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皱眉转向沈兰，“什么时候让你说话了！” 她不管沈兰说的是奉承还是其他，总之看见沈兰，总是要呛她几句。 沈兰攒起一个笑，知道春和恐怕要将怒气撒在自己身上，转了个话头，“姑娘可是想见世子？” “废话，”春和翻了个白眼，哼声道：“你们也不帮我想想办法，整日只知道吃睡，哪有你们这般奴婢，对主子的事情都不上心。” 沈兰朝春和笑：“世子向来公务繁忙，上次姜梅姐姐来送东西，不就说过世子总是在大理寺办事，寻常时候根本看不见世子在府上，没来看姑娘也是情理之中。姑娘大可不必为此伤心。” “可是我是他的侍妾，第一个侍妾！难道这么久了，他一直没空来看看我么？”春和说着，话语又渐渐小声下来，她生气着急，却又没有办法。 从前在西府时，春和见过陆旻几次，陆旻这面貌，叫人怎么能不动心，但陆旻是天上的月亮，那时她只是地上的泥土，都不敢抬头看他。 如今稀里糊涂做了陆旻的侍妾，却也是这样，就连陆旻不在面前，提起他名字时，她也不由得放低声音。 沈兰安慰道：“姑娘切莫烦恼，连姜梅姐姐一日之中都见不了世子几次，姜梅姐姐是褚玉轩的大丫鬟，尚且如此，可见世子有多忙了。” 春和皱着眉头，依旧放不下心去。 自她成了侍妾，送来的衣服服饰都是她从前接触不到的好东西，春和自是高兴的不得了，一日日反复穿起不同的衣裳照着镜子打扮自己，摆弄一会儿又觉得十分不顺，心中郁结。 觉得这荣华富贵就在眼前，可又不真切。 她以前从没想过未来会成为谁的主子，只想着能不必受人唾骂，如今忽然成了这般，这心头便像是一把野火烧起来了，直烧得她浑身发颤，不得安眠。 春和左右穿戴首饰，可看一眼，再偷偷瞟沈兰一眼，总觉得不如沈兰好看，心顿时落下去了。 瞧着沈兰安静站在旁侧，便大声呵斥：“整日梳妆打扮，是不是还想着勾引世子，把我撬下去！” 沈兰一怔，她身上什么首饰都未穿戴，知道这又是春和想拿她出气的借口，没有张嘴反驳，反而讨好一笑，“姑娘别生气，我知姑娘心中苦闷，可姑娘也别冤枉我啊，世子第一眼见我们，是直接选了姐姐的，可见世子眼里最看得上的就是姐姐，奴婢鄙陋，哪里能入世子的眼，姑娘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减了往日的风采。” 沈兰的话让春和听得舒心，郁闷之情稍稍纾解。 但她面上没笑，依旧挂着不悦，问：“那你说，世子一直不来我便要一直等着么？若是世子忘了我又如何是好？” 沈兰脸上漾着和暖笑意，语调平稳，流水一样抚平春和心中的火气，“姑娘是世子第一个侍妾，世子既然选了姑娘，心中定然对姑娘是重视的。只是世子太忙了，怎么会忘了姑娘，姑娘别多心。” 春和点头，眉头依然皱着。 沈兰微抬眼瞧春和神态，作不经意道：“既然姑娘想见世子，不如直接就去书房瞧瞧，让小厨房做一碗羹汤，世子若是在府上处理公务，就说看望世子即可。” 春和愣了愣，登时大喜，拍手道：“对呀！世子不来，我便自己去！”她语气低了一点，“我是世子的侍妾，自然可以去看看他呀……” 春和虽嘴上如此，可心中却有些怯弱，想起那天见到陆旻的样子，总觉得陆旻性子太冷，不好接近。 春和心中没有底。 沈兰鼓励道：“纵然世子不在，可姑娘过去看望的消息传到世子耳朵里，会觉得姑娘体贴呢。” 春和心思一转，心里面虽然还存了害怕之意，可想着，若是惹世子生气，随便找个由头，将这事全推在沈兰头上，叫世子不喜欢沈兰正好。 春和欢欢喜喜准备起来，她身后的沈兰却抬起眼眸，眸光漫不经心地瞧春和一阵，嘴角的笑意渐淡。 —— 春和在房中换了几套衣服，换来换去，最终还是穿上了最初的那件桃红衫。 走在那条通往褚玉轩的路上时，春和激动地脚步微微加快。院墙上的木香花扑飕飕地落下，仿佛在为她的勇气欢呼鼓舞。 进院门时遇见姜梅。 姜梅来玉悦阁送过几次东西，与春和也算熟悉。 春和拉着姜梅的手问道：“梅姐姐，世子可在院里？” 姜梅似乎对春和的到来有些惊讶，片刻后仍带着浅笑道：“在的，世子今日休沐，正在书房处理公务。” 春和理了理头发，撒开姜梅的手，暗暗吸了口气，往里间走。 姜梅在她身后眨眼，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进了褚玉轩，越往里走，人越少。庭院深深，春和一路上紧握着手，手心沁满了汗。好不容易走到了书房外，门口被一个人挡着。 这人长得高头大马，是陆旻身边的一个护卫，叫做武轶。他双手抱在胸前，挡着门，只稍微瞄了眼来人便撇过眼神。 春和有些紧张地朝门内道：“世子爷，妾身春和，带了一碗银耳汤来看望爷。” 里面没有人回话。 武轶道：“世子今日在府上处理公务，非紧急事不得进去打扰。” 春和脸色白了白，神色不太好，木着脸问武轶：“世子可在房内？” 武轶面无表情，“在，世子说了，今晨无重要事不得打扰。” 春和接连被这冷面侍卫拒了两次，脸上五颜六色，心中害怕世子正处理公务，自己是不是打扰了，会不会觉得自己擅自前来没有分寸。 一着急，没了方向，脸色涨红，语气吞吐动作局促。 正站在门口左右不能时，沈兰从她身后走出，垂眸温顺道：“侍卫大哥，这是我家姑娘做的羹汤，世子久忙公务，想必身体疲乏，喝些汤药也好补补精神。” 她语调温和，身着浅色婢女服侍，黛眉樱唇，煞是温和好看。 武轶不动声色打量沈兰几眼，自两人过来时他就注意到了，此景有些怪异。这婢女的容貌气质比之侍妾，实在是好上太多。 那日陆旻选侍妾时他没跟着，只是听闻大人有了一个侍妾，可侍妾的样子却从未见得。如今见到沈兰举止得当，气度温和，与春和对比甚大，武轶心中漫上一种怪异的感受。 许是不喜春和这样子，沈兰递上羹汤时，他没有推拒。武一“嗯”了一声，伸手接过她手中篮子，转身进门，又顺手关上了门。 门在春和面前闭合，她登时一股火气，却不敢在此处发出来，骂骂咧咧地，指着门缝小声道：“看得意后怎么收拾你！”她一时嘴快说了这话，却又后怕，慌忙拉着沈兰走了。 武轶耳力好，隔着门听见春和这句怨恨之语，嗤笑了一声，提着羹汤往里间走去。 “世子爷，有个小娘子方才过来送了碗汤来。”说罢往桌上一搁。武轶虽为陆旻身边侍卫，但在大理寺中有官职，认识陆旻时也算个小有名气的捕头，故而在陆旻身边做事显得不拘一些，陆旻也放任他这般不守规矩。 陆旻正低头批改文件，面容冷肃，手中朱砂未停，应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武轶撇着嘴瞧着那碗汤，又把它推远了些，道：“世子爷，你怎么就选了那人做侍妾，我方才说世子办公不能进去，她竟然还道往后得意了要收拾我呢。” 陆旻搁下手中朱砂笔，翻看手中公文，“随意选一个罢了，若是今日不选，明日还有人来。” 武轶又问：“那为何不选另外一个，我可看见，她旁边站的那个长得是真好看，这面孔我没在褚玉轩见过，应当也是西院那边送来的吧。” 陆旻闻言，手上动作一停，微一抬眸，“她也过来了？” “对啊，她陪着一起来的，我瞧那姑娘可知礼文静多了。” 武轶脑海中想起那个温柔的身影，像是同意自己所说一般点了点头。他脑中想着沈兰的样子，忽略了他分明没说沈兰是谁，只是说了句好看，陆旻便知自己说的是哪个。 陆旻动作停住。 他眸中渐漫上些深沉狠厉之色，但只是一瞬，又垂眸掩去。 手上复又翻起书页。 “既然谁来都一样，世子为何不选她？她们都是从王夫人身边出来的啊。”武轶好奇问道。 桌上方才被武一打开的篮子，羹汤散发出一股温和的香气，香气搅弄眼前朱砂，他似不经意低声答道： “谁都可以，唯独她不行。” 武轶讶异，“为何？” 陆旻不轻不重抬眸，“今日你很闲？” 武轶眨眼，又摇了摇头。 把嘴闭上了。 憋了一会儿，武一想到什么，又忍不住问：“世子当真就把那人丢在玉悦阁，我看这人可是期盼世子的很呢，爷不去看看？” 说实在的，以陆旻这个年纪，有人孩子都两三岁了，可陆旻仍是孤身一人，整日忙碌在朝堂事中，也不怪王夫人找到这个好借口往他身边塞人。 “最近繁忙，倒是把这事忘了，今晚就去看看。” “那世子还喝这汤吗？” 陆旻眉头微挑，一语不发地看向他。武轶当即心领神会地闭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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