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〇四六章 热掌心 成泛与祁贺身量不一致,她在马上坐得笔直,祁贺又稍微欠了欠身,二人视线几乎平齐。 祁贺眼似辰星,细看还有种蛊惑人的意味在里头。 成泛不动声色地将自己往后面挪了挪,无论与谁靠得太近,她都有些不自在。 一听祁贺这样说,成泛毫不迟疑地开口,“推心置腹自然是相对的。你这跳脱不定的性子,说的话可信度估计可以打个对折。” 祁贺神色古怪,“看来公主是对我有某些误解。个性如何,就像另一幅外表,似乎与品性不是全然对等的。” 祁贺手指了指自己,表情自如地拿自己做了比方,“就说我吧,看上去人五人六,鲜衣怒马,再加上这还算出挑的样貌。不知情的,还以为我是春深坊的几家乐馆的大主顾。可实际上呢。” 祁贺摊了摊手,“身上连十贯钱都难搜不出,就连胜业坊的茶食也用得心疼,更别说去春深坊呼朋引伴、听曲赏舞。” 春深坊那边算是西京城里的热闹场所,不仅有风月旖旎之地,还有一些装饰高雅、菜品丰富的酒馆食阁。 成泛曾经偷摸着去过一次,那些依着风月场的饭馆收费着实不低,想来那里头听个小曲,喝喝小酒,花销或许会更大些。 成泛虽然是半开玩笑地说因为祁贺的跳脱看上去就不沉静的个性让她心安不下,但心中也多少有这样的想法。 祁贺这点说法,倒是可以佐证他所说的品性那些话。 成泛正想点头,切入正题,但一念之间,又发现有些不对劲。 开什么玩笑,如果说成泛是小有资产,那祁贺就是富甲一方。 作为上一世实际上掌控了赵国半数产业的祁贺,别说是去春深坊喝酒听曲,就是把这条街包圆,也无丁点难度。 尽管四周侍从与他们都有点距离,在后面坠着,成泛还是探过头压低了声音,“最近你不是在边境那座矿上找准了时机大头都收入囊中了么,手上怎么说也会宽裕一点吧?” 那座在边境新近发现的铜矿山,被好几处的人马都盯上了,连为成泛在外赚钱的商队,都捎信回来说是有两方正面火拼,他们浑水摸鱼掺上了一脚,收获也是不小的。 祁贺笑得眉尾飞扬,也同样压低声音往前伸了伸脑袋,“公主这么说,我却听得有点不明白。什么矿山,边境啊,和我这困在西京的闲人,似乎毫无关联啊。” 祁贺摸了摸下巴,“不过,听公主这一说,我倒觉得公主实力不可小觑,连这些消息也这样灵通,不如咱们分享分享,一起发家致富?” 成泛冷呵一声,“不用这样麻烦,也别去发散无根由的联想。这些消息,是几个月前从你身边露出来的,想来那人早已被处置了。” 祁贺一怔,而后反应过来,飞快地对成泛道了声谢:“谢公主美意,是我疏忽大意了。” 成泛却倏地笑了,“祁七,你难道没有怀疑我在存心诈你,就是想看看你到底有多深的底子?” 祁贺也笑,“公主方才一说,我确实是有这个想法的,但之前冯先生和陈姑推迟了许久才从那边回来,我就心知出了一些事。待他们回来以后,说明了情况,府中侍候的人换了三成。” 成泛悠悠地笑:“看来还是我碰了一个巧。” 说巧也不巧,人的确是她的亲信发现并阻获的,但亲信也正是因为跟在祁贺的人身后才有如此行动的。 但这个,也就无需和祁贺说了。 祁贺说道:“也确实是个巧合。冯先生当时给我快马传书回复,那人准备散出消息的当天,便被另一批人收拾了一顿,那消息自然也没流出去。如此说来,还要多谢公主仗义,让我没被一锅端了。” 成泛摆摆手,“哪里哪里,都是熟人,路上碰到也不好不过问,何必说得这么客套生分?” 言语上说着“都是熟人,不要客气”云云,其实成泛已经在想该如何与祁贺进行商业合作、实现共赢了。 想想看,皇帝前段时间为着边境事少见的躁郁难平,成泛探到的小道消息是皇帝一方发现新矿的时候迟了些,匆忙过去的人手并没有捡到大的。 而她的人手,擅长的还是海贸、陆运,这次的矿藏收获虽然也不占大额,但也足够让成泛惊喜了。 这样算下来,这大笔的矿藏极大可能落在了祁贺等人手上。 成泛手上握有不计其数的钱,珠宝,地契,但有谁会嫌钱多呢? 况且开采一个新矿也难得,光是想想,就让成泛得夜不能寐。 她是回来后不久,整理大事件发现有这么一件大事,就立即增派人手前往目的地。 铜铁矿,利用得当就是无数的武器军械。在特殊时期是有钱也难买的好东西,怎么不让人心动? 这次的铜铁资源,再加上成泛自己零零总总的财产,可是一大笔钱。 成泛心中激动,待之后空闲下来,她再设专人好好打理,这数目指不定还更为可观! 先不谈民生民计,就是连精锐之师也可养上一大批。到时候暗底下有粮有钱,有兵有马,还会怕什么威胁? 当然,对成泛而言,现下除了钱和粮足够,其余一切都还是计划之中。 成泛一边与祁贺寒暄,一边在心底啪啪地打着算盘。 等心里大致有了点眉目,成泛看着祁贺近在眼前的头脸,觉得更不对劲。眉头死死夹紧。 祁贺看她脸色不太好,脑袋往她方向一戳,手指也指向成泛右脸颊不远处,言语却带着故意的意味:“咦,这天也不太热,公主脸上,这么颜色深了些?莫非是见到我就心痒难耐?” 成泛:… 打扰了,相对于他的人,不如说是一想到落到祁贺手中的大宗财产,就心痒难耐,忍不住盘算自己何时能有这个财力。 心底的吐槽并不耽搁成泛迅速将脸侧转,避开那离自己只有拇指宽度的手。 成泛右手掌心朝他,阻隔他的手指,言语中暗含警告:“祁七,你那手指,是不安分了么?如果不要的话,我可以代劳。” 成泛想,她都这样说了,祁贺好歹要收敛收敛吧。 哪知道,她的手掌刚刚竖着,祁贺的手指便碰到她的掌心,而后,是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先是指节,再是手掌,一点点,将她的右手紧紧包了起来。 温热的触感从祁贺的掌心传到她的手背,那温度正合适,像放在火堆之上,暖洋洋的,酥酥麻麻的,却不让她讨厌。 这出手猝不及防,周围还有两人的侍从,指不定就在就在几步之后,大庭广众之下,这举动怎么看,怎么不好。 成泛手挣了挣,没挣脱,手背上的力更大了些。成泛有些羞恼,压着声音道:“祁贺!你给我住手!被人看见像什么话?!” 祁贺将马掉了掉方向,转至正前方,马儿悠悠闲闲地向前走去。 一听这话,祁贺就忍俊不禁:“公主向来大胆剽悍,做事堂堂亮亮,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畏缩?公主不说,我不说,那些人就是看见了又敢瞎说什么?别人只会说一句我俩好事将近、情难自禁。” 成泛一记冷眼,冷呵一声,“占着我便宜就别给我乱扣帽子了。谁不知道晋平公主最是温和本分又里外如一。倒是祁七你,一天天在外人模狗样,干的事却一言难尽!” 这话里谴责意味不要太深,祁贺倒笑得欢快:“这不就又映证了我之前说的个性品性非一一对应么?” 之后成泛再怎么说,祁贺便嬉皮笑脸不以为意,唯一做出的改变就是,将阔袖将手遮得严实。 成泛更觉心累,欲盖弥彰,不外如是。 袖子就这么一节,手却是从两边交叠在一起的,但凡长了眼睛,都会看出。 一路上,祁贺难得嘴上安静一下,只是嘴角扬起笑容来,与她以极慢的步子夹着马朝公主府方向过去。 成泛近来在水部抄写文牍过多,昨日更是抄了三大卷轴,今日便觉手上使不出太大的劲来,也就任由着祁贺覆着她的手。 能贴身伺候着的,都是身边的伶俐人,想来也是知道什么可看什么可说的。 这样一想,成泛也就由着祁贺拉着她过去了,除了左手操控马匹有些不熟练外,其他都还好。 … 公主府坐落在善逸坊,距离热闹繁华的西市不远。 在成泛刚及笄时,皇帝便下旨让工部监造适龄公主的府宅。 成泛年龄最长,下头的成涟和成泊比她小不了多少,也顺带一起修建。就是选址,也差不多都在这一带。 因为成泛还住在宫内,未正式开府,下属官吏也还未配置,里面寥寥几人干的都是些扫洒活计。 看上去有些年纪的老汉老媪,见成泛一行人翻身下马,俱是神采奕奕,衣饰贵重。正相视犹豫间,就听到旁边人声称“公主”,便知道是正主到临。扫洒的几人不由迎了上来,请安不断。 成泛招手唤起,站在正门处,抬头看那方匾额上,银钩铁画的“晋平公主府”字样,字字飘逸如云。 再看那对门环与朱漆大门,乌黑与艳红,两相映衬,如同炽热吞噬了墨色黑沉。 成泛视线转向祁贺,绯色衣衫如火,极适合他。 随即成泛唇角一翘,勾着显而易见的愉悦:“往后这宅子上正经的主子就你我二人,今日同我一起看看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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