了外面。 袁茂实和自己妻子的感情是好的，看到他跑了，也跟着追了出去。 剩下的袁老爷子夫妻俩立马点头答应了。 李大舅拿出一张事先准备好的纸来，“为了不让你们赖账，这张协议你们签一下。以后我们家善梅丫头不管怎么样都跟你们没有关系了。” 张春娥补充，“那要是你们不想养了，也别送回来。” 李大舅哼了一声，“放心，我们没你们这么冷血。” 被呛了一下，张春娥灰溜溜地闭了嘴。 协议签好，双方都在纸上摁了手印，李大舅笑嘻嘻地给赵国梁递了支烟，“麻烦你了，赵队长！” 赵国梁拍拍大舅的肩膀，“都是村里村外的，以后有什么事情好好说，解决不了的就来找我，下回要是再来我们大队打人，我可不会善罢甘休了。” “好说好说，这回不是被他们逼急了嘛！”大舅摸摸脑袋，“那行，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就把善梅丫头领回去了。” 赵国梁摆摆手，“走吧，不送了。”惹出这场麻烦来，他现在看到他们也很烦，眼不见为净。 李大舅几个人让袁善梅收拾好自己所有东西，她没一会儿就收拾好了，家里压根没多少她的东西，就四季的衣服各一套加两双快穿破了的布鞋，一个包袱还有空余。 李四舅一把接过袁善梅的包袱，拉着她往外走。 快到村口时，袁善梅抬起眼皮小心翼翼地问了句四舅，“我要跟你们回家吗？柳芝阿姨在哪里呀？” 人高马大的三舅一把抱起袁善梅，“走累了吧？等会儿看见她了我跟你说。” 得知柳芝阿姨在等她，袁善梅的心放松了很多，这四个男人虽然说是她的舅舅们，可她一点也不熟，尤其是看到他们把她爸打得一脸血，袁善梅更加害怕了。 她挣扎了一下，“舅舅，我可以自己走。” 三舅还以为小姑娘是假客气，抬手给她往上举了举，“没关系，舅舅抱得动你！” 袁善梅：...... 为了不让村里人发现，柳芝躲在村口的一片树林里。这出精彩的戏她当然见证了，其中某些暴力环节还是她设计的，被人打了以后打回去才是最解气的方式，袁善梅挨的打，当然要尽可能地还回去，所以，就算田桂娟不冲上去，今天这顿打她也逃不掉。 就这还不够解气！ 等他们一行人去大队办公室协商时，袁善梅接着去探望仲旗的名头窝在知青点，听办公室里头的说话内容，知道这事十拿九稳了，就赶紧先往村口和李家人约好的地方走，等了好一会儿，总算听到了说话的声音。 “善梅！”柳芝激动地跑过去。 袁善梅也很开心，挣扎着从三舅身上跳下去，一个猛子扎到柳芝阿姨的怀里，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柳芝阿姨了，她好想好想她，还有很多事情想跟柳芝阿姨说！ “柳芝阿姨！”袁善梅的眼睛一下子冒出泪水来，头埋在柳芝的肩窝不肯起来。 柳芝安抚地拍拍她的后背，“好了，不哭了，善梅这几天一定很坚强对不对？有没有受什么委屈啊？你做得太好了，做到了我们之间的约定，柳芝阿姨真为你感到骄傲！” 袁善梅抽抽噎噎的，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真...真的吗？” “当然......我们善梅是最棒的孩子！” 袁善梅破涕为笑，之前经历的那些委屈好像也不算什么了呢。 “好孩子愿意接受最后一个挑战吗？”柳芝对袁善梅眨眨眼睛。 “愿意！”袁善梅坚定点头。 “等会儿你跟舅舅们去外公外婆家里，跟妮子姐姐一起住几天，到时候我就把你接回来，可以吗？” 到底是个从来没出过远门的小孩，袁善梅的脸上闪现一丝惊慌，但很快镇定下来。 “好！”袁善梅答应了。 柳芝的心里柔软得不像话，从前妈妈教育她时，说她不听话，还说自己从小都很贴心懂事，那时候柳芝是不信的，只觉得这是妈妈在故意骗她。 可是，当她真正参与到妈妈的童年里时才发现，这真的是个懂事到让人心疼的孩子。要是袁善梅是贴心小棉袄，那她只能勉强算是件漏风毛衣。 “你在那里放心玩就是，我跟外公外婆都说好了。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跟我说，我来替你撑腰！”柳芝蹲下来，与袁善梅抱在一起。 一旁的李大舅等得有些不耐烦，催促道，“快点的吧，再不走我们回家就得摸黑了。” 柳柳芝只得把袁善梅还给他们，“剩下的一百等我过两天过来时给你们。” 其实当看到柳芝和她妹妹的小孩关系这么好时，李大舅心中有一个新的想法，他也这么做了。 李大舅和几个兄弟对视了一眼，舔了舔牙齿笑着说，“我们兄弟几个为了帮你出气，可是被那个娘们儿抓了好几下，背上到现在还很痛呢，你没有什么表示吗？” 柳芝一愣，加上原本可能会给袁家的五十，李大舅他们这一闹闹出了别人努力种田一年的收入，还不够吗？ 她似笑非笑，“那五十拿去看医生很够了吧！” 李大舅又笑了笑，眼神里露出不怀好意的精光，“现在这丫头可是我们家的人了，要是我们不同意，谁也别想把她带走。” 柳芝无奈，这李家和袁家还真是半斤八两，不，应该说李家人的演技更好。 之前在袁家门口，李大舅一脸悲痛地控诉袁家对她妹妹不好时，柳芝还以为他对袁善梅的心疼是真的。 到头来，不过是为了利益而已。 柳芝冷哼一声，想告诉李家人，如果自己连一百块都不出，他们不但拿不到钱还得额外抚养一个孩子，到底谁更吃亏一目了然。 但看着袁善梅紧张不已的神色，柳芝不愿意说出这样的话伤害她。 袁善梅不是一个皮球，因为价格谈不拢就被各种踢来踢去，柳芝不想让孩子的心受到伤害。 罢了，柳芝深吸一口气，“你要多少钱，你说吧。” 李大舅哈哈笑起来，“就喜欢你这么直爽！我们要的不多，再多给五十凑200，怎么样，厚道吧？” 柳芝简直气笑了，两百块都够买两只母猪了，厚道到让人无话可说！ “行！钱我到时候给你，等你把过继的条子签好让队上证明了，我就给你。” 谈判完毕，李家几人领着孩子疾步离开。 柳芝让袁善梅在她娘家住几天，就是为了避嫌，不让队上的人说闲话，等到这事没什么人提了，她再把孩子领回来，随便找个借口，就说李家太穷了养不起孩子，把孩子过继给了她之类的，反正到那时白纸黑字都已经尘埃落定，就算袁家有什么意见也没用。 柳芝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隐隐有种不踏实的感觉，约好的事情临了被人毁约了，这李家人可真是一点信用也没有！要是不早点把这事定下来，恐怕他们还有反悔的时候！ 可不能让事情更复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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