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准备就绪,只差女主角许如柏。 修理厂是不分周末还是节假日的,有活儿就做,没活儿就歇。比较随性。但因为许如柏修车的手艺太好,又拿过不少奖项,找她修车的人不在少数,一年365天,她能360天泡在修理厂。 隋意在微信上给她发消息,让来家里参加奥丁的生日宴,并不是隋意说谎,今天正好也是奥丁的生日。但是让许如柏放下手里的钢铁玩具,过来陪一只和她没什么感情的边牧过生日,怎么想怎么不现实。 果不其然,她回复:【在修车,很忙,没空。】 隋意又求了半天,没用。他皱着眉,坐在沙发里抽烟,腾出一只手一把挥开上蹿下跳闹腾的不行的托尔,问道:“怎么给她弄来?” “那简单啊。” “怎么说?” 宋弥新拿水果叉戳了一块西瓜送入口中,说道:“让辽原骂我一句,随便什么,她能一秒不带耽搁的杀过来。” 无论她有多忙,宋弥新都知道,许如柏会放下一切,飞奔过来成为她的底气。 “这方法可行,”隋意碾灭烟蒂,怂恿,“阿原,来来来,到你表演的时候了。” 镀银的碳纤越野盔左右摇晃两下,单向透视的护镜颜色漆黑,又让灯焰晃出绚丽流动的橙黄,声音冷淡:“你告白,让我骂我老婆?隋意,别太过分。” 隋意也委屈了,说道:“我没让你骂啊,这不是宋弥新想出来的招么?现在问题是我喊她喊不过来,她要是不肯过来,咱仨儿今天的努力全白费。现在有一个办法能把她喊过来,试试怎么了?” 在N95和头盔里闷久了,又让隋意怂恿着骂老婆,他烦得很,语气更冷:“不试。” 气氛僵滞,隋意递了一个求助的眼神给宋弥新,宋弥新又叉了一块西瓜,说道:“让你骂你就骂,哪儿那么多废话。” 她也想促成两人,许如柏个性冷又拗,就算她出面去约许如柏来隋家,也未必能成。 只能采取简单但粗暴的方式。 全覆式越野盔藏起下颌的锋利线条,喉结飞快滚了一下,说道:“不骂。” “那我骂你,行不行?”宋弥新放下水果叉,随心所欲地往后一靠,坐在沙发上抬高下颌仰视他,“你只需要在我骂你的时候,声音很凶的让我闭嘴就行,一样能达到效果。” “行,”辽原迅速松口,藏在护镜后的双眼染上丝笑,“你想怎么骂?” 隋意骂了一声:“操,以前没发现你抖M啊。”抬手把辽原的方块K打火机够过来,长腿交叠搭在茶几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旋转把玩方块K,眼神投向她,“那宋弥新,咱们开始……整活儿?” “嗯,”宋弥新点点头,“我即兴发挥,你看着录,录音别太长,容易穿帮,录音发过去你就只用说一句,就说——我和辽原吵起来了,其他别说。” “行。” 假装骂人,她也是第一次,不太熟练,为了许如柏和隋意能成,不行也得行。就算没有情绪,也得调动情绪。她努力找感觉,清润的眼瞳忽地一涩。 想起一件久远的小事。 高三,第一学期月考结束,她总分超了辽原十分,夺走了他的第一。第二次月考,她大概清楚辽原的水平,控分之后的总成绩比他少三分,班级排名第二。 班级第一优先选择座位,他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宋弥新第二个进去选,站在外头的隋意抻长脖子往教室里看,喊道:“喂,那个新来的英语课代表,怎么个意思?怎么抢爷座位。” 从高二到高三,隋意跟定海神针似的,定在辽原旁边。 准备拉开座椅的动作迟疑了一下:“辽原,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女孩和以往一样扎着朴素的马尾辫,白净的脸上没有一颗让所有青春期女孩都苦恼过的青春痘,穿着宽大的浅紫色卫衣和校裤。 辽原正在摁中指关节处的茧子,长年累月拿中指垫笔,他写字又用力,指关节处有一个明显的茧印。 “为什么不可以?你有选择的权利。” 宋弥新抿了抿唇,轻轻拉开了椅子。高三课业紧张,六月的高考似一道高压线,被高压线围住的学生只想着怎么铆足了劲儿冲刺好的大学,因此,课间围过来问数学题的女生没有高一高二那么夸张。 同学陆陆续续进来选座位,轮到隋意,他扫了一圈,径直走到宋弥新后面那张课桌。脚一勾把椅子往后踢了踢,吊儿郎当一坐,扯宋弥新辫子,说道:“你抢我座位了,等下课换过来,我坐习惯了。” “我不换。” “让你换你就换,我说你这种学霸怎么不跳去尖子班反而来我们班,”隋意往椅背一靠,视线在辽原和宋弥新身上扫了个来回,音调暧昧,“啊我明白了,宋、宋弥新是吧?你喜——” “隋。” 只一个不带任何情绪的姓氏称呼,就熄了隋意的气焰。 “隋意是想和你换课桌,”辽原重新拿起钢笔,语气淡而温和,“不是换座位。” 耳朵立刻红了,卷翘的睫轻颤,她小声应:“哦好,那我下课和他换。” 隋意坐在后排,长腿蹬住课桌下面的横杠,又抬手扯她辫子:“喂,你耳朵好红。怎么和他说一句话耳朵这么红么?阿原你看她耳朵,我第一次见有人耳朵这么红。我是女生,害羞的女生?” 前后排的同学听到动静都看过来,宋弥新找出文具袋里的水性笔,指关节抵着水性笔开始写作业。 对隋意的戏弄视而不见。 “隋意,”声音沉了沉,“别闹。” “喔,逗一下新同学嘛,”隋意松开她的马尾辫,“她都没怎么和咱班同学交流过,让她融入融入班集体,看我多好。宋弥新,你说我好不好?” 女孩沉默,一个回应都不给。隋意讨了没趣,胳膊肘捣了一下旁边女生,挑了挑眉:“你偷吃什么?我也要。” “……你怎么也脸红啊,爷服了,”隋意烦躁了,“不是吧沈知栀,我没怎么你,你脸红干嘛?干脆你和宋弥新合唱一首我是女生,把漂亮的女生改成害羞的女生。真行你俩。” 后来,她次次控分,次次排在第二。 毕业后,她和辽原告白,却原来将近一年的同桌关系都不能让他心里荡起一漪。那晚,他绕开自己,扭头看了一眼巷道尽头的隋意,问道:“隋意,走不走了?” 隋意跟上,路过掠起一阵荡漾的风,晃动女孩的裙摆,女孩低着头,薄肩在颤。他拍了一下辽原的肩膀,说道:“你和她说什么了?怎么把人弄哭了,不哄哄吗?” “没弄,她自己要哭,”语气浑得很,“她谁?哭了关我屁事?” 隋意一脸震惊:“你没认出来她?咱班同学啊!考试次次排你后头,不是吧辽原?咱班英语课代表、你同桌,宋弥新啊!” 似是回忆起什么,他啧了一声:“又不是次次第一,记那些乱七八糟的干什么,费脑细胞。” 又不是次次第一,记那些乱七八糟的干什么,费脑细胞。 一字一句反复重播,情绪陷入死胡同。她抬眼,眼睛里的浓绪搅起风暴,再开口,声音冷到刺骨:“辽原,我给你脸了是吧?” “然后?” 男人漫不经心地接话,想知道她接下来要怎么骂。 “班级考试,我次次控分,没赢过你就不配让你记得是吧?你别忘了,第一次月考我不清楚你的实力,在我控分的情况下,总分还超你十分,你真的很弱、很菜,”语气一顿,更尖锐的话语刺向他,“我次次控分当万年老二,当你同桌一年,换你一句‘你是谁啊’,我给你脸,不是让你蹬鼻子上脸,你算个什么东西?” “辽原,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 峭立不动的身影僵住,辽原失去了反应,隋意选择性的录下后半句,以“当你同桌一年”为开始,“辽原,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为结束。 感情饱满,特别真。 眼看戏要接不上了,隋意临场发挥,立刻抓起水晶玻璃威士忌杯往瓷砖上一掼,终止了录音。 耳膜鼓噪,宋弥新迅速从情绪抽离,问道:“怎么样?录下来了?” “特别真,”他放了一遍录音,比了一个OK的手势,“辽原你怎么回事儿啊?要不是我临场发挥补救砸一个威士忌杯,全白瞎了。” “嗯,”宋弥新脸色疲惫,“等人来吧。” 手腕忽然被人擒住,一股大力拽着她进了书房。门重重关紧,辽原摘下越野盔,倒扣着拎在手里,手背错织的浅静脉撑出低矮连绵的黛绿山色,他俯颈,语气很低:“我不算个东西。” 出了那个情绪,她反应很淡,找出烟盒含了支烟衔着。打火机在手里旋转一圈,手指弹开机盖摁下去,耐高温金属丝被出火口涌出的火焰灼红,防风蓝焰似一柄出鞘短剑,在火里锋利。 烟草引燃,她笑:“嗯。” 颈子更低的压向他,与她额头相抵,低缓重复:“我不算个什么东西。” “我耳朵不聋,听得见,”她掀了掀睫,“离远点,小心烟烫着你。” 辽原抬手,掌心拢着她的脖颈,指腹缓缓地磨嫩白肌肤,宋弥新仰颈看他,笑了:“我现在没哭,不需要哄,你别给我整这出。” “我过去想知道你有多喜欢我,并猜测你大概有多喜欢,”嗓子痒涩,喉结滚动速度很缓,“我没想到,你比我以为的喜欢,还要喜欢。” “嗯,”宋弥新淡定自若地应道,“比你以为的喜欢,还要喜欢。所以我上次想给你备注狗东西,因为你是真的狗。” 她的喜欢大大方方,从不遮掩。 “嗯,”指腹轻柔地抚过下颌,他亲了亲她的眉毛,“那你改回来吧,备注,但是前面得加三个A,AAA,我要排在你微信列表第一位。” 她对上辽原的眼睛,哼笑一声,说道:“狗东西,该哄我的时候不哄,现在来劲儿了。” 虎口卡住她的脖颈,他闭眼,从眉心吻到鼻尖,说:“以后都哄你。” “你别怪我了,顶顶。” “早就不怪你了,”唇角微牵,她直视他的眼睛,边想边说,“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在zoie,你大冒险输了找我和丁小宝要微信,丁小宝觉得你玩儿人,泼冰砸了你,我看你当时的表情很吓人,就说会赔偿,你没有看我,只说了一句,算了,两清。” “记得。” “后来还是在zoie,你缠着我,说要付费追我,”嘴角绽放一个笑,“我当时真的被你烦的不行,也知道咱俩没可能,说话特别难听。其实那个晚上回去以后,我也和自己说了一遍,两清。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不怪你了。如果不是你后来不肯放弃,咱俩真的不会有今天,说不定……我还真的让赵嵩铭骗去当同妻了。” 她撩起眼皮看他,笑容发自内心:“我说我不怪你,就是不怪你。我不管什么时候,都会坦坦荡荡。在修理厂你问我要解释的那一次,我让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但那次我没有否认我喜欢你。其实很多个拒绝你的瞬间,我也在动摇。但是我知道我是非常记仇、非常有原则底线的人,如果你不找到答案,我真的不会要你。我甚至考虑过,如果你没有找到答案,我要怎么斩断我们的关系。” “但还好,你找到答案了,”她掸去烟灰,眼神坦荡,“但是恐怕,你这辈子都得和我纠缠在一起了。” “辽原,我占有欲很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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