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渡预约的时间在下午五点半,一行人提前一小时到达,在等待室玩桌球,球杆瞄准一球,长杆一顶,桌球咕噜噜滚进袋里。 宋弥新的桌球是和许如柏学的,许久没玩儿了,都忘得差不多了,一球进洞,露出对方步下的杀招,红球围住黑球,她握着长杆往后一步,把位置让给许如柏,笑道:“给我个痛快,你一杆定胜负吧。” “不挣扎了?” 宋弥新摇头:“太难赢了。” “行。” 手桥放低,细长球杆压在中指和无名指中间,眼神瞄准台面上剩下的八颗球,一杆清要找准角度位置,不能心急。 等待室的门没关紧,上一波结束的顾客三三两两路过等待室,工作人员进去清理了,隋意和朋友并肩走出来,抱怨道:“没见过追着NPC嗷嗷跑的,差点没给老子吓死。” “手工棱这个密室设计的还是高端,过来这的玩家都是让一般密室历练过再来的,胆子当然比普通玩家要大,没事,下一轮继续,我配合你。” “还是你够意思。” 路过等待室,眼神随意地往里一眺,背对他的女人伏腰向下,腰际塌出一道凹弧,黑色夹克外套和哑光皮裤勾在身上,冷淡且勾人。 “砰——” “咚——” 一球击中最中心的受力点,八颗球四散进洞,一杆清,许如柏放下球杆,手背到裤子后面摸出一个打火机,信手点了一支烟。 “宋医生,你带过来的这个朋友桌球玩的真好啊,我们都不是她对手。” “是啊。” “许姐姐好厉害。” 里面一片赞声,许如柏侧了侧脸,没什么表示的扯唇敷衍笑笑,浓白浅白的烟雾缠绕在指间,脸侧过去时的下颚线条陡峭,似刀刻斧凿,眉眼英气。隋意僵着身体站在半遮不掩的门口,身旁的司马缸砸光一脸不解:“怎么了?” “看老婆。” 司马缸:“哪位是你老婆?进去打个招呼吧。” “握球杆抽烟的那个,”隋意抬头看向一米九几的猛男司马缸,“打招呼还是别了,我老婆还不认识我。” 司马缸挠了挠头:“啊这……” “我给我朋友发个消息,你先去化妆间等我,”隋意解锁了手机,“他老婆和他弟弟都在这,我让他赶紧过来,别老婆被小叔子给抢了。” 司马缸换了一只手挠头:“那他老婆认识他吗?” “也不认识。” “呃……”司马缸双手挠头,憋了半天憋出来一个评价,“你们的关系挺新潮。” 镜头找到一个刁钻的角度拍下了里面的场景,辽渡和宋弥新站在一起,两人一个仰头一个低头,在小声交谈,镜头最前面,许如柏旁若无人地侧身靠坐在台球桌上,漫不经心弹了一下烟灰。 照片发过去,附言:【你老婆让小叔子抢了。】 * 第四区密室逃脱的店址选在京市外环,占地面积巨大,分了三个区域,东城私立女高、小棺村以及鬼嫁媳。 其中东城私立女高占地最大,校内有两栋教学楼一个食堂,逼真程度像是真的搬来一个学校,学校四周栽满了参天大树,一到傍晚,遮天蔽日一样笼罩了整个校园,校园内养了十只黑猫,黑猫窝在教学楼走廊一侧的护栏,冷冷地睥睨来人。 阴森氛围让人毛骨悚然。 与此同时的NPC专属化妆间,门半开一道缝隙,一只手伸出来迅速抓过辽原的手臂一拉一拽,门“砰”的一声合拢。 眉毛褶起,身前站着一个穿女装校服的人,那人低着头,后颈一截棘突冒尖,薄而利,像要刺破冷白的皮肤。 那人手里夹了一支烟,长指蜷曲,校服领口别着一个微型摄像,他深吸了一口烟,骂道:“操,你车当飞机开啊这么快,我刚化好妆。他妈的手工棱太不是个玩意儿了,我说让我换东城私立女高录素材,他让老子换女装,不换还不给进。” 手指往后一指:“司马缸也换成女装了。” 浓妆淡抹的脸孔逼近,隋意一掌撑在门后,欺身压近辽原,一字一顿地说:“你也要换,NPC想进东城私立女高,都、得、穿、女、装。” 辽原垂睫看他,姿态松弛地背靠着门,眼尾悬垂的睫毛微颤,隐着笑意。 “我是玩家,女装这种事,”薄唇张合,唇角勾出一个弧,“让给隋爷。” “……操。” 一支烟燃尽,隋意暴躁地扯掉脖颈上挂着的钥匙,说道:“教学楼高三(2)班教室的钥匙,到时候我把我和许如柏锁在屋里,等游戏结束了,你来开门。” “什么意思?” “我都女装了,”隋意狠狠地摁瘪烟头,“和许如柏锁在一屋发展发展感情,不过分吧?让手工棱的员工在讲台下面放了酒水饮料五子棋什么的,到时候不至于无聊。” 手指把玩着那枚黄铜钥匙,指腹抚过钥匙的凹孔,辽原应道:“行,我去找宋弥新。” “嗯,一起吧,我进去找其他NPC,先跟着大部队拍点素材,熟悉套路了再说别的。” “成。” 三个人跟着引路的员工小姐姐进入了东城私立女高,校园内没有路灯,只能靠月光辨认方向,两声一前一后凄厉的尖叫从教学楼厕所的方向传来,员工小姐姐咕哝道:“还没到私立女高真正惊吓点出现的时间,胆子也太小了。” 东城私立女高的惊吓点迭起,总能在人不经意间冒出一个惊吓点,颇受喜欢寻求刺激的玩家好评。 同样听到尖叫声的还有辽渡和宋弥新。他们一行十二个人,一进来就分成四支队伍扫楼,约定好这个时间在一楼集合,没想到其他三队一直没有动静,拉的群聊通话显示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从开始的热闹到现在一片寂静。 三个人停在女厕门口,许如柏的反应很平静,指了指厕所里面,说道:“进去看看吧。” “行。” 女厕只有一盏坏掉的灯,灯光幽暗,隔几秒亮一下,辽渡走在前,宋弥新和许如柏跟在后,女校荒废很多年了,厕所的木门结满蛛网,轻轻推开第一扇门,唯有木门的“吱呀”声空荡荡的灌满整个空间。 依次推开第二扇、第三扇、第四扇……却没发现任何人的踪迹。 那刚才的尖叫声是从哪里传来的? 腕骨突出的手拨开挡住视线的白毛,道:“没人,走吧,先去找他们。” “嗯。” 随着游戏进行到中后期,成群结队的玩家被冲散,辽渡不知道去哪儿了,只剩宋弥新和许如柏走在一起,指间烟火燃烧:“你怕么?” “还好吧,看多了恐怖片,这种对我来说,小意思,”宋弥新凑过去,烟尾抵着许如柏的烟引燃,“你怕吗?” “一样。” 两个人对视笑起来,前方倏忽闪过一道人影,许如柏点点烟灰,快步追了上去:“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那个人穿的像线索卡里的倪欣。” 倪欣是东城私立女高的重要人物之一,找到她,就能找到五分之一线索。 人走后,宋弥新扶着墙跳进教室里,从里面拖出来一张椅子摆在走廊中间,东城私立女高没有灯,在二楼的某个教室里不小心撞上了桌角,借着手电筒的光看了一眼,淤青了。 她等了半天,许如柏还是没回来,心下焦躁,索性拖着伤腿按照她去的方向一路找过去。 隔着两三米的距离,始终有一个穿着打扮酷似倪欣的NPC,她一路追过去,追到了一个地下室里,地下室阴森恐怖,仿造地面教学楼的布局设计,一间一间推门查看,在即将推开走廊一侧最后一个教室时,走廊尽头出现两个身材干瘪矮小的男人,他们穿着东城私立女高的校服裙,跑起来的姿态很怪异。 一个玩家逆光跑来,电锯的嗡响声刺激着耳膜,宋弥新下意识抓住那人的手腕扯进教室:“进来!” “别进——” 门一关一锁,外面追来的人只在教室门口踟蹰了一会儿,嘭嘭的砸门声响了两声就归于寂静,宋弥新回眸看他:“辽原?你怎么在这儿?” “我是玩家。” “嗤,”宋弥意义不明地笑一声,忽地想起辽原进教室前说的那两个字,眉尖一拧,“你说别进是什么意思?” “因为进来就别想出去了。” 宋弥新不信,走到门口试了几次都没能把门打开,她坐在课桌上,理了一下事情的脉络。 她追一个NPC追到这里,紧接着出现两个男扮女装的NPC,辽原被他们追着跑过来,她握住辽原的手腕欲要扯进教室,在被扯进来之前,辽原喊了一声:别进。 由此推断,辽原搞鬼的可能性不大。 宋弥新头痛地揉了一下额角:“你怎么知道这儿不能进?” “这是隋意的安全屋,”手里亮起的手电筒往讲台下面一照,果不其然有吃的喝的玩的,“他本来想,把自己和许如柏锁在这里,制造机会独处。” “……那隋意呢?” “不知道,”辽原撕开一袋薯片,拈起一片塞入嘴里,“他是NPC,我是玩家,他去找许如柏,我来找你,走散了。” 他往课桌上一坐,掌心托着薯片袋朝宋弥新的方向掂了掂:“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一个?” “好消息。” “好消息是隋意在这里准备了酒水饮料以及存入一部爱情片的投影仪。” 这个消息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好消息,她转头看他,酝酿了一会儿情绪,才开口:“那坏消息呢?” “打开这间教室的钥匙,在我这儿。” 两个坏消息。 “哦。”她面无表情地捏了一片薯片,吃薯片的声音嘎吱嘎吱,像在发泄。 两张课桌并排靠在一起,他们一人占了一张桌子,沉默着分吃完了一袋薯片、两袋栗米条、两袋仙贝以及一袋梅子果冻。 地下教室应该是副本,很久没人过来,又过了一小时,纷杂的脚步声从远处响起,隋意穿透力极强的尖叫声响彻整个走廊。 “是隋意?” 辽原眼皮一抬,应了一声:“是他。”怎么叫那么惨。 此时,隋意手里抓着一头及腰长发,因为眼睛里的隐形眼镜滑片了,另一只眼睛让假发刘海遮住,阴森昏暗的场景、远处渐近的电锯声刺激着他的大脑,他惨叫一声:“司马缸我把顾客头皮薅下来了,这个头皮还有温度啊啊啊啊啊啊——” “闭嘴!” 许如柏俯视着地上的人,表情有了一丝裂隙,她一步一步近前,俯低身体拿走隋意手里的假发,冷道:“你好吵。” 隋意愣住了,他撩开假毛刘海,依靠唯一一只视力在线的眼睛看清楚了许如柏。 刺硬的发茬贴着头皮,难怪上次见面是锋利短发,今天又成了及腰长发,原来是剃了短寸。 心口鼓噪,隋意一时脑抽,张口就来:“嗨姐姐,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 隔了一条走廊,隋意那边什么动静这边听不清楚,喧嚣止住,电锯的高分贝刺耳声音掩住了宋弥新的声音,她喊破了嗓子也没人过来,手机电量在眼看着就能把消息传给许如柏之前,关机了。 “他们应该没走远,把他们喊回来,钥匙从窗口扔出去,这样就能打开门了,”宋弥新又试了一次开机,还是不行,“我手机关机了,你发个消息给隋意吧,让他回来开门。” 手背到腰后长按一个键,在轻微的两下震动后,辽原拿出手机摁了一下,黑屏。 “我的也关机了。” 宋弥新烦躁地踢了一下桌子,忘了右脚还伤着,疼的半蹲下去,却又不发出一丁点声音。 “伤着了?我看看。” 辽原撇下手机,两步绕到女人身后,她一只手环着双膝,一只手捂在脚踝的伤处。辽原随手把人抄起一端,衣服布料的摩擦声窸窸窣窣,辽原神色微怔,把人端起来了才惊觉这样的姿势过于亲昵,很冒犯。 他低了低头,宋弥新垂着脑袋,露出一截细白的脖颈,几丝小碎发毛茸茸的贴着颈项,小猫一样柔顺,不闪不躲由他抱。 宋弥新回了回神,察觉到辽原有松手的迹象。 “你敢松开把我摔地上试试。” “没有,”辽原连忙否认,虽然松手的那个念头确实在脑海里划过一瞬,他端着人往课桌上一放,眼神歉意,“我不是要占你便宜才抱你。” 宋弥新坐在课桌上,解开小白鞋的鞋带,捋下袜子瞧了一眼,嗓音阴阳怪气:“那你对不占便宜的定义还挺薛定谔的。” “我没有。” “你让我摸你生殖器,”宋弥新认真地想了两分钟,“还抓我手臂和肩膀,两次,或者三次四次。” 辽原呛了一下,忽而笑了:“在我的定义里,摸那里怎么着也不算我占你便宜,是我让你占我便宜。” “谁想占你便宜?”语气降温,手指顺着淤青的地方往上摸,拎着堆在脚心的袜口往上一提,袜口重新扎进红色秋裤,宋弥新掀睫看他,“你别乱咬人,明明是你非要我摸你生殖器的。” 可能因为职业是医生的缘故,宋弥新一口一个生殖器,毫不害臊,听的辽原心里起燥,他摸出打火机,退着往课桌后面一坐。 “是是是,我检讨,”打火机一亮一灭,微弱的火焰转移到了指间拈着的烟尾,烧燃的暗火隐隐照亮他的眉眼,他撩睫看她,眼神认真,“但我真没想占你便宜。” “哦。”宋弥新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 “但你可以占我便宜,”辽原垂下睫毛,视线盯着隐燃的烟,一星烟灰飞落,“你是女生,想怎么占无妨,是我荣幸,但我不会占你便宜,这个要说清楚。” 宋弥新摸着淤青的伤处,眼神闪了闪,没再说话。 “还有一个但是,”辽原再次抬眼看他,“你要不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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