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次过敏纯属意外,一直用的牙膏用空管了,他随手找了一管,又因为心不在焉,脑子里一直在回放那个丢人事,导致人都过敏了才反应过来不对劲。 喉咙肿的连呼吸都困难,眼前直冒白光,开车去医院是不可能了,只好打120过来拉。 “除非你,”宋弥新横手在颈前划了一个横线,表情漫不经心,“灭口我。” 说完,她迈步走开,走了两步忽而想起一个问题,问道:“你牙膏过敏,平时怎么刷牙?”她真的很好奇。 没想到话题转得这么快,辽原想了两秒,如实回答道:“儿童牙膏。” “我对那个不过敏。” 市面上的儿童牙膏都是果香味的,意在引诱小孩子主动刷牙,葡萄味、荔枝味、草莓味……很难想象辽原站在镜子前用儿童牙膏刷牙的场景,很诡异,也很……萌? 宋弥新扯了扯嘴角,忍着让自己不笑出来,说道:“知道了。” 走了几步,辽原还在跟,她拧起眉尖,表情不悦地说:“你跟我做什么?” “你有糖吗?”辽原指了一下嘴巴,“刚输完液嘴巴苦,想吃糖压一下。” “办公室有,”她有低血糖,办公室和白大褂口袋里常备糖果,今天下来吃饭把白大褂脱在办公室了,“我正好要去一趟,你跟我来吧。” 医生很少有时间坐在办公室里,不是上手术台就是轮转查房又或是坐诊,一天下来能够坐在办公室的时间少之又少。 下午要开会,宋弥新打算回办公室拿个本子就过去,从食堂回办公室的路上,辽原没再开口,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安静,默默地当一个小尾巴。 日光拉出来的两道影子一前一后地行走,宋弥新推开门,径自走到办公桌前,拉开抽屉找了一颗糖递给辽原:“拿去吧。” 是她低血糖时喜欢吃的椰子糖。 辽原拆开包装含着,嗓音含糊地问道:“什么味道?” “椰子味,你吃不出来?” 脸色骤变,辽原瞭了一眼办公室哪儿有垃圾桶,眼睛瞄准垃圾桶的方位,侧头对准那个方向“咻”的一声把刚含进嘴没多久的椰子糖吐了出去。 一秒不带犹豫的。 硬质糖果撞进铁皮垃圾桶,发出一声咚响。 辽原转过头,眼神坦然地说:“我椰子过敏。” 白大褂套了一半,宋弥新神色平静地继续套完另一半,一边单手扣扣子,一边翻找还有没有别的口味。 抽屉里还有几颗剥皮芒果软糖,芒果皮是可以剥开吃的,芒果皮和芒果肉是两种不同的口味,一个淡一个浓。 “芒果过敏吗?” 视线搭在她的掌心,白嫩的掌心躺着两颗芒果造型软糖,黄澄澄的,辽原抬手摁在眉骨上,说道:“芒果皮过敏,芒果肉不过敏。” 是真的,他以前一吃芒果就过敏,直到有一次,他去隋意家闲的没事干盘他家果盘里的芒果,回去就过敏了。 医院一查,医生说是只对芒果皮过敏,芒果肉是可以吃的。从专业角度解释,芒果皮的致敏成分更高。 也很奇葩就是了。 宋弥新盯着剥皮软糖看了好一会儿,最后蜷起掌心攥住,辽原很显然是过敏体质,她不敢冒险。 剥皮软糖也是要剥开那层芒果皮的。 抽屉里翻的乱七八糟,找出来一块德芙巧克力和一个旺仔牛奶糖,仅有的存货摆放整齐放在桌面上,宋弥新抬了抬下巴,示意辽原自己拿。 “旺仔牛奶糖,你应该能吃。” 糖纸窸窸窣窣的摩擦声落在耳朵里,宋弥新找出压在文件夹下面的本子,淡声道:“你出去吧,我要去开会了。” 还缺一支笔,前两天笔盒里就仅剩下一支笔了,今天一看又不知道被谁借走了。宋弥新绕到另一个医生的办公桌前,捞过卡在桌子和墙隙之间的水性笔。 “怎么还不走?” 澄澈的黑瞳溢出微末的怀疑,辽原皱眉:“喉咙痒,刚才吃了椰子糖,该不会是又过敏了吧?” 眼皮惊跳,身体一下子绷紧,要不是辽原的眼神无比真诚,宋弥新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来讹自己的了。她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紧绷着下颚线,语速飞快:“半蹲,张嘴,我看看。” 两腿分开一滑,分别抵住两张办公桌,宋弥新欺近一步,神情凝重地看向喉咙,她没工具,也不是急诊科的医生,只能粗略看一看。 指骨钳住辽原的下巴左右调整角度方便查看,辽原低垂着眼皮看她,睫毛在眼睑下方拓出浅淡的青色阴影,一动不动任她摆弄。 舌侧抵着旺仔牛奶糖,牙齿排列整齐,舌面红润且干净,喉咙也没有水肿,宋弥新松了一口气,随手关掉手电筒,说道:“只吃了几秒,应该不会那么快显现,可能是心理作用。要是后面有不舒服,立刻找你的管床医生。” 进入医生角色的宋弥新认真且严谨。 确认辽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她拎起纸笔想走,辽原咬软那颗牛奶糖,奶糖软软地黏在上牙膛,他咬着软糖抵进深处,语调含糊地说:“宋医生。” “又什么事?” “我明天出院,”辽原把手揣进裤兜,眼神坦荡,“要不要去我家看猫,我接了一只小猫回家,狮子猫,毛色雪白,比隋坚强的白。” 隋坚强知道你这么拉踩吗? “不去。” 话罢,白大褂兜里的手机响了,她一边接起手机,一边快步走远。医院一天里要忙的事情太多,动辄分身乏术。 一天忙完,她拎着水桶包下班,京市的冬天盛吹两北风,风里卷着尘屑土灰,在风里走一段路,回到家都是灰头土脸的。 第二天的岗站完,科室放假了,神外科的科室主任抱着保温杯靠在椅子里,开玩笑道:“小宋跨年夜怎么过啊?也不见谈个对象,哪能一心都扑在事业上,大好的年纪,不浪费了吗。” “单过,”宋弥新拉紧羽绒服的拉链,“我一心扑在事业上还不好吗?咱科室KPI都能蹭蹭蹭往上涨。” 老张哈哈笑了两声,说道:“行,后面找不到对象成了老大难你就哭吧。” 她没接茬,像老张这样的传统中老年男人,思想观念和年轻人不一样,说不到一起去。 “走了。” 节假日前,医院的人流量也不见减少,她攥紧领口防止漏风,特意绕到人少方便滴滴停车的地方,她的黑武士在许如柏的修理厂,今天特意没开车过来,打算打车过去取,顺便陪她一同去公墓祭拜祭拜。 她低着头输入目的地,一抹夺目张扬的黄刺入眼底,她下意识抬头,面前停着一辆兰博基尼。 车窗缓缓降下,隋意折腰往前倾了倾,迁就着车窗歪头看她:“上车,老司机免费送你。” “不了,”手指确认订单,“我打车了。” 隋意啧了一声,他找到滴滴打车的司机入口,精准地接了单,然后冲着后座一挥手,说道:“上车,赚你一单打车费。” 宋弥新默然两秒,选择上前抵住隐藏把手上的按钮,锁舌落下锁住副驾驶车门的声音明显,宋弥新扬了扬眉,无声问他什么意思。 “坐后座,咱俩这关系,你坐我副驾不合适。避避嫌。” 宋弥新转而摁下后排的按钮,车门打开,她随口问了一句:“咱俩什么关系?” “我副驾是给女朋友坐的,你敢坐我也不敢让你坐。” 折寿。 坐进去的一刹那,鼻端飘来一股香水味,香气在凛冽中馥郁,后调的雪松、劳丹脂、降龙涎香醚揉在一起,轻易攻击了一个人的嗅觉。 是在沉默中编织围笼,紧紧捕住属于自己的所有物的味道。 侵略感在安静里结成一张网,既猛烈又温和,她在许如柏收藏的几款男香里闻过相似的气味。眉尖轻蹙,视线里映入交叠支在地上的长腿。 视线向上看,辽原懒洋洋地靠在真皮椅座里,眼睫半垂,半藏起蕴在虹膜上的薄薄水色。 辽原也在看她。 凌厉突出的指骨收放自如冲她打了一个招呼:“宋医生,好巧喔。” 车门落下,宋弥新波澜不惊地看他一眼,好心提醒道:“旷野不适合你。” 旷野是香水的名字。 短短几个字,杀人诛心,宋弥新又看向开车的隋意,语气平铺直叙:“隋意,也不适合你。” “怎么就不适合了?”隋意拎起领口嗅了嗅,“我看这瓶旷野都快让我哥用空瓶了,你知道香水空瓶对一个男人来说代表什么吗,那简直是奇迹,宋弥新你什么品位。” 宋弥新解锁手机,眼睛盯着屏幕,语气淡淡:“旷野适合写字楼里穿紧身衬衫,肌肉紧绷,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颗的霸总,你俩——” 语调一转,她认真地审视了一下二位:“哪一位是霸总?” “我说我哥怎么那么爱用这一款,他每次回家我都能闻到这个味儿,那啥,我哥就是霸总,非常正宗,”隋意降下车窗,让风涌进来冲淡旷野的味道,“早知道不拿来喷了,我还给辽原多喷了两下,这下让弄巧成拙了。” 辽原抬手盖住脸,青筋交错的手背绷直,微微突出的血管如春日里的青绿山脊,冷白的手指搭在眼尾,睫毛轻轻扇动蹭过指腹,耳廓扫过粉淡的红,薄唇张合,嗓音掺了点无奈:“你闭嘴吧。” 睫毛低垂,宋弥新若有所思地转了转指间的银白戒环,她其实知道隋时。 他大学也在协合医学院,曾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毕业后就出国了,再次回来,他弃医从商,接管了隋家产业,成为隋家的实际掌权人。 年纪轻轻就手段雷霆,不过半年就解决了隋氏危机以及扫清了集团内部的蛀虫,要不是哥哥能力卓绝,隋家不会允许隋意整日闲散度日,只当一个宠物博主。 兀自想着,右侧肩膀忽然多了一道不可忽视的重量,辽原的脑袋压在她的肩侧,闭着眼睛,呼吸沉缓,像是睡着了。 不过短短十分钟而已,宋弥新不信他是真的睡着了,岿然不动地靠在椅背,语调淡的不掺杂任何情绪:“辽原,起来。” 可能因为要和许如柏一起去公墓的原因,她的情绪低于往日的平均线,等了半分钟,看对方还没有动静,嗓音冰冷地开口:“我数三二一,不起你试试。” “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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