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谢辞和谢晏仅带了鹤翔一个人,看上去像是势单力薄,然而房梁上和暗处还有数百名暗卫,随时准备动手,风荷殿内所有的下人都倒在了迷烟中,四下寂静,月色朦胧。 谢晏看了眼被水浇醒的二人,轻嘲道:“还真是巧了,朕来得不是时候,是不是打扰你们二人的好事了?” 苏柔吓得花容失色,往日柔情似水的眼睛也变得双眼无神,若不是被绳子绑住,她定会爬到谢晏脚边狡辩。 她带着哭腔开口:“皇上,不是这样的,你要相信臣妾,臣妾什么也不知道啊。” 谢晏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不知道该如何骂出口,一口气全憋在嗓子眼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都捉奸在床了竟然还不承认,真是不知礼义廉耻。 “不知道?”谢辞缓缓起身,一步步向她走去:“好一个不知道。” “一个不知道就与他人私通。” “一个不知道就怀了别人的孩子。” “一个不知道就想撇清关系。”谢辞抬脚踩上苏柔的手,逐渐用力:“你当真是好本事啊。” “咔嚓”一声,苏柔惨叫一声,眼泪不要钱似的一滴接着一滴落下。 她的左手瞬间动不了,麻木感逐渐褪去,疼痛沿着之间快速地攀升,倏尔,整条胳膊都处于极度痛苦中。 谢辞收回脚,轻轻踩在她的右手上:“你以为那天我为什么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有三个月了?还是,你以为你能活过今晚?” 谢辞嘴里每吐出一个字,就让苏柔感觉身上周围的温度骤降,此刻她身体的血液像是被冻住了一样。身上的每一个器官都被狠狠地揪住,动弹不得,唯独心脏还在急速地跳动。 李玉见苏柔的脸上已经面无血色,便急忙冲谢辞大喊:“毒妇,你放开她,你有本事冲我来。” 谢辞嘴角染上笑意,眼里的肃杀之意却更浓了几分:“别着急,下一个就是你。”说着又是一脚踩了下去。 处于巨大痛苦中的苏柔,突然脑子一片空白,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毒妇,你个贱人,你不得好死。”李玉双目赤红,想要推开谢辞却无法挣脱绳子,只能侧躺在地上,不停地一点一点爬向苏柔 谢晏闻言一脚将李玉踹到柱子边,眼里像是泛着寒霜:“给你脸了是吧,敢骂朕的皇姐你是不是想亲眼看见,苏柔的脸皮被活生生地扒下来。” 此话一出李玉当真就老实下来,趴在地上一言不发。 谢晏地怒火也降了下来:“说罢,我安插在这里的死士为什么会听你的,你要是想活命就说实话。” “蛊虫。”李玉语气不满:“南疆的蛊虫会通过空气进入到人的体内,半炷香后中蛊之人便会听我号令。” 谢辞走了过来:“解蛊的办法是什么?” “无解。” 殿内除了几人的呼吸声,再无其他声音。 谢辞冲鹤翔点头,鹤翔便提剑出了门。 谢晏神情变得更加严肃:“你从哪里得来的蛊虫?”这蛊虫害人之深,若是被有心之人传入我大吏朝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我不知道,一个神秘的老者给我的。” 苏柔没进宫前还只是一个七品小官之女与李玉家相邻,两人自幼相识,时间一长便互生情愫。即便苏柔进宫后李玉也不死心,想尽一切办法也要见苏柔一面,可他想进后宫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就在他要放弃的时候,一个老者叩响了他家的门,说是可以帮助李玉做成他想做的事。李玉深知这位老者别有用心,可他早就被痛苦和折磨冲昏了头脑,想也不想就接受了老者给的一切。 老者不仅给了他蛊虫,还给他出谋划策,给他安排一个身份进宫。 谢晏听后皱了皱眉:“你没发觉他别有用心?” “我知道,但只要能见苏柔一面,就是让我死也值了。”谢辞听后也不免多看了他一眼,愚蠢至极。 李玉在谢晏的盘问下,将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谢晏一时间不知道改如何处决私通的二人,说他可怜却也是可恨之人,当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谢辞良久才发声:“你可知你二人犯的是死罪。” “知道,您能不能高抬贵手,饶了苏柔一命。”李玉声音发闷,眼里一片水汽:“是我害了她,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不能。”谢辞的声音冷到了极点:“你们两个谁也活不了。” 李玉像是失去了最后的力气,眼睛也不在睁开,全然像是一副死尸。” “不过,本宫可以赐你们鹤顶红,死的时候虽然痛苦却很短暂。” “待你们死后,本宫准许你们合棺。” 李玉的身体轻轻抖动,像是压抑着什么,然后费力的挣扎起来冲谢辞跪下:“草民多谢长公主殿下大恩,若有来生,草民定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合棺是为何意李玉怎会不懂。 爱人合棺,来世夫妻。 此生无缘,来世续缘。 今生苦难,来世美满。 翌日,婢女一开门就看见苏柔躺在地上,手边还有一个散落的杯子,嘴角的鲜血早已干涸,诧异的是她嘴角带笑,眉眼柔和,像是做了一场美梦。 苏柔昨晚确实做了个梦,一间小草房傍山而坐,院子里又有鸡有鸭,还有一个看家护院的小狗。两张椅子上坐着她和李玉,两人牵着手,悠闲地晒着阳光,有说有笑。 只有他们二人。 昨夜苏柔喝下毒酒的前一刻才幡然醒悟,她爱的是李玉。荣华富贵,圣上恩宠,蒙蔽了她的双眼,直到看见李玉临死前那释然又喜悦的笑,她才明白。 两人紧紧相拥,享受着莫大的喜悦,享受余生的幸福。 不多时苏柔自裁的事情传遍了整个皇宫,谢晏下令将苏柔贬为庶人,从名册上抹除她的名字。 然后私下里将她与李玉合棺,葬在合欢树下。 年年岁岁,生生世世,好情好景,合璧联珠。 乾清宫内,谢晏破天荒喝了点酒,喝的闷酒。 谢晏的脸上掩不住忧伤:“兄长,我今天想把自己喝多,可是喝不醉啊,这酒不行。” 谢辞知道他心里难受,没有训斥他,反而温声劝他:“你喝多些也不会醉,别喝了。酒都是醉人不醉心,你没法逃避。” 谢晏的眼睛也是琥珀色,只不过他的琥珀色偏浅,显得更加柔和,更让人沉迷。 “兄长我难受啊。”谢晏举起小酒坛,强迫他自己一口口灌下:“我不怪她们背叛我,因为我根本没碰过她们,我也不喜欢她们。” “咳,咳,咳。”谢晏喝的急,一口还没咽下,就又往他自己嘴里灌,呛得眼角通红,才放下酒坛:“我怪我自己,我恨我自己。” 说着他还要喝酒,谢辞看不下去,一把抢了过来:“别喝了。” 书案上,地上,一个个酒坛东倒西歪,散落一地。 酒被抢后,谢晏也没有再嚷嚷着要喝酒,就是不停地笑,不停地笑,最后笑到肩膀颤动,笑到眼泪落下。 他低着头趴在书案上,左手垫在额头处,右手拍打着桌子:“我怪我无能。” “我无能。” 谢辞看的揪心,他一手爱护的亲弟弟何时哭的这么难受过,他以为自己已经将谢晏护的够好了,可现在他才发现他没做到,自责化作一根根刺,一根一根扎上他的心房,密密麻麻的痛感隐隐显露在面上。 谢辞开口却说不出话,一句句安慰的话都卡在了喉咙处,喉结久久定在原处。 千言万语化作一句“不是你的错。” 谢晏抬手在脸上胡乱地蹭了一把:“那是谁的错?” “是死去的景阳,还是后宫的妃嫔?” 谢晏红着眼苦笑:“错的是我。”是他的无能连累了母亲,兄长,后宫无辜的妃嫔,鹤翔,还有不相关的人。 谢辞刚要开口却被谢晏拦下:“哥,你说一国之君最重要的是什么?” “爱护子民。” 谢晏笑着又问:“你以前总教导我不要盛气凌人的时候你最常说的是什么?” “人无贵贱,生而平等。” “对啊。”谢晏眼底通红,身形也有些不稳:“平等就是公平啊。” “江欣月为什么会死,李玉,苏柔又为什么会死?你不要说因为他们犯了错,他们没错,错的是我。” “我若是没有将她们招进后宫,又怎么会有今天。” “她们也是我大吏朝的子民啊!作为一个丈夫我没有尽到爱她们的责任,作为一国之君我没有尽到护她们的责任。” 谢晏的情绪激动,声音沙哑又带着哽咽:“这对她们公平吗?一点也不公平,明明有着大好的年华却要一辈子老死在这吃人不眨眼的深宫之中,她们不应该是我夺权的牺牲品。” “还有你和鹤翔,堂堂英雄男儿却要委身穿女装,一辈子不得将身份公之于众,心怀鸿鹄之志却受困牢笼之中,空有报国之心却无处施展,这一切都是因为谁?是因为我。” 谢辞一把搂住谢晏,两人紧紧抱在一起像是幼年在冷宫内取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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