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好，电视正停留在闻珏昨晚调的本地新闻。 大爷对此是非常满意的。 阿飘坐一旁也不得不感慨了下，这一起看电视的法子可算是找对了。 没见大爷都不慌着走了么！ 只是，大爷看起新闻来实在是专心了，就连广告时间也一脸津津有味，丝毫不觉得枯燥。 阿飘好几次偏头试图和大爷搭话，想再多聊点有用的信息出来，但都以失败告终。 傍晚时，阿飘注意到身旁的大爷动了动，又一个习惯性的抬手动作，应该是在看手表。 她记得闻珏手腕上也有一块。 不过作为一缕幽魂，阿飘他们身上所有生前的物品都是只起了个装饰作用，实际啥也没有，看得着摸不着，更别提那些个劳什子电子产品了，早就用不了的。 果然，没看成时间，大爷又下意识转头张望了下。 但闻家墙上没有现成的挂钟，大爷回过来对上阿飘的视线，他顺势提出了告辞。 “大爷，您这，现在回去也没事的，要不……” 阿飘肯定是不想大爷这时候就回去了，她好不容易把对方忽悠过来，可不仅仅是为了俩鬼坐一起看看新闻了。 好在没等阿飘再劝劝大爷，大门口有了响动，一老一少俩鬼齐齐回头。 是闻珏提前回来了。 “你——” “你们——” 阿飘和闻珏同时开口，又立刻住嘴了，可这举动，却是吓坏了大爷。 “什，什么情况？小闺女，你咋还跟人说上话了，这个，这个小伙是能看到咱们吗？” 大爷见状，如当初发现阿飘莫名跟着自己还追上来同他打招呼一个反应，瞪大了双眼，不，甚至比之前更震惊。 “他，他他不是人吗？” “……”这话问得。 闻珏没回答，盯着大爷看了好一会儿，也就明白了，为什么这俩不仅年龄差那么多、而且还交流有碍的鬼，能成为朋友了。 性格相投罢了。 说话都一样噎人。 “他是人啊，大活人呢，不过闻珏很厉害哦，他能看到我们，也听得见我们说话！” 见闻珏不吭声，阿飘倒是积极的在大爷面前扯着嗓子一边比划一边喊话了。 “他是人？”大爷暂时冷静下来，向阿飘确认道，“跟我们不，不一样，是吧？” “是人，和我们不一样的。” 阿飘第一个问题点头，第二个问题摇头。 “啥，他到底是不是人？” 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阿飘愣是把耳背的大爷搞糊涂了。 “来来，瞧我这儿──” 闻珏看到两鬼这么说话，总算是明白为什么阿飘两天都没一点进展了，干扯嗓子是没用的，他也不准备废话，伸手在大爷跟前晃了晃，吸引了对方的视线后，又指了指自己脚下。 “这，这这，你……” 等大爷低头看清闻珏踩在实地上，先是不敢置信，随后立即将视线在他们三个脚下来回转了转，确实没看错，他不禁伸手摸了把脸，又轻轻嘘了一口气，不禁喃喃道。 “小伙你这是开了天眼啊！” “差不多。” 闻珏点点头，他这情况，怎么说都行。 “……” 大爷深深地看了眼面前这个挺拔的少年，摇了摇头，没多问了。 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 自己原本不也是好好的人么，这，说变成了鬼就变成鬼了，一点不给他反应的。 大爷再次遗憾的瞧了瞧自己的双脚。 现在，他是连“人”都不是了啊！ 闻珏注意到大爷几度变化的情绪，起起伏伏的跟阿飘刚得知自己能看见她时，没差了。 对此，闻珏反而是没太担心的。 毕竟大爷年纪摆在那儿，生前的岁数总不能是白长的。 转头再看一旁心急的恨不能上蹿下跳的阿飘，闻珏心下一阵好笑，这么比较起来的话，她确实是年龄小了点。 给了大爷一点缓冲的时间，闻珏没让阿飘多等。 进堂屋放下因请了晚自习而背回来的书包后，他顺手拿出了本子和笔。 【大爷，识字吗？】 大爷见闻珏递来了本子，他死后当鬼唯一的好处，这就体现出来了，原来稍微有点老花眼也恢复了些，不用半眯着眼隔远点才行，等瞧清上面字，狂点头。 这两天，大爷和这小闺女的闲谈，用“对牛弹琴”来概括了也不为过的。 只是也说不准究竟谁是那只“牛”了，但够让人崩溃的。 如今，终于来了一个可以正常交流的，还是个大活人??呢，大爷差点就要上前抱着对面的小伙子喜极而泣了??。 好在大爷激动归激动，在距离闻珏半步远的时候，停了下来，伸出去的手更是直接停在半空。 理智逐渐回笼。 这人鬼有别，想上去握手、拥抱那些肯定是办不到的，摸不到是事实，现在要他写字交流也不大可能。 大爷心思几转，又打量了下面前眉来眼去的两个小年轻，猛地记起一个被自己忽略的事—— 这么久以来，原来是他的耳朵不行了啊！ 他本以为，人死后，听不见声音是正常的。 毕竟人都没了，就一缕鬼魂，听不听得见也不重要，反正也没人能看见他的，和小闺女聊不上几句，他也没太注意。 可这会儿再看人家小闺女跟小伙儿聊得，那是一点没问题的。 大爷干巴巴地放下自己的手，怎么也不好意思再问人家小伙子为什么不开口说话了。 这写字就是为了他啊！ “小伙儿，能听到我说话是吧？” 想明白的大爷搓了两下手，又再次确认道。 “能。” 闻珏应了一声，随即想到大爷这情况，又赶紧点了点头。 “哎哟，那好那好。” 大爷见这方式能聊，乐呵呵的笑了起来，末了，拍着后脑勺想起自己的正事儿来，也不先组织语言了，忙不迭先开口说道。 “小伙子啊，是这样的，咱虽说今天刚认识，不过我和小闺女的情况一样，你能看到我们，应该是了解过的吧？” “嗯，我知道，您说。” 见大爷主动说起了，闻珏点了点头，刚好也省得自己再问了，连忙应下后，他又抬手将俩鬼都邀到餐桌旁坐下，当然没忘了纸笔，做足了准备来洗耳恭听。 “我这，临了能和你们认识一场，咱也算有缘，嗯，一开始吧，我跟小闺女呢，还，还是比较聊得来吧？” 见闻珏挺正式的，大爷不自觉地端坐了些，这找人帮忙话也不好立马开口了，想着话题开始寒暄。 只是话头刚起了半截，大爷注意到被自己提及的小闺女睁着那双大眼直直盯住他看。 好像很期待的样子。 这让大爷已经都到嘴边的虚假客套，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也是，自己这死都死过的了，还要顾着脸面，整那些虚的有什么用？ 不打算走套路了，大爷瞧着两个年轻人，想到家里的孩子，将一直压在心口的话一股脑的倾述了出来。 “事情呢，还得从几个月前说起了……” 大爷如闻珏猜测的一样，是他们这儿的本地人，家住南巷那头，姓李。 他的身前事，也确实跟阿飘在菜市场看到的老头老太差不多。 只不过，李大爷不是每天早起买菜的退休老人。 他是自己闲的没事在附近捡了一块儿荒地，就在闻珏学校后头那片，原是开发商拍下迟迟没动工的地皮，荒着也是荒着，里头看管不严，专门留了一道门允许周边住户来种地的。 李大爷便是其中之一，他种了好些时令蔬菜，一周还会去几次菜市场卖菜，倒不是图挣多少钱，就是想找点活儿做，当是活动筋骨了。 几个月前，一个很平常的清晨。 李大爷同前天没什么差别，人老了觉少，他早早的去到菜地，摘了些新鲜的青菜，打算去菜市场老地方摆摆摊。 骑上自己的小三轮，李大爷瞧着顶头初生的太阳，愉快的哼起老调。 而意外就发生在下一秒。 “嘭！” 往常鲜少有车辆出入的乡村小道，突然冲出了一辆速度不低的面包车，听到动静的李大爷，偏头余光只见一道刺眼的光。 随后，他的小三轮根本来不及躲避，人连车一起被撞到了路边的小沟里。 “天杀的！” 翻身从小沟里站来，李大爷只觉得心头一口热血涌上，再看肇事车根本没一点减速的意思。 他那么大个人还有三轮在，不可能没注意的。 眨眼间，他能看到的，就只剩下扬长而去的车屁股了。 李大爷怒气值瞬间达到顶峰。 这些年，他就没遇到谁能在法治社会如此嚣张的。 在气氛情绪主导下，李大爷顾不了其他，他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个兔崽子。 完全没察觉到自己身上有哪里疼痛的，李大爷踩在仅是淤泥的小沟里，也不管三轮了，凭借一股气爬了起来。 只是李大爷终究是上了年纪，一把老骨头根本就不禁撞。 他人在村道的水泥路上晃晃悠悠的刚站稳，随即，脚下一个踉跄，头跟着晕乎乎的，脑袋像是有千般重，整个人被抽干了力气似的要往后倒。 “诶？” 李大爷直觉自己眼前一黑，下一瞬，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他伸着脖子，也没来得及转身，脑袋竟能一百八十度的往后转。 然后，就那么眼睁睁的看见自己的身体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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