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驾驶还是她上次调整好的样子，舒汀舒舒服服地坐下来之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低头翻起了包。 “听你说话的声音好像不对，带了点药。”她继续解释，“刚好前两天刷爆了医保卡，我一个人也吃不完，算是还你借伞的情谊了。” “这两天下雨，冷下来之后可能有一点感冒。”他又说，“不过我平常不怎么吃感冒药。” 他的身体素质向来都很好，感冒什么的他基本不会管，平日里要吃的药当然也只有治疗创伤后遗症的。 “你放在那个抽屉里吧。”他指了指副驾驶前的一个小屉子。 “有些病也不是身体就能治愈的，就算是感冒也要引起重视才好。”她搬出自己之前得重感冒的例子，细细分析一番，最后倒是让应繁声得出了一个结论，“你的身体素质太差了。” “哪有，我以前可是很爱健身的。”她撇撇嘴，“反正身体素质再怎么好也不是金刚之躯。” 车子从锦江大桥驶下来之后舒汀看着垂暮的天色忽而开口，“要不我请你吃饭吧？” “不用，我晚上一般都不吃饭。” “不吃饭？”她头上打出来个问号。 “嗯，已经养成习惯了。”这倒不是应繁声吹的，退役第一年他的食欲很差，暴瘦二十斤之后晚饭也没再规律地吃过，到现在他也就慢慢习惯不再吃晚饭，这样一来一日就只剩下了两餐，但他也乐得少做一顿饭了。 “那好吧，那我回去剪片子好了。”她怼了怼手指，“下次再请你吃饭。” 舒汀走的时候梅开二度，又顺走了应繁声的雨伞，但二人依旧没有发现掉落在他车里的珍珠耳饰。之于舒汀，遗落耳饰她已经习以为常了，毕竟没有固定夹的耳钉迟早会从她的耳朵上恢复自由，这是一个定论。 熬到凌晨两点剪完了视频，也定了稿子，舒汀在沙发上睡过了前半夜，四点被冷醒之后方才回房间去睡觉。 熬了一宿搞定的采访配合着杂志社新媒体的力量反响非常好，本周周刊上架后小半天销量奇增，高主编开心，自然也是笑呵呵地就略过了周畅的疏漏，但还是把话题引到了舒汀身上，“幸好小舒汀找到了当时参与救援的特警又补了一次采访，要不然缺了这么重要的一块儿，还拿不出手呢。” “请吃饭，我请吃饭赔罪。”周畅拍拍胸脯，说着又从桌边的袋子里掏出来一份点心，“苏记的，刚出炉。” “我要吃火锅。”舒汀虽然接过了点心，但这么区区一块儿小点心当然是满足不了她。 “时间地点，你说了算。”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说到最后周畅倒是爽快地请社里的人一起吃饭，但临到下班的时间网上的舆论开始翻篇。 “小舒汀，这个是你吗？” 她这时候才发现当日在滨江大厦门口安抚应繁声的情绪时她出手抱住了他，而这个场景也被围观的人拍了下来。 画面并不是很清晰，但也不难分辨，视频中的两个人正是她和应繁声。 “……是我。”十几秒的镜头她看了好几次，评论区里讨论的当然是二人的关系，甚至还有分析当日应繁声在缓坡上犹豫的原因。 言之凿凿，甚至有些猜测已经让人不适。 “所以小舒汀，你们俩本来就认识？”高主编也抓住了重点，如此亲昵的动作，跟谁说他俩只是陌生人估计都不会有人信。 “不是的，主编。”舒汀抬起头，“采访之前我不是跟你说过有些尖锐的话题不能问么，原因大概是他本身对于这样的场景会产生应激性的反应。” 她的解释有点无力，因为其中的前因后果自己也不清楚，但好在高主编会意之后也三言两语替她圆了过去。 “晚上去哪儿吃饭呐？海底捞？还是老重庆？” “万达那边新开了一家火锅店，听我朋友说味道特别好，新开业还有折扣呢，要不我们去？” 周畅开始谈论晚饭之后大家的兴致也就转移了，但舒汀缩在自己的工位上还在考虑着这件事的后果。 她是不在意，但应繁声会不会在意呢？ 一行人到达万达广州，女孩子们当然凑在一起去奶茶店点了份最爱，舒汀被拉着走在最后，她才在人群中站定就看到了关雨宁。 其实跟关雨宁也只见过一面，但她对这人的印象实在是深刻，孱瘦的身材跟应繁声的健硕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以至于在她看到关雨宁的那一刻就自动脑补出应繁声就在他身边。 “关医生。”思忖片刻，她还是叨扰至前。 “你好。”关雨宁见到舒汀时当然也是一惊，“这么巧，你也在这儿。” 她磨蹭了许久，关雨宁不愧是心理医生，当然猜得到她是在想什么。 “你是不是想问应繁声？”他看了看时间，“他刚做完治疗，回去了。” “所以他的病很严重吗？”舒汀也就不啰嗦了，“上次我在案发现场正好撞见他犯病就安慰了一下，没想到被人拍摄了下来，现在正在网上发酵，我有点害怕再伤害到他。” 关雨宁顿了顿，舒展开眉头之后方才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他今天的治疗效果很差，精神状态也不好，可能看到这个消息会让他产生一些负面的想法。” “那怎么办？”舒汀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抱歉，是我的问题，当时没有考虑到这一层面……” 往日之事渐渐浮上来，她总害怕因为这种没必要的意外而造成什么闪失。 “这倒不是你的问题……”他赶紧说到正题上，“我本来想送他回家的，但是他拒绝了。” 关雨宁点开微信，确认之后再道，“按道理已经到家了，但是还没有跟我报平安。” 关雨宁的话像是什么催化剂，舒汀自责不已，握着手机手心都是热热的。 “你要是有空的的话，可以去他家看看。”关雨宁给她看了看地址，“离这里也没有很远，地铁也不过几站。” 关雨宁似乎对两人都很信任，他的建议有些离奇，舒汀听罢亦是一惊，再道，“我去他家么？会不会打扰到他？” “看你自己抉择。” 好友还在等着他汇合，关雨宁没有耽误太多的时间，与舒汀互留联系方式之后便离开了。 舒汀在原地小站了一会儿，又拨通了周畅的电话，“我突然有点急事，你们吃吧。” “诶？可是这顿饭本来就是请你吃的呀？”周畅自然不解。 “没事，你们就开开心心地吃吧，我先挂啦。”挂断之后舒汀再拨通了应繁声的微信电话，但并没有人接听，就跟发送过去的消息一样石沉大海。 从万达坐地铁到应繁声家确实没有很远，但舒汀并不没有提前告知应繁声，所以当她敲响房门的时候自己都觉得有点紧张。 屋子里并没有开灯，门被打开的那一刻舒汀甚至都没有看清应繁声的表情，不过房间里的低气压她确实感觉到了。 “抱歉，打扰你了。” 应繁声并没有开口说什么，见是她来便转身往里面走去。 “不要开灯。”他的声音尤为沙哑，同样也辨不清情绪。 她是第一次来他家里，房中的陈设摆件一律没见过，听到应繁声这一声叮嘱之后便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往哪儿走了。 门还开着，舒汀并没有关上，当然是为了留下楼道里最后那一点光。 “有什么事吗？”他缩在角落里，等四周都宁静下来之后才问道。 “没有……我就是今天在万达遇到了关医生，他说你今天的治疗不太好，所以我来看一下……”这理由就算是舒汀说给自己听她都不会信，前后矛盾，毫无逻辑，但她这会儿站在这里的确是想打消自己的顾虑，只不过说来说去，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四周沉默如是。 人就在她对面坐着，但她就是看不清在哪里，窗帘都拉得死死的，关上门之后就一点光都没有了。这样的环境下，舒汀觉得自己都有点喘不过气。她打开手机的闪光灯放在桌边，灯头朝下，屋子里可算不是伸手不见五指了。 应繁声并没有坐在沙发上，而坐在地上，就在沙发与墙角的那个一人宽的缝里，小小的空间勉强能塞下他。他趴在膝盖上，看到光时自然抬起头来，舒汀这时候才看到他眼周的泪痕，以及泛白的面容。 空气再一次凝固了，片刻后她走过去坐在他身边，也就坐在地上。 就这么陪着他坐了有十分钟。 “地上凉。”他小声道。 “我想喝水。”她意外的回复让应繁声也有些缓不过来，但既已开口，他还是起身往厨房去了。 她心里也打着鼓，若不是应繁声说这样一句话，她自然也不敢提出这样的要求。 舒汀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当然也跟着起身，盘腿在地上坐了有十分钟，站起来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眼前跑黑，撑着墙缓了好几久才回劲，腿当然也麻了。 “有吃的吗？我好饿。”她得寸进尺，接过水杯之后再次提出了小要求，“你饿不饿？” “我不吃晚饭。” 她又忘了这一茬儿。 “可是不吃饭是不是不太好。”她说，“要不要再尝试一下呢？比如吃一些甜食，总会让人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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