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虐恋仙侠剧《定霜训》开机路透”,我还是在赶去片场的时候刷到了这条消息。
其实我还没有怎么看过《定霜训》的剧本,只是一直听着庄克吹嘘这个本子有多么多么了不起。
趁着在车上闲暇的空档,我就拿手机刷了刷这个剧的相关报道。
这不刷还好,一刷就出了问题。
“女主角与女二号的师徒虐恋”、“三生三世也无法忘怀的肝肠寸断”……
我赶到片场去翻了翻剧本,果然和营销号说的一样。
前几集全他妈写的是女主角和女二号的感情戏,这他妈又是个搞姬的片子!
亏我还觉得庄克有点眼光,找的女主演一个比一个亮眼。
我问阮淮知不知道这事,阮淮委屈地点点头。
“那你是什么角色?”
“反派男二号。”阮淮翻了翻自己还有点分量的剧本,“这部剧男主演都是反派。”
好家伙,让男角色都给女主女二抬轿是吧。
庄克你他妈是怎么想的?!
给庄克打电话,没人接听,转头就给汤登发了消息,叫她一键查询庄克的成分。
“庄老师除了早年出道的时候的金主是男的,这些年的花边新闻都是和女性。反正好多人怀疑她的性取向。”
好你个庄克,自己是个蕾丝边,自己好这口,就以为全天下都喜欢是吧?!
呕!又是一个恶心的同性恋!
老娘身边怎么到处都是诡计多端的鬼同性恋!
想让我的艺人帮你们同性恋玩这种恶俗的play,你想得美!
我客客气气地找到导演卢芬,跟他讲这剧不能这么拍,首先这个剧,这个百合剧它播不了,播不了真成大问题了。
卢芬,一个刚刚大学毕业的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信誓旦旦地跟我保证不会的。
“这个女主角她有名义上的男朋友,也就是男主,这样就是言情剧了。”
好家伙,名义上的男友,这是什么鬼?
同……同夫?
能不能不要这么作孽啊?
“你们这不是恶心人吗?”
卢芬痛心疾首地表示他这样做也实在是没办法,现在的大环境太严酷了,他只能带着镣铐跳舞。
我不懂这个搞同性恋和跳舞有逼什么关系。
卢芬问我有没有看过《卡罗尔》,我摇摇头,又问我有没有看过《自梳》,我继续摇摇头。
“徐克的《青蛇》看过吗?”
终于有部我知道的片子,“赵文卓蛮帅的。”我回味了一下。
“青蛇和白蛇的感情戏才是仙品,”卢芬净看美女,还嫌弃我没品味,“同性之间至真至纯的爱情。”
他妈的只有同性之间才有至真至纯的感情是吧?
真是被你们这些腐男吓晕。
绿幕摄影棚里又闷又热,卢芬有专门的空调管道对着他吹,但是他事必躬亲,监视器面前坐不了两分钟,又跑去演员面前导导戏,几趟下来很快汗流浃背。
卢芬抽出时间跟我聊了两句,没一会儿听见副导演在叫他,不知道有什么急事。
他从他自己的登山包里拿出一件新短袖,背对着我跑到房间角落换衣服,叫我千万别回过头看。
那我必定是转头过去看,然后看到卢芬薄薄的一片后背,又白又光滑,骨头和肌肉的搭配刚刚好,一点没有过度运动的痕迹。
想起他是刚刚大学毕业的学生,其实也才不过二十出头。
果然还是学生的身体青春呀,没有被社会糟蹋过。
可惜是个搞同性恋的,不然我还真看得起。
作为一个反派,阮淮的戏份还不算少,我就这么在剧组监工,然后有一搭没一搭跟卢芬闲扯。
不过这个闲扯主要是我比较闲。
卢芬第一次当导演,什么事都要尽善尽美,分镜要自己画、灯光要自己调、镜头要自己找,就差每天给全剧组的人订饭了。
但我只是坐在椅子上盯着阮淮演戏,说是盯着,其实大部分时间是在空调房里打游戏和逛淘宝,还有在微信里跟卢芬狂发消息。
我有病嘛掺和到那么热的摄影棚里。
卢芬似乎是没见过这么闲的经纪人,问我是不是手底下只有阮淮这一个艺人。
“在中国区我只签约了阮淮,还有几百号人等着我挑,烦都烦死了。”
“你在国外带出过谁吗?”
我说好汉不提当年勇,在国内我是重新开始,一定要低调,“你知道我的身份就好了,我可没有告诉过别人。”
“好的,我保密。”外加一个嘴巴被拉链拉上的表情。
我就这么天天和卢芬瞎扯淡,怀疑我的微信几个g的缓存就全花在和他聊天上了。
聊着聊着,我就听化妆师都说起阮淮的事——这小子上班又开始划水了,台词不好好背,每天顶着一张死妈脸,开工迟到,还到点就溜。
消失了好些日子的庄克对这件事很重视,和阮淮讲了再一再二再三,这货照样是我行我素。
“你得管管你家艺人了。”
我说讲道理可以,但是也要分个先来后到,你叫我的艺人接一个蕾丝边耽美剧是什么意思?
他妈阮淮就是我从一个耽改剧救回来的。
我他妈刚从狼窝救回来,就立马又栽在庄克这个虎坑了。
我问庄克到底想干嘛?
“我想干嘛,”庄克把她和平台方的聊天记录调出来给我看,“我想上平台,我想有人能接我的戏。”
庄克说自从师尊和女主的暧昧定妆照公布之后,全网都为这对内娱百合花疯狂,百合剧太有噱头了,不管你喜不喜欢,你总想来看一眼。
所以立马就有平台来找她,商量买剧的事。
“所以你就为了这个,来玩弄我?”
我和庄克明说了,我受不了我的艺人给蕾丝边当陪衬,我培养艺人是为了挣钱的,不是给别人当石头踩的。
庄克笑了,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没到剧播那一天,谁陪衬谁还不一定呢。”
“娱乐圈的路子很野的,你先别急,慢慢玩。”
野你妹,别在老子这儿他妈的故弄玄虚。
我和庄克谈不拢,干脆去片场找阮淮,跟他说能拍就拍,不能拍滚。
这小子果然没让我失望,我还没走进,就看见他一副倚老卖老地样子,对着还是籍籍无名的男一号耍大牌。
”我是sav的忙内,sav知道吧,刚开过亚洲巡演,我是忙内,算是你前辈吧。按我说的演。”
这王八蛋在装些什么逼。
人家戏剧学院的专业演员出身还轮得到你一个大专肄业的指手画脚点评起演技了,你丫算老几啊?
我把阮淮拉到一边,说自己已经知道了他在片场的所作所为,作为他的经纪人,我诚挚地通知他:再这么摆烂,我会向导演建议直接把这个角色的戏份削弱到男十八号。
随他妈阮淮演不演,反正这样正好遂了老娘的意,谁要演这破百合剧。
没想到阮淮小嘴一撅,老不高兴的逼样子,问我是不是移情别恋了。
我麻烦他端正态度,工作时间不要聊私事。
阮淮不依,一脸受委屈的小媳妇样,“你是不是看上卢导,不要我了。”
妈耶,这货还好意思吃起醋来了。
“你的意思是说,你不好好演戏,是我的原因啰?”
好一招祸水东引,阮淮什么时候长的脑子?
“我也想好好演戏,但是一想到你和导演聊得热火朝天的,我就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下,我连王者都不想打了!”
我就说这个赛季怎么没看到阮淮的身影,这货的游戏瘾明明每天要上线至少五个钟头的。
“那不和导演搞好关系,怎么跟你加戏?怎么给你镜头?你知不知道你的好人设从哪里来的?!”
阮淮懵懵懂懂,“我的人设……算好的……吗?”
当然算。
当然算差的。
但是我和谁date,大哥请你就不要管了行不行?
我假装抹了把眼泪,夹紧嗓子眼,不好好说话,“你是不是觉得我第一次当经纪人,觉得我当不好,才想尽办法把我换了的?”
阮淮像个拨浪鼓一样摇头,说自己绝没有这个意思。
跟老娘演苦情戏,老娘玩这些花头的时候你小子还没出生。
“我不信。”我吸了吸鼻子,“除非你真的认真演戏给我看。”
“好好好,”阮淮立马缴械投降,“只要你别走。”
哎呀,别搞这些鸡皮疙瘩的。
真的是,你他妈是琼瑶吗?
然后我又回到空调房,美滋滋地打开手机准备和卢芬继续瞎扯,结果看到了一个死人头的好友申请。
是麻万昌。
30
麻万昌把我约到一间西班牙餐厅,把店里最贵的菜点了个遍,一改往日的嚣张气焰,说要请我恕他的罪。
“这不是我们大ceo麻总吗?怎么叫我宽你的罪,使不得使不得。”
我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麻万昌一听我这么调戏他,着急得绕着桌子打转,生怕哄不好我。
“原先是我不对,我有眼无珠,我不识抬举,我落井下石,我不是个东西我。”
我不知道胡风使了些什么手段,让麻万昌突然这样向我求饶。
我也不稀得知道。
“胡总大发雷霆要治我的罪,我是把能说上话的人都求高了,实在是没办法了。”
麻万昌的眼角挤出几滴晶莹剔透的鳄鱼的眼泪。
“胡总对您是百依百顺的,您可是要出马救救我啊,只要能救我,您要我干什么都行。”
我觉得他这话说得不对。
“胡总,麻总,一个总找另一个总的茬,跟我一个没有实权的人有什么干系啊?”
麻万昌一脸的哭笑不得,就差快给我跪下来——当然他要是结结实实地跪,我自然是结结实实地受——叫我快别拿话酸他了。
“怪我忘本,忘了是谁一手提携的我!忘了是谁让我坐上总秘的位置!忘了是谁出让公司股份给我!我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麻万昌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我只当是什么也没听见。
这人但凡出手给自己几巴掌,我都当他有种。
可惜麻万昌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地一个劲儿咒骂。
“戏瘾这么大?”我斜了他一眼,“要不出道当艺人算了。”
麻万昌骂累了,说叫我提条件,什么条件都行,只要胡风不再降罪。
我说这事儿我可管不着,你得罪人家胡风,现在好了我宽宏大量大手一挥就慷胡风之慨,把你给宽恕了。
我算老几啊?
我有什么权利替胡风原谅你啊?
我脑子是有多不好使,上赶着掺和你俩的闲事啊?
“那我请求您老的原谅,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过往我做过的一些蠢事,您能不能既往不咎?以后我真的对您和胡风一百个好,我绝不二主!”
凭什么既往不咎啊?
凭什么他妈的大人就不记小人过?
凭老子是冤大头啊?
小人不整治,只会越来越猖狂!
说的就是麻万昌这种人。
老娘倒要看看是哪个蠢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当圣母放小人上天堂的!
“你他妈给我滚犊子。”
我犯贱呢,宽恕你这种狗东西。
老子前脚宽恕你,后脚路西法来捉老子。
死王八,也配!
出了餐厅,我肚子饿得咕咕叫,因为我当然不会吃麻万昌的一口饭,但是下午又是阮淮的戏,我还得跑过去监工。
更惨的是,路边连个沙县小吃都没有,只有难吃的白人速食垃圾赛百味。
正当我内心天人交战之时,胡风发来消息说他有空和我一起吃个饭。
我丢你大爷的,您老有时间,可是我没有时间行不行啊。
但是我还是懒得叫车,最后心不甘情不愿地上了胡风的车。
不就是三陪嘛。
陪聊、陪吃、陪笑。
结婚了几年,我这行就做了几年。
老师傅了!
老师傅天天在剧组跟演员一起开工,睡眠严重不足,明明只准备打个瞌睡,没想到一直睡到了目的地——机场。
我揉了揉眼睛,再次睁眼发现自己真是在机场,问胡风又在憋什么好屁。
“陪我吃飞机餐。”
胡大少爷,虽然您从小坐私人飞机,飞全世界跟玩一样,但是您再有钱,这个飞机的时速您还是突破不了的,飞机的一个来回哪里不需要十几个小时啊我请问呢?
我可是一个需要在剧组蹲点的打工仔。
老娘发誓现在是真的很想跟胡风请一个三陪。
“飞巴黎,去你喜欢的设计师工作室挑挑私人订制的衣服,去买手店看看上新的包包,去吃吃法国大蜗牛,你不是每年都吵着去巴黎吗?”
巴黎?
挑衣服?
买包包?
哎一西,你小子可算是有心了,不枉费老娘疼你这么久,终于知道孝敬老娘了。
我心里那叫一个喜不自胜,看着胡风的眼神都温柔了几分。
“那快走啊老公,等什么呢。”
我开心地挽着胡风上了飞机,直飞巴黎十几个小时也不觉得久,在飞机上睡了我这几个月来最香甜的一觉。
甫一抵达戴高乐机场,我的心情就如同翱翔在天空的纸飞机,轻松又充满刺激,一瞬间把所有烦心事全部抛诸脑后。
高级成衣设计师的服装间果然不同凡响,虽然说嫁给胡风这几年,我没有哪一件衣服不是出自奢牌设计师之手的,但是亲自光临设计师的工作室,我还是第一次。
秀场里模特穿过的、好莱坞明星定制的、甚至还有新鲜出炉的设计师自留款,这里简直就是衣服的海洋!
我像只饥渴而喂不饱的鲨鱼,游走在这片洋流中,光一个下午就挑中了上百件单品。
而胡风则是在一边从容地用法文与设计师交流意见,往往是我向他说明我对某一件衣服的改装意见,再由他翻译给设计师。
直到我实在是挑花了眼睛,看着源源不断从货仓奔赴到已经都快爆满的服装间的新衣服,只能割爱。
那一刻,我真的懂得了阳痿的男人在绝对性感的女人面前的无力感。
我真想我可以呜呜呜。
但是胡风的小飞机快装不下了。
因此我只能和它们依依惜别。
再见,我的小宝贝们,妈咪下次再把你们带走。
鉴于我挑完衣服已经耗光所有体力,胡风干脆叫人去买手店把当季的包包都运到酒店,等我们吃完晚餐再回去慢慢选。
我滴乖乖,这是什么神奇的钞能力。
我现在看胡风都顺眼了不少。
设计师应该是很满意胡风的购买力,找了个女儿过生日的由头,叫我们参加晚上女儿的生日晚宴。
这不一下专业对口了不是?
嘿!老娘刚刚美黑了过来的。
进口货!
亚裔黑皮靓女!
这下不迷死这些洋鬼子们!
于是我在晚宴的舞池里伸长脖子四处寻觅下一个“默多克”的身影,结果被我没有眼力见的舞伴胡风给拽了回来。
“我的太太在看什么?”死变态胡风突然凑近在我耳边说。
我顶不耐烦,“看点洋玩意儿。”
我差点忘了我不懂洋文,钓洋凯子计划只好作罢。
偏偏这个时候,正宗龙的传人胡大公子硬要拽一句洋文,叽里咕噜的,像鬼叫。
“你他妈骂谁呢?”我瞪着胡风。
“我在说,你很迷人。”
胡风以一种自以为很深情的眼神看着我,实际上把我恶心坏了。
谁受得了一同性恋对着自己发春。
造孽。
晚宴过后,我赏脸和胡风去了塞纳河畔散步。
我这么做当然是有用意的,因为我觉得离婚的事真的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要坏我的桃花了。
胡风也是个不会聊天的,这么浪漫的场合,偏偏说的全是不中听的。
他一个人自言自语了半天,死活跟我讲明白了他们家和伏香的渊源,其实一句话就能讲清,胡风他爸在伏香落魄的时候放下身段教他做生意,这一教就是几十年。
结果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伏香倒逼胡风他爸出走自己深耕了一辈子的行业,两人再也没有来往。
多熟悉的剧情。
胡风爸和伏香,第一代东郭先生和狼。
胡风和麻万昌,升级版东郭先生和狼,中间还附赠一些人兽的肉文。
反正这一家子都有搞天主救赎那一套的传统。
真正吸引我的是一点儿不提。
比如伏香她到底是男是女?
怎么混到现今娱乐圈这个地位的?
这货到底搞男的还是搞女的还是男的女的都搞?
所以说胡风这人真没意思。
胡风好像是从没见过我在他身边这么安静,一下就猜出我有心事。
“你有话想对我说,我也是。”
胡风提议三二一我们一起同时说。
我第一次见有人商量离婚也这么有仪式感的。
我点点头,然后异口异声地听见胡风说:“你怀孕了。”我说的当然是“离婚吧”。
这时候我俩的表情倒是同步了,相互狐疑而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
“你他妈才怀孕了,你他妈全家都怀孕了。”
胡风这个狗东西真他妈一天不打上房揭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