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桂娟听到袁善梅那个所谓的大舅要来看孩子时，第一反应就是拒绝，毕竟那孩子现在正生着病，说出去，她可有推卸不掉的责任。 “我哪里知道你们到底是不是真的舅舅，等我男人回来，你们自己跟他说去。”田桂娟衣服也顾不上了，匆匆跑进家门，试图先一步把门关上。 善梅大舅也不恼，“行啊，那我们就在你家门口等着。” 田桂娟关上门，从院子里偷偷往外张望过去，那几个人还真没走，就在她家门口的走来走去。她只得跑到房间里查看袁善梅的情况。 这死丫头还在睡觉，脸色倒是好了一些，田桂娟从锅里盛了一碗粥端到袁善梅的床边，把她拍醒，“赶紧先把粥喝了。” 袁善梅的肚子饿得咕咕叫，这碗粥又稀得不行，三下五除二就全都喝完了，但还是一点都没饱，舔了舔嘴，问道，“还有吗？” 田桂娟不耐烦，“没有了！你喝那么多干什么，饿不死就行！” 袁善梅只好眼巴巴地看着田桂娟把那个碗拿走。 隔了一会儿，田桂娟又进来了，硬声硬气询问她，“你见过你舅舅吗？你那个死去的妈到底有几个兄弟？” 袁善梅的心一跳，是柳芝阿姨来救她了吗？ 她激动地跳下床，“我见过！我舅舅在哪里，我要去找他们！” 田桂娟一把拉住她，“待会儿你舅舅要是问你过得怎么样，你可得说好话，不然，你每天都只能吃一顿饭了！” 袁善梅含糊地点头，努力挣脱开田桂娟的手往外跑，打开大门，朝着坐在门口的那几个男人跑去，“舅舅！” 看着跟自己妹妹长相相似的小女孩儿向自己跑来，虽然从前并没有什么交集，可袁大舅现在也是百感交集，他妹妹从小就是他的跟屁虫，原本以为嫁了人以后可以过上好日子，哪知道年纪轻轻就走了，他的心一酸，抱住了冲自己狂奔来的小姑娘，倒是真心实意地心疼起她来，“诶，我的大外甥女！” 袁善梅警惕地回头看了一眼，确认田桂娟没跟上来，附在大舅耳朵上轻声询问，“是我的柳芝阿姨让你们来的吗？” 大舅摸了摸她的脑袋，他们这一趟的目的不纯，对着这么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忽然觉得脸有点红，“咳咳，是啊！” “太好了！”袁善梅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忙不迭从大舅身上滑下去，刚刚是太激动了，不然，他可不敢跳到一个陌生人的怀里。 怀里忽然空了，大舅心里莫名有些遗憾，但很快，一只小手抓住了他的手，拉着他往袁家走去。 “你快跟她们说，以后我就是你家的人了，我再也不想回这个家了！”袁善梅又环顾了四周，觉得有点失望，“柳芝阿姨没有来吗？” 二舅笑着解释，“这会儿她要是出现就说不清楚了，你放心吧，她在家里等着你呢！” 田桂娟一下子要面对这么些人心里也没底啊，抓住刚好回家的儿子，让他赶紧去田里把他爸他爷奶都给叫回来。 袁大舅把来意跟田桂娟说了。 田桂娟一个人时还不敢撒泼，等到家里人全回来了，这才硬气起来，挥挥手，“这是我们袁家的孩子，你们想都别想。”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了，总觉得这八百年都没来过一次的娘家舅舅在这个时候过来，莫不是跟柳芝有什么关系？ “是柳芝让你们来的？”她试探道。 二舅傻乎乎地刚想说“不是”，被他哥一把拦住。 “柳芝？是我们大队嫁到你们村上的吗？这事跟她有什么关系吗？” 田桂娟依旧狐疑，刚想再问两句，看到家里人过来了，扬起嗓门大声喊道，“这帮人说要把袁善梅领走！” 袁茂实和李家几个大舅哥都认识，看到他们忽然就觉得底气不足，毕竟当年他们把妹子交到自己手上时，叮嘱了好几次“照顾好她”，可她福薄，年纪轻轻就走了。 “哎哟，好几年没见了，你们怎么来了。”袁茂实掏出他刚买的丰收烟，有些心疼地一支支发过去，原本只是客套一下，哪知道四个人全收下了，心更痛了。 三舅并没有给袁茂实好脸色，“哼”了一声，“你当然不想看到我们，我妹子那么好的一个人，谁知道在你家遭遇了什么，那么年轻就走了，你配得起吗！现在呢，我妹子唯一留下的女儿，你们也可劲地虐待，你还是人吗！！” 被三舅这么一提，袁茂实心里忽然涌现出一丝内疚，说实话，娶了老婆忘了娘这句话真的很有道理，更别说是女儿了，早就被他抛到脑后，可这内疚也只是一瞬间，毕竟，谁家对女儿能做到很好很好呢，饿不死冻不着就不错了。 “瞧你这话说的，爱芳那是生产的时候大出血，跟我有什么关系。至于虐待，那更加胡说八道了，你们是不是听到了什么谣言？自家的孩子不听话打一打不是很正常吗，哪有这么严重的。”袁茂实笑着解释。 袁善梅皱着眉头，小表情凶凶的，抓着舅舅的手捏得更紧了，她大声说，“才不是！他们就是虐待我！把我打得浑身都是伤！还要让我干活，不干完就不让我吃饭，我刚刚还晕倒了呢！舅舅！” 田桂娟跺脚，“你这孩子怎么净瞎说呢，你这不是好好的吗！” 眼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袁老爷子只好发话，“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上屋里说去吧。” 李大舅偏不让他如愿，“没关系，就在这说吧，进屋了我怕会想起我小妹，心情不好。” 袁老爷子沉默了一阵，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我们的想法很简单，我妹妹的孩子，你们不疼，那就我们自己疼，就算砸锅卖铁，我们也会把她平安养大。我们要把善梅丫头带走！” 张春娥一时陷入沉思，养了六年的拖油瓶怎么忽然变得这么抢手了？虽然这帮人的身份没有问题，可在这个时间点过来就太奇怪了，毕竟，之前的六年里，他们一次也没有来过。 所以，虽然对能从袁善梅身上敲出柳芝的钱已经不抱希望，但张春娥还是谨慎地没有答应下来，这事真的是太奇怪了。 袁茂实更是火冒三丈，要是真让他们把自己女儿领回去，不知道的人一定会说闲话，说他袁茂实没本事，自己女儿都养不好，还要让死去的老婆娘家人领回去养，说出去他还要不要做人了？ “这是我的女儿，我自己能养，用不着你们操心！”袁茂实梗着脖子硬声道。 李大舅和兄弟几个对视了几眼，几个人蹭的就冲上去抓住袁茂实的领子就打去，“你能养？让你那个老婆天天折磨她就是养孩子了？你个孬货，你信不信我们现在就把你打个半死！” 袁茂实一时没注意，脸上被人狠狠揍了一拳，鼻血立马就流下来了。 田桂娟见状，哭着喊着冲进去，对着几个男人就是一顿挠，李家几个人也不让着女人，三两下就把她制住了，反手甩了几个巴掌到田桂娟脸上，也被打出了鼻血，这回是真有夫妻相了。 袁茂实家总共就兄弟俩，偏偏他大哥比他更怂，属于是被别人撒尿都家门口了都不会说句话的怂包，田桂娟连声尖叫，顶着一脸血回头朝他大喊，“大哥！这些人都打人了，你怎么也不来帮忙一下啊！” 袁茂忠不但没有上来，还后退了几步，义正辞严道，“我上来管什么用，还不是照样被他们打！” 袁家大嫂当然站在自己丈夫这边，见着嗓子嘲讽，“这是你们两口子惹出来的事情，干什么非要拉我家茂忠下水，不要脸！” 田桂娟绝望地看了眼焦急但做不了什么的公婆，又看着被四个人揪着打的丈夫，坐在地上大哭，“来人啊，别的大队的人都上门欺负人了，这是要把人给打死啊，救命啊！快来人啊！” 外村人都欺负到他们队上来了？宁水大队几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看到了，冲进去拦住了李家四个兄弟，混乱间，田桂娟感觉自己的头发被人拉扯着，生疼生疼的，身上也不知道被人踹了好几脚，只觉得肚子里的内脏都被踢碎了，还好队长领着民兵过来了，她这才擦干眼泪，努力从地上爬起来。 赵国梁一听到有别的大队的人来闹事，连忙叫了几个民兵一起过来，只看到村里几个小伙子和外村人纠缠在一起，急得他大喊，“别打了！你们别打了！再不撒手我可就喊公安来了！” 几个人这才停下手来，打架的两拨人都没什么外伤，就只有袁茂实夫妻俩有点惨，鼻青脸肿又蓬头垢面。 “怎么回事！你们是流氓吗，怎么还能来打人呢！不怕进公安局是吧！”赵国梁冲那几个人大喊。 李大舅也不慌，“队长同志，我们不是无缘无故来打人的，前不久我们家善梅丫头被那个恶毒女人打得那么惨，我听说你们全队的人都看到了。这回我们就是给善梅丫头来撑腰的，我要告诉这两个狗男女，打人不是白打的！” 赵国梁看看脸色苍白的袁善梅，又看看无比狼狈的田桂娟，忽然不知道说什么。 他总不能说，“打得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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